他伸腿胡乱踢腾,一股剧烈的电流一下穿过五脏六腑,他重重倒在地上,被两个人抬了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水流滴落的声音。
不知在林间走了多久,沈青迷糊感觉到灯光在他的头顶晃荡,他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抓到了什么?这也算是塞壬!?”
沈青在水泥地上隐隐醒来,他听见两个人在激烈的吵架,他侧目望去,数十个穿着特种战术服的人正聚集在身侧,看到他醒了,有个人伸臂粗暴钳起他的脸。
“鱼尾巴呢!?你他妈抓个臭小子来糊弄我!这他妈是塞壬,满大街都是塞壬!”有个大胡子的男人暴跳如雷。
“您的消息真够闭塞的。”那个钳起他的脸的男人蒙着面,轻描淡写:“您没听说,有个科学家曾经成功把塞壬的胚胎移植到人类的子宫里吗?”
“你的意思是,他是那个……”那个大胡子乍然停下,困惑道。
“您都不知道这片林子多邪性,我好几个手下出去都没抓住他,都在林子里绕迷了路……”
“我就说这里邪门!做完生意赶紧走——!”
第109章 深海的瞳孔
沈青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气,古怪又让人放松,灯光在他眼前晃出了虚影,他仰起头努力呼吸,有人上来摸了摸他的脉搏。
“这种药真管用!”有人大笑:“立马放倒,比麻醉枪还带劲!”
“说起来,之前我们那单生意找哪个买主好?佐渡海运的黑藤司一,似乎对珍品收藏很感兴趣呢。”一个尖锐的声音。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佐渡国际海运就是龙牙商会在海上的爪牙,黑藤不过是陆天鸣养的一条狗!龙牙商会才是真有钱,每年的军火大单都在他们头上!把信儿放给他们首领,看他们能出多高价。”
“龙牙不是……龙牙不就是个国际商会?”有人啐了一口,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哪那么多名堂。”
“龙牙商会就是个陆天鸣拿来洗钱的中转站,染着血的黑钱在商会里一转悠,摇身一变就是最干净的钱。龙牙商会的背后是卡雷斯的龙牙家族,卡雷斯你还不知道?那里每个黑手党家族都养着私人军队!”
“嚯!那他妈可真是太猖狂了,警察不管管?”
“我这么说吧,在卡雷斯,警察头子都得给龙牙的首领舔鞋底,要是陆天鸣当着警察署长的面开枪杀了谁,那署长准会在法庭上声称自己耳聋眼瞎,什么都没看见……”
“我听说龙牙家族招私兵的出价是最高的?这是真事?”
“我给你就这么说,龙牙商会的秦海,佐渡海运的黑藤,瓦纽沙军火厂的那帮俄国毛子,他们都挂着TOD的徽章 。用不了十年,龙牙肯定吞掉其他三个大家族,卡雷斯的市长选举都不用投票,陆天鸣闭着眼睛也能上台。”
“……我去过卡雷斯,当地人说龙牙家族养了五千人的私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把话放这儿,卡雷斯不出十年就会落在陆天鸣手上,在他面前,咱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人渣,咱们杀的那些人在陆先生面前,毛毛雨。”
“听说他现在可是个优秀企业家,正大光明还领过慈善大奖,当时听见老子就笑得胃都抽抽了,这年头撒旦身上贴满钞票,就好意思说自己是上帝了。”
“等咱们赚了几笔,去给梵蒂冈捐一大笔钱,咱们也是最虔诚最纯洁的天主教徒。”
一阵此起彼伏的大笑,沈青吃力喘息,却被两个男人一把扯了起来。
沈青狠狠挣扎,却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架起,推上旋梯,底下是一方玻璃深水箱,内里放满了深蓝的水,他暴怒道:”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放开——!”
