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不出来的话,真的就麻烦了,没有稿费的话,会很麻烦。他身上的存款不到七万块,童垚身上估计只会少不会多,再搬一次家,他们的生活会岌岌可危。
童垚擦着头发走进房间的时候,邢舟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老邢你卡文了?”童垚十分夸张地惊叹道,“大作家竟然卡文了,真是难得一见。”
邢舟淡淡一笑:“这很正常,我经常都卡文的,只是没让你看见。”
“既然没有灵感那就别写了,咱们早点睡觉,或者——”童垚拉长声音,“我帮你找找灵感怎么样?”
邢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又想让我写带颜色的稿子了?”
童垚一脸无辜:“我只是给了你灵感,东西是你自己写出来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想起之前做过之后赶稿子的经验,邢舟实在是忍不住想笑,那个时候两人都还在上大学。
见他笑而不语,童垚立刻拉起他的胳膊道:“来来来,小爷今晚就舍命陪君子,一直让你做到有灵感为止!”
说完他就把人拖进了浴室。
邢舟道:“你不是才刚洗完?”
童垚道:“怕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蛇会脱皮吗?”
邢舟又忍不住笑了。压力大的时候,用力拥抱对方是最好的解压方式。
第二天是周五,童垚有上午一二节和下午四五节的课,而且放学后还要开一个近两个小时的大会。
邢舟想起来给他做早餐,却被童垚制止了。
童垚笑着说:“你好好休息,赶紧找到灵感写稿赚钱养家,我这辈子就靠你了!”
他也笑了,拉过童垚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使劲亲了两口。
童垚也回亲了他几下,最后揉着腰出门了。
邢舟站在窗边,看着他笑着朝自己挥手,然后骑着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不知道,这是他见他的最后一眼。
邢舟在电脑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甚至感受不到饥饿,就连放在一旁的水杯也都还是满满的。不过托童垚的福,他完全沉静了下来,明天要交的稿子已经完成了。
他活动了一下颈椎,手表上的指针显示的是五点十分。
再过一个多小时童垚就该回来,他想趁着现在去买个菜吧,童垚说他要喝鱼头豆腐汤。
“要五块钱的豆腐。”邢舟对卖豆腐的老板说道。
“好嘞!两斤半,刚好五块钱!”
邢舟接过老板递来的豆腐,拎着准备离开农贸市场。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一个声音说道:“你怎么还卖给他呀?”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卖?”
“你知不知道他是那个的!”
“哪个的?”
“就是……哎呀就是是他跟我孙子学校的一个男老师,搞上了!”
“男老师?!”
“是呀!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的事情了。我儿媳妇听其他家长说的,在一个叫什么、帖子?还是什么地方看到的,两个大男人在亲嘴呢!”
“天哪这是什么情况?两个男的吗?这怎么……哎,这也太奇怪了吧!我记得你孙子是在那个溪山小学是吧?孩子在那种地方上学不要紧吗?”
“怎么会不要紧!我儿媳妇都快急死了,这两天正想转学,我听她说好多孩子都要转学了!”
“这必须要转学啊,谁还敢让孩子在那种老师的手底下上课?不过学校为什么不开除那个老师?让他离开学校不就好了,干嘛要转学?”
“不知道,这两天他们都在跟学校吵,不知道能不能开了那个老师。所以我们家孩子这不是还在等着嘛……”
“造孽啊!”
后面还说了什么,邢舟就没听到了。
学生们因为这个事情要转学吗?怎么会这么严重?之前虽然也在受到了学生家长的异样的目光,但没有人因为这件事转学。
可现在怎么突然就闹到这个地步了?童垚回家也什么都没告诉自己。童垚现在是什么情况,正在学校接受学生家长的责难吗?不行,要赶紧去找他才行。
他突然没来由的心慌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快点见到童垚。
邢舟加快步伐往回赶,他想一见到童垚就让他辞职,然后明天就搬家。
……
两个矮小的身影从一旁的树林里钻了出来,站在有着两层楼的房屋后面。
晚风呼啦啦地吹着,树林也哗啦啦地响着。
“这里就是吗?”一个八九岁的穿着黑色长袖T恤的小男孩,背着双肩背包,抬头看着并不高的楼层。
旁边斜挎着单肩包的穿着白色短袖T恤的小男孩回答道:“对啊!你看没人吧!”
