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欺负他。”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陆封州不由分说地迈步走上前来,抬起手掌心贴上他的脸颊。
被他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明维愣愣杵在原地,瞳孔有些许的涣散,呼吸也跟着下意识地屏了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站在他面前的陆封州反而不解地拧起眉来。
抛开自己手心原有的温度不算,入手的那片皮肤又的确带着轻微烫意,且热度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几分钟前出来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仔细,明维就好端端地站在门外,脸上的热意也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不像是药效发作时该有的样子。
他略有狐疑地垂下眼眸,视线顺着明维的脸和耳朵滑落,轻飘飘地扫过他领口轻开的脖颈,那里的肤色同样是正常的白。
“你是没欺负他。”陆封州贴在他脸上的那只手,改为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不是说酒里下了药吗?不是说你很热吗?药下在哪里了?”他咬着重音,一字一顿地问,“我怎么没有看见。”
明维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浅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他讨好般地勾住陆封州手腕,“哥哥不相信我吗?”
陆封州唇边掀起哂笑的弧度,话里却没什么温度:“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可能是药效没这么快。”明维偏了偏头,眼中流露出紧张不安的情绪来,“哥哥真的要丢下我先离开吗?”
对上他那双情绪丰富的浅褐色瞳孔,陆封州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表演般,他最后答应下来:“我可以再给你点时间,如果到最后药效都没有发作,你就要承担撒谎应有的后果。”
当然,陆封州自然是不会留在会所里等他,对方打电话叫司机开车去门外等,而后直接将他从会所里带了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得越来越久,那杯酒里到底有没有加料,当时的表现是对方在心慌时的真情流露,还是仅仅为了故意演给他看,渐渐就连明维自己心中都变得没底起来。
走出会所大门以前,明维甚至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找借口回去拿点药吃,再借着药性和陆封州发生点什么。
不过也只是想想作罢,这样粗糙仓促的计划,真要实施起来还是有困难,他最后老老实实上了陆封州的车。
陆封州吩咐司机开车去明维住的那家小书店。
路上明维的体温和脸色始终很正常,并没有出现料想当中药效发作这样的情况。 车在书店门前的街边停下来以后,陆封州转过脸来,冷眼等着明维张口为自己辩解。
明维什么都没有说,只扁着嘴巴央求陆封州再等半小时。
愈发坐实他是在撒谎,陆封州也没有立刻拆穿他,又顺着他的话多给了他半个小时。只等最后半小时过去,看他原形毕露坐立难安的真实模样。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明维非但没有坐立难安,反而还满脸的泰然处之。甚至嫌坐在车内太闷,主动开口邀请陆封州去书店里休息。
车内空间虽然小,破旧的老书店却也不算大。被陆封州明确拒绝后,明维也安安分分地坐在车内,哪里都没有去。
陆封州打开手机,浏览了三十分钟的工作邮件。当时间走过三十分钟,陆封州准时准点地转过头来问:“药效发作了吗?”
明维神情温顺地眨眨眼睛,顶着他锐利的视线抬起手来,先是摸了摸脸和脖颈,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尖和耳垂,最后动作慢吞吞地挪到陆封州身旁来,语气天真地开口道:“我也不清楚。不如哥哥替我摸摸看?”
说完,不等陆封州做出回答,就擅自扬高脑袋拉开领口的衣服,将自己伸长的脖颈凑到陆封州眼皮子底下去。
斜睨一眼他在车灯下白皙泛光的正常肤色,没有再用自己的手去做多余的触碰,陆封州直接沉着脸将他赶下了车。
明维下车以后,陆封州关上车门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掉头回家。
然而不等车子发动,靠近路旁的那侧车窗玻璃就被人从外面拍响了。陆封州侧头看了一眼,发觉明维在短时间内去而复返,此刻正将自己那张故作乖巧的脸贴在车窗外。
他叫停司机的动作,眉眼不悦地降下车窗问:“怎么?药效发作了?”
