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很是乐善好施的,也最是疼我,只可惜他生病了,早早走了。他生病那会儿,我们家没有钱,他施舍的那些人从没来看过他,我爸妈背地里都说他愚蠢。
第三次偷偷回家的时候,家里正在吵架。最开始是我兄弟跟他媳妇吵,到最后变成了她跟我妈吵。
你们家有个变态儿子,你们怎么不说?她朝我妈大吼。
我妈沉默了。
我爸坐在一边,脸色很难看。
我兄弟唯唯诺诺站在一边,不知道应该帮谁说话。
他媳妇好像更得意了,她说,你们一家子骗得我好辛苦,欺负我一个外人不知情!你生了个变态儿子,他们都说你们家有个跟男人跑了的儿子,说我嫁了一家变态!这病是会传染的,不然你们家怎么不找本地的媳妇?我看是根本找不到吧!
我妈气得直哭。
我刚想冲出去的时候,我妈突然说话了,她说:我没有!没有生过什么变态儿子,那个儿子是、是捡、捡来的!
我爸在一旁敷衍地点点头,提到我的时候眼里没有什么表情。我兄弟也讪讪打了圆场。
一场莫名其妙的吵架结束了,我藏在榆阴里,有些喘不过气来。丢下那个写着爷爷名字的信封,我跑了,再也没回过家。
而你不一样。
在你离家的第三年,你父母开始联系你,虽然还是很生气,但似乎也刻意与你和解。你们会在周末的时候打视频,你总是叹气,说你父母老了许多。
你妈会给你寄一些东西,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的都寄给你。他们没问你的感情生活,你也没跟他们说还跟我在一起,他们装糊涂,你也装糊涂。只有我一个人在边上看得明白。
慢慢的,逢年过节你开始回家探望他们,你愧疚,跟我说抱歉。我装作轻松大度的样子,让你不用担心我。可时间一久,你的抱歉渐渐没有了,你心安理得留我一个人在家吃年夜饭。
失落,怨愤,但我已经没有了博弈的权利,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知道不可能让他们接纳我的,所以我从不干涉你的生活,更不会因为你父母的事情变得没有安全感。
从第一次你带我回家,跟家里出柜后,我就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份量。也暗自下定决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要全心全意信任你。
只是没想到的是,我的信任是这般的不值钱的。少年时期再浓烈的爱也有燃烧殆尽的那一天,时间一长就更没意思了。
东窗事发是在一个深夜。
你压着我做了大半个晚上,半夜醒来觉得口渴,起床找水喝。返回卧室的时候,你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在深夜里显得那么突兀。也没多想什么,只是随便瞥了一眼。
问题就出在这一眼上。
我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看那一眼的。如果当时没看那一眼的话,我们是不是还能自欺欺人地走下去?
是一个女人给你发来的信息,你给她的备注是小娜。很普通的称谓,然而里面的内容却不普通。
女人发的信息是:想你想的睡不着。
浑身的血液几乎在倒流,这个女人是谁,怎么会大半夜给你发这种消息?你果真是在外面有人了?只是怎么会是女人?
第8章 谋杀他的爱人(4)
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接下来的内容更加触目惊心。
她叫你老公,给你发求亲亲求抱抱的可爱表情,让你天冷加衣,让你按时吃饭……
呼吸沉重,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些都是我能做的,我还有机会争取。我是有机会的。
但是她说让你别忘了准备婚礼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要结婚了?还是同一个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气极了,没再犹豫,拿着手机返回卧室。你还是睡得很香,把你从床上拽起来,拿着手机质问你。
你揉着眼睛看了看手机,神情淡漠,偏头说了一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分手吧。
你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十几年的感情说散就散,这怎么可能。
那天晚上你说了很多话,说你父母老了,而你也厌倦了这种漂泊的生活,你想要回归正常的生活。小娜是你父母朋友介绍的相亲对象,人很温柔,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女人。
她不知道我俩的事情,你们一家人都心照不宣地瞒着她。
你爱她吗?我问。
不爱,但是她适合过日子。你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那我呢,你还爱我吗?