“可是咱们真的要把这个扔进去吗?”黑衣小男孩担心道,“万以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吧,都说没人了。”
“可万一有人回来看见了怎么办?”黑衣小男孩还是犹豫不决。
白衣小男孩拍拍他的肩膀道:“不会回来的,你刚刚不也看见了,那个人出去了。而且学校今天在开会,那个老师肯定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要不咱们还是去河边玩吧……”黑衣小男孩抬头看着二楼大开的窗户,很担心被人发现。
“那里都去过几次了,不好玩,咱们玩这个。谁让他们变态,四一班的那个女生说了只要放炮仗就能驱邪,咱们把这个扔进去,也是驱邪。”
白衣小男孩说着用火柴点燃手中的小型炮仗,对准二楼打开的窗户丢了进去。
砰!如期传来一声脆响。
黑衣小男孩一扫之前的担忧,十分惊讶道:“这么高你都能扔得进去!你太厉害了!”
白衣小男孩得意洋洋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我还能扔得更高更远!”
他说完便又点燃一个飞旋的炮仗,直接飞了进去。
“哇!太厉害了!”黑衣小男孩欢呼起来。
白衣小男孩从书包里又拿出几个炮仗,递给黑衣小男孩道:“来!你试试!”
黑衣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个最大的炮仗,点燃后飞快地朝窗口扔去。不料方向没对,燃着的炮仗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然后落到了草丛里,发出了一声喑哑的声响。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水平?也太差劲了吧!”白衣小男孩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黑衣小男孩恼怒道:“我刚刚是没发挥好,你再给我一个!”
白衣小男孩又拿了几个给他。
黑衣小男孩抿着嘴,再一次点燃一个炮仗后朝窗口扔去,这次扔得很准,炮仗在窗户里面响了起来。
“进去了!进去了!你看到没,我也能扔的进去的!”他高兴得在草地上直跳。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来比一比谁扔进去的多!”
“比就比!”
“谁输谁就帮谁抄作业!”
“好!拉钩!”
砰砰砰!鞭炮的声音接连响起,两个小男孩在地上欢快地拍着手。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地扔着炮仗,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黑衣小男孩停住了手,他紧张地看着二楼的窗口道:“好像着火了……”
白衣小男孩道:“怎么可能!”
黑衣小男孩指了指窗户旁边的窗帘,那里正慢悠悠升起缕缕青烟。
真的着火了。
白衣小男孩忙拉上黑衣小男孩道:“快跑!”
两个小孩便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缓缓升起的青烟渐渐变得浓烈起来,最后化成无边无际的烈火,仿佛要将这看似祥和的苍穹烧穿。
第37章 束缚一条蓝丝带(11)
接到李荷佳的电话时,邢舟才搭便车走到一半。
李荷佳神色惊慌,她说邢舟听说你们家着火了,火很大,我就打电话来问问你是不是在家里……啊,不在家里就好,人没事就好!什么?你说童垚吗?他应该还在开会。你要有心理准备,会议的内容跟他有关系……那好吧,我先上你家看看,你赶紧回来。
李荷佳踩着自行车赶到邢舟和童垚的房子前,漫天的火焰已经将整个房子裹成了火球。消防队的人正在往里面浇水,四周也聚满了人。
“哎哟!我的房子啊!我的房子!”房主陈阿姨在一旁哭天抢地,她的女儿陈二丫则在一旁扶着她。
“同志这火是怎么起来的啊?”李荷佳问一旁的指挥员。
对方摇摇头。
李荷佳叹气,这是童垚和邢舟的房子,就么烧了,里面的东西怎么办。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正感叹这两人的遭遇,一抬头就看见邢舟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没办法,我来的时候火势就已经是这样了,你们的财产……”李荷佳再次叹气。
邢舟摇摇头道:“没事,还好我们都不在家,不过这个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我刚刚问了,他们也说不知道。”李荷佳眨眨眼道,“不会是你出门忘记关什么东西的电源了吧?”