“来啊,先生,我现在就给你验验货,这是不是塞壬。”
那大胡子正抽烟,愣了愣:“怎么验法?”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把他推进水池里。”那个男人背着手审视着沈青,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毒:“真正的塞壬,是不会被海水淹死的。
沈青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身躯就被狠狠一推,一头栽进了那数十米深的玻璃水箱里。
他想划出水面,想呼吸,但手被紧紧捆在身后,水争先恐后涌入他的呼吸道和肺里……
他猛然沉落下去,水箱外的数十个男人饶有兴味看着他绝望在水里挣扎翻腾,看着他失去力气,一点点沉到水箱底部,然后他们爆发出大笑。
“他都沉了,你他妈还说这是塞壬?!”那个大胡子暴怒。
“等上半小时试试。”那个蒙面的男人敲了敲水箱。
沈青觉得自己的肺里充斥着水,意识渐渐消亡,肌肉的力量消失了,神志散开,笑声从水面上传来,慢慢一切都开始模糊。
“捞出来看看。”
那几个男人在水箱外抽了几支烟,那大胡子皱眉命令道。
青年的身体浸透了水,被重重丢在一方塑料布上,一个人上去试了试呼吸,粗暴扯起失去知觉的沈青的头发,掀开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
那个男人靠近看了看,那黑色的瞳孔被强光照得微微收缩,眼白上多了一层薄薄的蓝膜,显得漆黑瞳孔周围泛着一圈大海般的深蓝幽光。
“这是塞壬的“瞳晕”。这种怪物在水下生活时,这层膜像是保护眼睛的第二层眼皮。”蒙面人对那个啧啧称奇的大胡子介绍道:“大部分是银白或者淡绿,跟鱼似的。这么漂亮的瞳晕,很少见。”
第110章 虚实难分
“他连鱼尾都没有。”那大胡子皱眉道。
“塞壬会根据环境改变体貌,您是懂行的人,这条塞壬值钱着呢,我盯了他好长时间,胚胎移植人类孕育的,您不要,大把研究机构,私人收藏家排队要,先生,做成解剖标本也能拍高价啊!”
“这个数。”那个大胡子伸出三个指头。
“三百万?”蒙面人哈哈大笑:“您把我们当成什么?我们是猎犬,可不是狗,您给点残羹剩饭就能打发!抓这种怪物,五百万不二话,您不要,请走。”
沈青剧烈咳嗽,他清醒过来了几分,胃里都是水,他翻腾着吐了一地。
“这鱼还有晕水的。”那个蒙面人很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军靴狠狠踹上沈青后背:“别吐了,拿点鱼食喂你。”
“我还想看看美人鱼啥样,这鱼尾巴都没有,也算数啊?”另一个随行的男人很扫兴。
“这样才稀罕。”那蒙面人摇了摇手:“别瞎扯了,打包捆起来,还有您,五百万,要不要?”
“……五百万,我带走了。”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沈青模糊抬起眼,陆天鸣的身影……还有黑藤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像是幻觉。
“啧啧啧。”那个蒙面人一惊,片刻笑了:“这不是TOD的教父嘛,陆先生,财大气粗哪!您不是对这些玩物都不感兴趣?拍卖会从没见过您!”
“难得听到消息,你手上有好货,来看看。”陆天鸣伫立着,他穿了件黑色的皮质风衣,沈青发现他看起来还是一如往常的镇定,只是略略瞥了他一眼。
“可是对不住啊,陆先生,我真想卖给您,可是Hunter的规矩您也知道,先订货先拿。”那蒙面人摊了摊手:“下次再来这种美人鱼,我给您信儿。”
“如果我要定了呢?”陆天鸣笑了笑,但眼眸森冷下去。
“我……我让给您吧,陆先生!真是久仰久仰啊,上次在军火博览会上都没见您,您还真是……”那大胡子上来搭讪,擦了把汗,在口袋里掏半天名片,被陆天鸣一手挡开。
“我可不吃您这一套,什么龙牙的教父,天皇老子也要守规矩。”
蒙面男人好整以暇笑了笑,吹了个口哨,身后的佣兵们齐整一拉冲锋枪枪栓,齐齐对准了陆天鸣:“您要么出去,要么我请您出去。”
沈青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他听到拉枪栓的声音的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努力撑起身看着陆天鸣,意识到了一点……那些佣兵……把塞壬当做货物来买卖。
而且他们做得轻车熟路,难道这其中……不不,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吧!陆天鸣很危险,那些枪口……!
在他抬起眼的那瞬间,他看见门口多了一个人。
是伏曜的父亲,他伫立着,他周身流动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站在那里,但谁也没有回头看他,他就在陆天鸣身后,但陆天鸣根本没有察觉,他对其他人看来像是不存在的。
沈青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注视着那个男人如同深渊的双眼,深不见底,其中燃烧着熊熊的磷火。
伏曜的父亲抱着胳膊看着他,然后冷淡的笑了笑,他启唇说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随即转身离开,身躯没入无尽的山林黑暗中。
下一刻,沈青才领会到了他说的那个字眼。
“黑暗”。他对他说,黑暗。黑暗!?黑暗是什么意思,黑暗……
“天鸣的枪法,是小队里最好的,视力很棒,夜里也能百发百中,拿了好几块奖牌呢。”
沈青屏住了呼吸,他好像懂了什么,扫向四周,就在他几步远外,一只发电机嘶嘶发动着,几根电线接驳着头顶上照亮的金属大灯。
第111章 灭口
“陆先生,我不想跟您撕破脸,您在地下世界的权势,我也怕上三分。您要尊重咱们不是?”