回答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最终还是把它慢慢放在了床上。很想大吵一架,也想大干一场,但还是忍住了,摔门走了。
同样是盛夏的半夜,只有我一个人在街上晃荡着。半袖的T恤,齐膝的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甚至连手机和钥匙都没有带。
空气清冷,心脏更冷。
早该察觉到变化的,只是察觉到变化又能怎样,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沿着海边一直走到了天亮,阳光洒在身上,很温暖,跟你的拥抱一样。
冷静过后独自走回家里,你早已出去上班,但把钥匙留在了物业那里。刚从外面吸溜着鼻子回来,他们就把钥匙给我了。
大概是吹了几个小时的海风,又没睡觉,他们便觉得我是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非要拉着开解我。
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回到了家里,翻出手机给老板打了电话请假,也不想回房间,躺在沙发上昏睡。
这一个星期,你没有回家,也懒得打电话找你,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要死要活不准你走吧,我是个男人,也有自尊。跪着去求一份感情,为难我,也是为难你。
索性辞了职,天天在家喝酒,醉了就蒙头大睡,麻痹一下神经总是能睡着的。
某一天喝得昏昏沉沉的,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一觉睡醒,天已经完全黑了,人却是在卧室的床上。卧室门缝里透出黄白的光线,厨房里传来响动,饭菜的香味也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
熟悉的味道,是你回来了。鼻子有些发酸,这样的日子不行吗,为什么要分手。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打开房门本能的就要去厨房找你,但是客厅里却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浅绿色的衬衫,白色的长裙,过肩的栗色长发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温柔。
清新,文艺,且温柔。一看就知道是温婉居家的人。
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见了我,立刻起身介绍自己是你的未婚妻,她以为我们真的只是朋友,说我也可以叫她小娜。
说不出话来,只能哑然地点点头。你端着两个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什么胃口,也吃不下饭,头很晕。送她回去后,你告诉我,会把房子和一张工资卡留给我,求我不要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我笑了笑,说好,分手了还能有这么大笔分手费,也不枉在一起十几年了。
你不说话,只是走到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我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说认识有一年了。我笑了,你们认识了一年,我只是傻乎乎的相信你。
对不起。你道歉。
我摆摆手,倔强地偏过头哈哈大笑,祝你早生贵子。
你能不能别喝酒了,别作践身体。你掐灭了烟头,坐回沙发上,皱着眉。
我笑了,说好啊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最后陪我一个星期。
原本也只是开玩笑的话,心灰意冷,既然决定要走,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是你却点点头说好。
于是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陪我。白天我们在春城市的各个角落狂欢,到了夜里我们便在家里的床上狂欢。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们拼了命在对方身上汲取一切。
看着身边熟睡的你,伸手慢慢描摹你的脸庞,我想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就好了。没有她的话,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你只会爱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如果杀了她的话……
说实话,我又动了杀心了。像我这样的亡命之徒,是很容易杀人的。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能就这样把你从我生命里剥离出去?
没有这个女人就好了。
杀了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后,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我甚至在网上搜索过如何买到毒药,想象过她喝下溶有毒药的酒水后暴毙的模样。或者我可以选择用绳子勒死她,又或者粗暴一点,直接用客厅里的那个水晶烟灰缸让她脑袋开花……
可是这是犯罪。
如果我犯罪的话,你会有很麻烦吧。警察满城通缉我的时候,肯定会来找你问话的,还可能让你上电视,那你公司就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了。他们一定会缩在各个角落里,评头论足。
得找一个完美的犯罪方法。
最后这一个星期,我持续性沉溺于你最后的温柔,间歇性想要当场犯罪。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你说要走了。
拼命忍住胸口处传来的剧痛,问你,可以当你的地下情人吗?