明维两边眼尾无辜下耷,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我忘了带钥匙。”
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陆封州不为所动地将车窗升回去,提醒司机开车。
不料明维还趴在车窗外没动,甚至再次抬手拍响了面前的车窗玻璃。陆封州坐在车内充耳不闻,似乎不打算再理会他。
揣测出了他心中所想,明维从车窗外站直身体,猛地用力拉开了自己这侧的车门。
陆封州面沉如水地坐在车内,似是真的有点动怒,眼眸凌厉地看向他,话里暗含冷嘲意味:“又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明维一言不发地弯腰俯身,软下膝盖朝车内跌坐了进来,垂着头轻声却急促地喘息起来。
“我有点热。”他说。
第12章 疤痕
陆封州吩咐司机将车内的灯打开。
白色明亮的灯光下,明维身体软软地靠在沙发座里,修长白皙的脖颈仰得笔直,眼眸轻阖嘴唇抿紧,呼吸时的胸膛却是起伏明显,夹杂着肉眼可见的急促感。
陆封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
明维喘息的频率逐渐加快起来,像是体内带来的不适感加强,他不自觉地开始蜷缩起身体,将头偏向陆封州在的方向,脸颊贴着真皮靠背无意识地蹭了起来。
这时陆封州才注意到,仿佛为了阻止有声音从唇缝间泄出,他的嘴巴抿得比刚才更紧了。但是这样的方法似乎不奏效,他还是能够清楚地捕捉到明维的轻喘,带着一同从嘴边呼出的烫意,在车内的空气里翻滚而过,最后落入自己耳朵里。
陆封州对他的模样信了两三分,伸出修长的指尖去触碰他脖颈间的皮肤。还未完全贴上他的脖颈,手指就被明维紧紧抓住了。
他顺着明维的举动抬高眼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明维已经睁开了双眼,此时正顶着一张微微泛红的脸,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只是细看才发现,明维那两只浅褐色的瞳孔有些虚焦和涣散。
这一次他没有撒谎,酒里真的被人下了药。
陆封州嗓音低沉地开口:“松手。”
明维看向他的眸光顿了顿,非但没有松手,甚至还垂头将自己的脸贴了上来。入手是滚烫的温度,不断灼烧陆封州的手掌心。
他将手掌从明维下巴边翻转过来,擦着他的脖颈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他微开的制服领口前。确认手心内的温度比之前高,陆封州抽出自己的手问:“还热吗?”
明维追着他收回手的方向慢慢挪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他歪倒过来。脑袋即将砸上陆封州腿的那一刻,对方抬手托住了他。
明维半边身体腾空,转过大半边脸颊,埋进他两只宽大的手掌里,意图通过他掌心的凉意来缓解燥热。
陆封州托着他的脑袋没松手,敛眸思忖了片刻。
明维没有带钥匙,说到底也是替他喝的酒,他也不能就就这么把人丢在马路边,剩下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将人丢到酒店里去。
他让司机开车去市内自己常住的那家酒店,司机下车绕过来将车门关好,发动车子朝市中心驶去。
陆封州将明维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摸出手机给包厢里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去查今晚找自己搭话的那个男模。
短短几十秒打电话的功夫,明维的脑袋又朝他怀里拱了过来。发觉他的怀里也不凉快,明维难以忍耐地皱紧眉头,开始动手解自己的制服扣子。
察觉到他的动静,陆封州收起手机,垂眼按住了他抓在衣服领口的两只手。
他虽然不像沈三那样私生活混乱和随便,但毕竟是身处相同的人际圈中,也算不上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眼前这人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服务生,五官也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但抛开这些客观来说,他也能勉强超出自己心中给出的及格线。
只是他近来没有任何要找人纾解的打算。以往心血来潮找过两三次,也都是背景来历干净的人,明维这类见了自己就迫不及待往上贴的人,陆封州从来都不会让他们近身,甚至是有些排斥和反感与他们的肢体接触。
他如今主动向明维抛出甜头,一反常态地允许他接近自己,感兴趣的并非明维这个人,也仅仅是他背后的来历和目的而已。
不由分说地将他领口的扣子系回去,陆封州慢条斯理地撂下话道:“热就忍着。”