那个人还在阴阳怪气的说。
时间流动得近乎缓慢,沈青咬紧牙,缓缓的,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爬向了那方发电机。
就差一点,一点点。他的手指摸到了粗糙拧在一起的电线,正要用力扯断,却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怒斥道:“臭小子,你在干什么!?”
一发子弹猛然擦过他的脚边,沈青不敢耽误,使劲全身力气往前扑去,扯住那方电线……金属丝扯裂,接驳处应声而断,电流火花一闪,然后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就在那瞬间枪声响了起来,穿透力极强的轰鸣,子弹炸裂,突突突突冲锋枪扫荡过黑暗,沈青紧紧窝在墙边抱住头,几发子弹擦过他的皮肤,疼得他咬紧牙关。
不过几分钟,冲锋枪的声音就停了,肉体倒在地上的声音和拖曳声传进耳朵,沈青窝在墙边,借着稀薄的月光,他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蒙面的男人靠在他们不远的墙边大笑,他的手臂上一方血洞正在往下不断流血,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天鸣,片刻,充血的瞳孔又带笑看向沈青。
“陆先生单枪匹马来救你,你很得宠啊,小怪物!!!”
“可惜啊,可惜,你真不该信他!”他狂笑起来,盯着满脸惊疑不定的沈青:“刽子手永远是刽子手!他的手上沾满了你们这些怪物的血,这种血一沾上就洗不掉,不信你看……”
“你说什么!?”沈青全身一震,他看见陆天鸣抬起了枪,失声道:“……等等!我要听他——!”
就在那瞬间,那个男人的脑袋猛然被沙鹰的子弹射穿了,碎骨和脑髓炸得满地都是,沈青失声大叫,碎骨炸落在他的脚边,那个男人的脑袋被轰得剩下一只眼珠,带血的眼珠还在死盯着他,嘴唇张合……
“你们的血……一沾上就洗不掉……”
沈青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的周围躺满了尸骸,鲜血涂满一地,都是一枪爆头。
他捂住嘴,看见陆天鸣站在原地,娴熟托枪换好弹匣,他的左臂上鲜血不住往下淌,几枚金属子弹叮当落在水泥地上,慢慢滚到一侧的血泊里。
他看过一本军事杂志,上面说过沙鹰的破坏力很大,但后坐力非常强,需要训练有素的壮年男人双手持枪才能保持精准。
在月光下他第一次看清楚了,陆天鸣是右手单持沙鹰的,动作流畅自若,看起来举重若轻。
在那瞬间他也意识到了陆天鸣身上那股诡异的违和感。单持沙鹰,能和数只雄性塞壬同时缠斗,受伤也仿佛感觉不到痛感……
为什么下手这么快,这么狠?沈青咬着唇,心里一股古怪的感觉蔓延开来,刚刚被陆天鸣开枪击杀的……那个蒙面人……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这些人,都是黑市的赏金猎人。”
一个声音传来,他们的司机艾洛匆匆踱进门内,小心避开地上的血泊:“他们知道我们的弱点,知道怎么狩猎我们。我没想到,这种深山里也会有猎手……”
“起来。”陆天鸣把枪插入枪套,踱到他身前,伸手拉他起来。
“放开!”沈青挣开他的手,惊疑不定贴靠墙面,陆天鸣之前差点杀了他,现在又来救他,等等,这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第112章 恶魔之蓝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幻觉。”
黑暗的室内,陆天鸣的语气很笃定,不容置疑一把握住沈青胳膊,拉靠怀里,沈青感觉对方的大手用力揉了揉脑袋:“没事了。”
“这种化学喷雾,会让我们产生幻觉。”
艾洛轻轻踢了一脚一个蓝色的喷瓶:“恶魔之蓝……我们叫它。很毒的致幻剂……就是因为这些猎人,我们才会迫不得已躲到深海下。”
“把这个拿回去研究一下。”陆天鸣吩咐道,艾洛点点头,小心捡起来一个塞进包里。
幻觉?沈青被狠狠摁在怀里,抱得太紧了,他闷在陆天鸣怀里想,忍不住扫了一眼满地的尸骸……下手太狠,也太快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