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轲脸上早已经是冰凉一片。
“二哥,对不起。”
“别他妈给我说对不起!”周时旬擦掉脸上的泪水,“我不听你说的,我要看你做的,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家里人,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和他有来往,牵扯不清,那你就别怪二哥狠心。”
“周家养个废人不是养不起,你就是每天要吃金子我都养着你。”
这话不用周时旬说,他周时轲是贱,但还没有贱到那个地步。
从他知道傅斯冕拿他去交易,将他当做棋子那一刻起,他和傅斯冕的关系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爱得起,同样也输得起。
车停在了公司门口,周时旬没好气说:“滚进去拿你的东西。”
周时轲没说话,下了车。
周时旬看着弟弟瘦削的背影,一身气息颓丧,他忍着眼里的湿意扭过头去,他怕再看他会杀了那个丧尽天良的傅斯冕。
中途杨萧打来了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强撑着的周时旬在此刻崩溃了,他埋在方向盘上,哭道:“杨萧,幸好我来了幸好我来了,我感觉我快疼死了,我要疼死了。”
杨萧从来没听过周时旬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他灭掉烟,从办公室里边穿外套就边外套,“怎么了?我让助理买票,我马上就过来。”
“不用过来,”周时旬还没忘记自己答应周时轲不能告诉家里人,“我就是太想阿轲了,我觉得他瘦了好多呜呜呜呜。”
杨萧:“……”
一身狼狈又凌乱的周时轲到休息室拿自己东西的时候,吴全华和原柏他们都在,他们看见周时轲后,直接愣住了。
“阿轲,你这是怎么了?”原柏语气关心,看不出来的还以为被抢劫了呢。
周时轲笑不出来,他从柜子里找到之前放在这里的厚厚一沓草稿,转身看着几人说道:“我分手了,今晚就回北城,Moon组合可能需要解散了,原柏你和江磷要是觉得在傅氏发展不好,就来北城找我。”
吴全华已经完全呆住了,这次,是玩真的了?
他好好的一个组合,怎么就没了?
原柏站起来,一脸慌乱,“阿轲,你怎么突然就要走啊,就算分手了,也不能连歌都不唱了啊。”
江磷也附和。
只有吴全华没说话,跟傅总分手了,按照阿轲的性格,不可能再呆在傅氏娱乐。
只是阿轲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以后该怎么办?
周时轲现在没有心情说话,他只说了自己该说的,转身就要走,正好与进来的林治晔撞上。
林治晔看见他,上下打量了几秒钟,颇为温柔道:“这是怎么了?”
他看见周时轲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和傅斯冕掰了,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掰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他还怕周时轲放不下傅斯冕给他的优渥生活呢。
还挺有骨气的,不错。
周时轲苍白的脸出现了一抹怪异的笑容,他走到林治晔面前,气势生生地压了林治晔一头,男生的眉眼乖戾,与他们印象里的阿轲判若两人。
他抬手拍了拍林治晔的脸,语气轻佻,“这么担心我?你想被我睡?”
周时轲对傅斯冕暂且还狠不下心露出自己恶劣的本性,可是对着林治晔这一票人,他现在不需要有任何的收敛。
仗着他喜欢傅斯冕,什么东西都敢上来踩他一脚,之前他认了。
现在的话,他还是希望这些人早点逃命自保,免得他整死他们。
林治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吴全华心里炸了锅,他觉得周时轲是疯了,于是他冲上去,像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林总不要和他计较,他年纪小,跟男朋友吵架了,所以才……”
周时轲将吴全华推到了原柏怀里,他望着林治晔,慢悠悠说道:“开玩笑的,我不喜欢你的长头发。”
林治晔最讨厌有人攻击他的头发。
“你不想活了?”他眼神阴狠,令房间里的人不寒而栗。
周时轲啧了一声,皱眉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吴全华在旁边眼前一黑,就差昏过去了。
抢在林治晔开口之前,周时轲靠近他,两人身高差不多,周时轲还要稍微冒点儿尖,可周时轲现在一身落魄不堪,而林治晔衿贵又优雅。
但周时轲没有输一分半点。
林治晔望着周时轲的眼睛,那双平时乖巧透露着点点狡黠的眸子,此刻变得阴沉,像狼一样的专注狠厉,像是下一秒就会咬住你的脖子。
周时轲是哪里来的底气与胆量?