邢舟再摇摇头:“不可能。”
“那就奇怪了,到底怎么燃起来的……”李荷佳喃喃道,“要是他知道房子没了,肯定得伤心。”
邢舟道:“嗯,不过我会重新找个房子的……”
“队长!里面有人!!!”
“你说什么?”
“有人!有人!快来帮忙救人!”
消防员的声音像一颗颗炸弹一般在邢舟的耳边炸开。
嗡……
他们说什么,他们说里面有人,他们说房子里面还有人。
那是谁,那会是谁,谁会在里面,谁会在他和童垚的房子里面。
不会的。
不是。
脑袋一片空白,行走愣了几秒,条件反射地就要朝烈火走去。
李荷佳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她一把拦住他道:“不可能!他在开会,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她飞快拨出了童垚的电话。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怎么会……
她怔怔地看着邢舟,邢舟顿时就慌了。
“不可能的!你给他打,我打电话问问学校!”李荷佳看似冷静条理清晰,但声音已经开始在颤抖了。
童老师吗?他没开完会就走了,好像接到一个电话然后急匆匆的走了。亏得这个会议还是校长特地跟几个领导沟通过的,讨论他去留的……
李荷佳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看向邢舟,邢舟正双眼血红地瞪着她。
“他、他不在……”李荷佳被那双眼睛看得快要窒息了,颤抖着唇,半天说出几个字。
邢舟一言不发,转身朝房子跑去。
李荷佳惊叫起来:“你不能去!进不去的!”
几个眼疾手快的人抱住了冲向烈火的邢舟,一旁的指挥员也严厉地制止他别干扰工作。
“童垚!”
“童垚!”
“童垚……”
被四五个人按压在地上的邢舟喊得撕心裂肺,李荷佳跪倒在一旁,捂着嘴眼泪不住地落了下来。
“人救出来了……”
“大面积烧伤……”
“患者脱水严重……”
“患者心率下降……”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凌晨四点,停尸房里亮着惨白的白炽灯。
邢舟靠在冰冷的铁柜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哒,哒,哒,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邢舟……你别这样,他不想你这样……”李荷佳红着眼,脸色惨白。
距离医生宣布童垚死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邢舟还是那个样子,魂没了。
李荷佳看得越发心痛,她蹲在邢舟面前,拉着他的手道:“邢舟,你先跟我去我家……咱们……明天再……”
她说不下去了。
明天再来处理后事吗?她说不出口。
童垚被救出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一个几乎烧化了笔记本电脑。那是邢舟装满稿件的电脑。
“邢舟,你别这样,你跟我回去……”
李荷佳再次泣不成声。
……
一个星期后,李荷佳陪着邢舟抱着童垚的骨灰坛回到了她的临时住所。
相关手续都需要亲属签字,李荷佳很为难,因为她从来没听童垚或是邢舟说过家里人的事情。当她以为后续工作无法推进的时候,邢舟突然拿出一本小小的册子,那是一本结婚证。
她很惊讶,虽然同性婚姻是合法了,但也只是在少数地方施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邢舟告诉她童垚结婚了,她还以为只是一句警告自己的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难道邢舟一直随身带着它?李荷佳感到十分惊讶。因为火灾,整座房子里的东西都没有了。而那座房子的一楼陈家是作为仓库使用的,里面堆满了木材,这也是火不能及时扑灭的原因。
医院的工作人员见了这个册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利落地把手续都办好了。
夏末的晚风依旧燥热,邢舟抱着骨灰坛进了小阁楼。
李荷佳在后面提醒他好好睡一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李荷佳跟学校请了足足一个星期的家陪着邢舟,童垚出事的这一个星期,她就没见过邢舟休息过,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躲在阁楼里哭。
一个一米八几的青壮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他的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乌青的双眼凹陷在惨白的脸上,整个人病怏怏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