此时药效才发作没多久,明维虽然视野内有些动荡和模糊,脑中尚有一些理智在。迟钝地消化完对方话中的意思,他躺在后座里闭了闭眼睛,嗓音干涩发紧地喃喃出声:“我难受。”
“难受也给我忍着。”陆封州沉声强调。
自己都已经有些顾及不上,更不用说思考如何充分利用眼下的时机。浑沌的脑海中已然忘记,此时卖弄可怜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许还能将对方骗上床也说不定,明维两只手抓着衣领,开始默不作声地忍耐,没有再说话。
十分钟以后,司机将车停在了富丽堂皇的高档酒店大门外。
陆封州并不打算下车,吩咐司机将明维扶进酒店里,登记自己的名字送去酒店房间。
不想明维反应极大,为了躲开司机伸过来的手,喘着粗重的呼吸从后座里爬起来,弯腰弓背跪坐在陆封州面前,双手紧紧搂上他的脖子,闭着眼睛不愿意再松手。
被他手臂上的高温烧得心神略有浮躁,陆封州最后皱紧眉头,亲自将明维从车内拽了出来,拎着他的衣领带他往酒店内走。
司机跟在他身后追了两步,欲言又止地张口叫住他:“陆总,您——”
察觉出他想要问什么,陆封州拎着明维停下来,转身打断他的话音:“你就在这等着,我十分钟后会下来。”
司机依言点了点头,转身往车旁走。
没有带明维去自己常住的套房,他让前台的工作人员另开了房间,然后拎着明维进了大厅旁边的电梯。
电梯内的白炽灯过于明亮和刺眼,将明维照得愈发头晕目眩,喉咙间的干渴与燥热感也在逐渐加重。他额前的黑色碎发已经彻底被汗水打湿,根根分明地贴在额头上,豆点大的汗珠从额角发间滚落下来,就连挺翘嗅秀气的鼻尖上,也已经布满汗水。
他眯着瞳孔伸手去抱陆封州的胳膊,口中不停歇地低声嚷道:“我热,我真的热。”
陆封州被他嚷得逐渐不耐起来,待电梯升到指定的楼层打开,就将他从自己面前拨开,转而改为勾着他的后衣领往外走。
明维被他勾得脚下步子踉踉跄跄,如同醉酒的人那般步伐不稳,时不时还双腿发软地朝他身上撞过来。
陆封州直接停下脚步,冷着面色将他拽到自己跟前,俯身将他扛抱了起来。
明维的胃顶在他肩膀上,视线内愈发变得晕头转向起来,趴在他肩头安分了一小会儿。
前台安排的房间距离电梯不远,陆封州刷卡进门后,弯腰随手将明维丢在脚边的地毯上,随即习惯性地转身去关门。
关完门低头去地毯上找人时,就发现自己脚边胡乱堆着熟悉的长衣长裤,明维已经将自己脱得只剩内裤,双手撑地跪坐在旁边,垂着脑袋大口喘气,光滑白皙的背脊绷得笔直而发紧。
视线从他光溜溜的背上滑过,微不可见地顿了顿,陆封州没什么表情地抬起鞋尖,对准他弯起的膝盖踢了踢,“起来,自己去浴室里泡冷水澡。”
对方踢的力道并不重,明维却异常敏感地瑟缩了一下,背脊在空气里弓出漂亮圆润的弧度,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低吟出声来。
陆封州倏地眯起眼睛来,如同重新认识他那般,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两遍,最后神色难辨地俯下身,伸长指尖掐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明维满脸汗珠和红晕,眼睛被额前耷拉下来的湿发堪堪遮住,无法分辨出来,他眼中现在还有几分清醒。
陆封州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情绪淡淡,抬手去拨他额头前软趴趴的湿发。
原本是想看明维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扫过他彻底汗湿的饱满额头时,陆封州却陡然眸光轻凝。
明维的额头上,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细长的浅疤。
第13章 改口
那是一道很淡的疤,能看得出来,疤痕存在的时间已经有些年月。眼底掠过一丝意外,陆封州伸出指腹在他那道疤上按了按。
额头上有疤算不上是什么少见的事,但也并不多见。这样的人陆封州只见过两个,明维是第二个。
似乎有些抵触旁人去摸那道疤,明维艰难地从地毯上撑直身体,皱着眉头睁大眼睛,抬手要将陆封州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挡开。
陆封州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不放,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看清陆封州那张俯视自己的脸,明维的眼眸却逐渐软化下来,自己主动放开了他的手,眼中的抵触情绪也瞬间消失殆尽。
陆封州神色微顿,像是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半晌才缓缓站直身体,收回自己的手来。
脚边的人脸上再度浮现出躁动难耐的神情,重新弯腰在地毯上伏了下去,两只手肘直挺挺地撑在身前,将自己的脸朝手肘里深深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