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械的对着面前的记者复述,心中却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从理性来说,很可能是真的。
陆天鸣曾经默许他被谋杀,在这个世界上被抹杀掉,像是扫掉棋盘上一只蚂蚁。
他脸色发白,心头发凉,从记者会退到休息室的时候满脑愁思,觉得很累很累。
他知道自己太缺乏安全感了,可是也知道不该完全信赖感情这种东西,感情是靠不住的,就像他以为陆锦扬永远不会背叛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一样,在现实的重压下,他紧紧想抓住的感情还是碎裂一地。
没有宝宝在,他也许早跟陆天鸣分手,没有宝宝在,他或许还在演艺圈底层挣扎,当个小配角,但是过得安闲,吃得饱睡的着,永远不用管浮华背后的明枪暗箭。
沈青抿着唇,撑着下颌思忖着,他想弄清楚这件事。那些想要抹杀掉他的人,到底……
不管怎么样,他喜欢上了陆天鸣,他还是想要相信这个男人。
“小师弟!”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沈青侧过头去,刚进休息室的方海一身休闲装束,一件驼色大衣,笑眯眯手肘搭在他椅背看着他:“累坏了吧?走,师兄请你吃饭去。”
“国民暖男要请我吃饭啊!”沈青失笑,方海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阳光,看上去很温暖:“肯定去,去哪?”
“我请你去吃冰淇淋吧?”方海闲然看着他穿大衣,笑眯眯的:“之前看微博上有人推荐一家甜品店,很棒。”
半个小时后,沈青端坐在甜品店里刷刷刷翻杂志,面前的冰淇淋巴菲给他一种甜蜜的幻觉,好像生活也是变得简单开心了。
方海跟他低声聊一些生活上的话题,很放松,他是面相带着笑意的那种男人,相处起来特别温暖,毫无压力,对人也很体贴。差不多就跟陆天鸣全部相反吧,沈青阴郁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心想。
“小师弟,你这么萌,有没有交往小女朋友?”方海忽然打趣他。
“没、没有啊。”沈青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问:“忙得很,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我感觉吧,你不太像单身……”方海讳莫如深对他笑一笑:“总是匆匆来匆匆去的,也不参加我们的活动,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
“……不用了吧,我现在还不想谈……”沈青搔搔头发。
“……小师弟,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方海对他诡秘一笑。
“——没……”
“嘘,没事儿。在圈子里常见,我理解。”方海摇了摇手:“找个好男人过日子也不容易,无论男女,找靠谱的都难。希望你有好运气。”
匆匆来匆匆去还不是家里那货管得太严啊。他也想去到处玩。沈青很愁苦,他抱着一袋子杯子蛋糕跟着方海出门,扶住玻璃门跨出大门的那瞬间,他眼前忽然黑了黑,周围的景色一虚。
方海猛然回头的时候,沈青的身躯已经滑到了地上,手上抱着的蛋糕散落了一地。
第103章 大海的来客
“……怎么回事,他是贫血吗?”
几个小时后,病床上边的吊瓶缓缓滴落着药水,市郊的医药中心内,几个医护人员在病房内忙碌,围绕着在病床前戴着氧气口罩的沈青。
陆天鸣坐在沙发上,看着柳一楼前后为昏迷不醒的沈青检查,他的视线扫过心电图表,少见有些焦虑。他身边的两个助理面面相觑,抱着文件夹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是贫血,身体指标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倒不如说,他很健康。”柳一楼困惑思忖:“如果要比喻的话,他就像是睡着了……短暂的冬眠?”
“啊!肯定是他最近受伤比较厉害,所以身体产生了应激反应。”
病房的门开了,罗赛特跟着黑藤急匆匆跑进来,看着病床上的沈青:“我听妈妈说,塞壬在海中的时候,如果一段时间内受伤比较多,就会藏到海沟深处,身体处于休眠状态,这样安静的度过一段时间,休养身体。”
“他最近受伤确实比较频繁啊。”柳一楼思考着,把听诊器按到沈青的胸口:“心率比平时要慢……”
“他需要多久才会醒过来?”陆天鸣有些焦躁。
“一般来说,他的身体现在伤势不重,之前得到了医疗处置,本来不应该休眠的……应该很快会醒过来吧。”罗赛特满脸阴云。
“他现在的各种生理活动都处于紊乱状态。”柳一楼皱眉:“最近还是别让他受太大刺激,静养观察为主。”
“去海边吧!”罗赛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于我们来说,去海边,能天天在海水里泡着,就是最好的治愈的方法了!”