你摇摇头。
我笑着开玩笑,没关系,如果你哪一天想要找我了,就来。我永远在这里,不过要收费的,一次两百,多便宜。
你也笑了,给了我一个拥抱,要我照顾好自己。
你离开了,我过得足不出户黑白颠倒,不想工作,不想生活。我这么难过,你一通电话都没打来,一度想要冲到你的公司点煤气罐,与你同归于尽。
可是不行啊,或许像网上说的那样,找一个新欢就能忘记你这个旧爱了。但这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十几年的感情,已经从爱情变成了亲情,从一开始的激情变成了细水长流的陪伴,无论如何割舍不下了。
你一走,我的世界就坍塌了,可我又怎么甘心一个人沉沦。
于是我开始跟踪你们。
很意外,你在春城市里竟然还有另外一套公寓,虽然在另一个区,离你的公司却不远,你的父母就住在那里。
你回到了父母的那里,变成了一个孝顺的儿子。你们在两家父母的催促下很快订了婚,所有人都很高兴,你的脸上也挂着陪领导喝酒时的笑容。
小娜是个很温柔的人,就连逛街的时候也不急不躁,她挽着你的手,你们并肩走在步行街上。郎才女貌,满大街的人都羡慕你们,我也很羡慕。
和其他情侣一样,你们手牵手走进电影院,她在熄灯的间隙偷偷亲了你,然后歪头靠在你的肩膀上。那个肩膀,是我靠过的、抱过的、咬过的。
嫉妒使我快要发疯,杀人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了一千、一万次。
我查阅了一百种杀人方法,想去想来,决定制造一场入室偷窃发现女主人在家后失手将人杀死的意外。
接下来我在她所住的公寓楼对面租了一间房子,日日夜夜窥探着她房间里的情况。只是一个星期,我便摸清楚了这套公寓的结构布置,还顺利弄到了她公寓的钥匙。
她跟你出去约会的时候,我乔装打扮溜进了那间公寓。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的人物油画,黑白灰的基调,人物们都有着深邃的眼睛。深灰色的布艺沙发上挂着几块方方正正的白色亚麻布,一张柠檬黄的圆桌上摆着一盘青苹果,旁边浅灰色的圆桌上则放着一本没合上的书。
白森森的墙壁上挂着白森森的纱质窗帘,窗户两旁养着两株不大不小的石竹。除此之外,客厅里再没有其他冗杂的摆件,简约、文艺,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一个文艺青年。
推开卧室的门,一张浅色的大床就呈现在眼前,大床的上方还挂着一幅画,那是一幅黑色猫咪的巨型肖像画。看来她很喜欢猫,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可惜她不应该找上你的。
床头边的木桌上有一盏复古的台灯,灯上有长长的细细的线缆。我幻想着她就躺在这张白森森的床上,这根细细的线缆正套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应该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能勒死吧?我笑了,仿佛眼前已经出现这个女人惨死后的苍白面容了。
踩点完毕,把租来的公寓退了,回到了我们一起住的家。虽然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家,但我没有轻易动手,时机还没到。
你一直都在送她回家,贸然跟过去的话,说不定会被发现。我终日捯饬藏在衣柜里的那顶长长的茶色假发,以及那张假的□□,安静地做着最后的演练。
终于我等到了机会。那是一个暴雨过后的夜晚,你送她回家,你们就站在楼下相拥。你说要出差一个星期,就不能送她回家了。她清丽的脸在黑暗中越发朦胧美丽,漂亮的双眼熠熠生辉,仿佛她听到的不是你要去出差。
我藏在黑暗里,因为太过激动,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第9章 谋杀他的爱人(5)
真是天赐良机。
兴冲冲跑回家,迅速将所有道具从床底拖了出来。小娜身形本来就比较高挑,而我虽然是个男的,但身形属于瘦弱型,伪装成她的样子是极其容易的。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尝试过了,效果很好。
然而就在我把假发戴好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你的信息。
你说想我了,想回来见我。
愣住了,你想见我?你不是要出差的吗,难道出差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来见我?
想到这里,我浑身都颤抖起来,身体由里到外开始变得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