陆天鸣揉了揉额角,他想起了沈青耳后的那块小鳞,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水中的鱼尾,鲜血蔓延的大海,还有沈青最后沉落海底的绝望眼神。
“没有别的办法么?”他低沉问。
“他属于大海。”罗赛特有些愤怒:“是你们人类把他用不正常的方式培育长大,我们本来就不能离开水太久!他现在还能不能回到海水里生活都是问题!”
“他是我的。”陆天鸣咄咄逼人打断了他:“谁说过会让他回到海里?”他的眼神如锐利刀刃,罗赛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紧紧揪住黑藤。
“你们塞壬这样分化出双腿后,还能再生鱼尾?”柳一楼很感兴趣。
“我不知道。”罗赛特从黑藤背后闷闷开口:“妈妈说塞壬可以根据环境改变身体的形态,但是我们家人没有回过水下生活,我也不知道。”
“……这么说来,塞壬是比人类进化得更高级的生物阶层。”柳一楼若有所思:“人类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很严格,但是塞壬既可以在海沟深处生存,也可以在陆地上生活,上帝真是太奇妙了……”
“不是这样的。”罗赛特摇头:“刚刚上陆地的时候是很痛苦的,阳光很大,空气干燥,也有些塞壬永远适应不了,只有小部分能够长期在陆地上活动,我是很小的时候就来了,所以……”
“……不管怎么说,泡在水里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疗伤方法。”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众人闻讯转头,一个人影正伫立在病房前,取下口罩对他们温和笑了笑。
“艾洛!”罗赛特惊呼:“你不是不习惯陆地么?你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病房的灯光下,来客的脸庞浮肿苍白,棒球帽下是干燥的烟灰色头发,乱蓬蓬的,干裂的皮肤泛出细小皮屑,中等个头的身躯填塞在一件运动风衣内,看起来矮胖矮胖。
“我适应不了陆地,但是没办法,我有要事在身。”虽然外表矮胖,但那个人的嗓音却柔美而悦耳:“我想来见见蓬托斯的弟弟,他病了吗?蓬托斯托付我来照料他。”
“我凭什么信任你?”陆天鸣冷笑,掷地有声开口。
“如果你希望他好好留在你身边,你就该允许我留下来照顾他。”艾洛的声音温和而笃定,他翻开洁白的被子,小心握住沈青的手腕捋起衣袖,在手臂内侧,赫然暴露出青蓝得几乎透明的血管。
“角质层变薄,然后迅速生出细小鳞片,这是在陆地上的塞壬对待外界伤害自我防御的一个过程,名为“返鳞”,他需要在海水里待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又是塞壬……”柳一楼着迷一样絮叨,看着他:“你们能配合我研究……吗?”
“我们暂时信任你们。”艾洛扶了扶棒球帽,但他的眼睛始终坚定凝视着陆天鸣:“我们愿意在合理范围内帮助你们。但一旦你们破坏了信任,我们会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类找到我们了。”
第104章 突如其来的度假
“我们为什么来海边度假呢?”
“……因为我想来。”
离连续剧开机还有两个月,沈青窝在一方陌生的海滩阳伞下,一边背台词一边看杂志,宝宝在身边的沙地很安静的玩玩具鸭子,一点儿也不闹。
之前的昏倒,陆天鸣说是他背台词背得太用功导致脑子缺血,贫血了,所以带他来海边度假,沈青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简单粗暴的解释太诡异,为什么陆天鸣会突然带他和宝宝来海边度假呢?
“你咋都不哭呢,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他把宝宝抱起来:“……难道这也是像他?”
“海边不错吧?这附近的山里空气很好,我们这两天去山里小住一段?宝宝留在度假别墅。”陆天鸣从身后走来,披了件休闲衬衫,精悍胸膛敞在阳光下,伸手把宝宝抱过去。
“去去去!”沈青很兴奋,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看见陆天鸣的八块腹肌,还真是有八块的,身材简直够点一万个赞,估计是爱运动吧,但平常这货整天西装领带,看不到。
不过,他有点诧异陆天鸣这种跋扈的人会喜欢这种老年人的度假方式,也许是真的喜欢亲近自然?
三个小时后,他们坐在越野车上,他和罗赛特与黑藤坐在后排,昏昏欲睡,周围车窗掠过层层叠叠的山林树木,一片葱绿,临海的山中,感觉充满了鲜活的氧气,让人心旷神怡。
开车的司机叫艾洛,一直戴着帽子,说是从蓬托斯那里跳槽过来的,是陆天鸣雇的新司机,胖胖的,但总带着温和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沈青一看见他就觉得挺亲切,或许是因为同族的关系吧。
“这里太棒了。”罗赛特很激动,他一头金发扎在脑后,穿了件宽松的冲锋衣,一看就是黑藤给他的:“我第一次和黑藤先生出来度假!”
“这附近的原生态保护得很好啊,据说深林里有狼,还有狐狸。”加油站附近,黑藤和陆天鸣聊着天,罗赛特赶紧拉着他去服务站买零食,买了一大包吃的堆在车上。
“老兄,你要去山里?”一个卖瓜果的当地农民在车边卖给他们几斤水果,不无担忧:“但是最近发生了好几次杀人案哩,三个妇女,几个孩子都被杀了,死得惨,凶手可能还在附近,没走哩,你们还是小心点。”
“他说什么,这附近有杀人案?”沈青闻言连忙问道。
“有阿黑和我在,你怕什么。”陆天鸣冷嘲:“只对妇女和孩子下手,鼠辈。”
虽然这么说,但是沈青总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这可是深山里。等到了目的地,他发现陆天鸣的那栋度假木屋尤其舒适,就把这件事差不多忘了。
那是一栋带着好闻的松木清香的木屋,粗布地毯,还有壁炉和墙壁上挂着的印第安面具,就像西部片的房屋一样带着山野的气息,有两间房和一个浴室,卧室里的木床被子有点潮了,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这里。
他和罗赛特把被子抱出去晒,黑藤和陆天鸣在附近收集了些柴禾,等他们忙完,天色黑了,壁炉里的火焰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沈青拆开一包棉花糖,用竹签子戳着蹲在火边烤,罗赛特看着好玩,就跟他一起烤,壁炉的火焰噼啪燃烧着,黑藤和陆天鸣在矮桌边下象棋,艾洛在打扫地板,沈青看不惯,连忙叫艾洛歇着,也拉过来一起吃零食。
“天鸣原来的事?”
趁着陆天鸣去洗澡,沈青赶快吃着烤棉花糖朝黑藤打听八卦:“对!以前他是个咋样的人?”
“你应该都知道吧,我跟天鸣原来一起当过雇佣兵。”黑藤懒散往沙发上一靠,笑了:“他是队长,我是副队。那个时候,他被我们小队的人喊成魔鬼队长。”
“是不是……训练人特别严?”沈青猜。
“……是因为每次轮到他做饭,做出来的饭都能放倒一堆人。”
“………………”
“不过天鸣的枪法,是小队里最好的,视力很棒,夜里也能百发百中,拿了好几块奖牌呢。”
“话说我好饿,阿黑哥哥,你去做点吃的吧?”罗赛特用脚戳黑藤:“你做的东西可好吃可棒了。”
半刻后,沈青吃着黑藤煮的意大利面煎的牛排,简直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作为一个吃货,他非常欣赏能做饭的男人,然而现实太骨感,陆天鸣是个能把食物做成生化武器的男人。
“我去洗个澡。”吃了半天,沈青觉得背上有点出汗,看着陆天鸣出浴室,他踮着脚跟陆天鸣吻了吻,进浴室了。
他还是觉得有点轻微的头疼。
第105章 暗藏杀机
沈青放了一浴缸热水泡澡,很惬意靠着,看着雾蒙蒙的水汽。
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想到小时候陆锦扬总给他带的进口巧克力,对方总是很骄傲说,我爸给我从国外带的。
陆锦扬还老邀请他去自己家过节,可是小时候沈青一点儿都不敢去陆锦扬家,陆锦扬家的大别墅像城堡一样,他看一眼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还有花园和女仆,接送的司机,让他自惭形秽。
特别是陆锦扬口中的父亲,简直在小小的沈青看来是神一样,陆锦扬会指着电视,说这是我爸,陆锦扬的爸爸会出现在节目和访谈里,是那种光辉璀璨的人。
沈青把湿漉漉的头发抓到脑后,他想起同学跟他讲的一个笑话,有个富二代跟女朋友求婚,说别急,再过十几年我爸的家产都是我的,那女人一笑,可我等不了十几年啊,我直接找你爸好了。
他忍不住失笑,又觉得荒谬,摇了摇头。二十年前小小的他站在陆锦扬家门口,觉得自己像不敢踏进城堡的乡下人,他怎么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和陆天鸣……
所以人生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