“我是北城人,我叫周时轲。”周时轲在林治晔耳边轻声说道。
林治晔正要说“这不用你说,他都知道”,可周时轲后边的话让他彻底愣在原地。
“那年,北城周吉庆生下了第三个儿子,花了一个亿举行百日宴,受邀参加的不乏各行各业的名流,”周时轲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点儿沙哑的嗓音意外的动听,“周家对这个孩子格外喜爱,请专业人士仆算命理八字……”
“取名,周时轲。”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我叫周时轲,北城周家,周时轲。”周时轲伸出手,歪头笑了一下,少年的眉眼,狂妄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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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过周时轲的人可能很少,他年纪小,没有进入家族企业。
自高二那年离开了北城,关于他的消息就变得少得可怜。可是周吉庆他们听说过,年轻时候是个罕见的狠角色,退役后没有继续从政,而选择了从商,四处都有人脉的周吉庆很快在北城混得风生水起,部队里出来的糙汉也穿上了西装端起了红酒杯,学起了名流优雅高洁的那副做派,但只要一出手,就没有输的时候。
而他生的几个孩子,自出生起,便含着金汤匙,老大周时萱,在三十五岁时半接手了周家,其雷厉风行不输老子,老二周时旬从事服装设计,在时尚界也是出了名的大咖,年纪轻轻便拥有了自己的红蓝血品牌。
而老三,那时候他妈怀他的时候年纪就已经是高龄产妇,医生建议是做掉,他妈非要生下来,又不是养活不起,和周吉庆在家里又打又闹。生产那一天,周时轲脐带绕颈,差点没能活下来,也因此,他来之不易,从落地那一天起,便受尽万千宠爱。
林治晔看着眼前的男生,他现在才发现,之前周时轲脸上乖巧的表情和他本身搭衬起来有多违和。
但这种还没断奶的小崽子,林治晔向来不会放在眼里。
“阿轲,我已经知道你和傅哥分手了,”林治晔的担忧看起来天衣无缝,“既然分手了,就回家吧,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你的身份呢?”
这个问题,不仅林治晔很好奇,后边的吴全华更好奇。
他盯着周时轲的背影狠咽了一口唾沫。
好家伙,他手底下竟然有一个隐藏富富富富富二代!难怪跟傅总分手了说走就走,还说原柏和江磷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去找他,他就说阿轲怎么口气突然变大了,现在看来,口气还可以再大一点。
北城周家,跟现在江城傅家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周时轲拿着一堆稿子,轻飘飘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治晔,我和傅斯冕是分手了,你在这里面功不可没,可我不会感谢你让我认清了傅斯冕的真面目,”周时轲顿了顿,咬住林治晔伸过来的打量自己的目光,“你算计我,我玩死你。”
他用稿子抵在林治晔肩上,把人推到一边门上,抬脚出去了。
吴全华见人走了,又见林治晔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立马拽着原柏和江磷出去了。
林治晔低着头,神情逐渐变得阴狠。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查一下周时轲,都怪之前对方之前伪装得太无害,他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因为算计,周时轲把傅斯冕都踹了,可以想象这个人的本性是多讨厌被人戏耍他。
对于周时轲这种人而言,被最爱的人戏耍算计,是最低级也是最致命的侮辱,不过傅斯冕能把周家小少爷搞得跟一条流浪狗一样狼狈,挺厉害的。
吴全华追着周时轲到了公司大厅。
周时轲听见身后的呼喊,停下来,吴全华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你真要回去了?”
“嗯,”周时轲点点头,“吴哥你下午就用我的微博账号发个声明吧,那个账号我不要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江城了。”
“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得知周时轲的身份后,吴全华愣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小兔崽子”憋了回去。
“你跟我说过,你喜欢傅总六年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坐下来谈啊,就这么断了,多可惜啊。”吴全华这话是真心话,他不知道傅斯冕在背后干了些什么,还以为是小情侣之间的拌嘴。
“吴哥,如果有人给你一千万,买你的爱人,你卖不卖?”周时轲眉眼淡淡的,墨黑的眸子里全是痛意。
“不卖,卖个头啊这也能卖?”吴全华想都没想就说道,说完之后摇头,“不对,我跟她都离婚了,我卖,五百块我都把她卖了。”
知道吴全华后面说的是玩笑话,周时轲没有放在心上。
他眼底无光,呐呐道:“傅斯冕因为钱,把我卖了。”
吴全华愣住,反复咀嚼过后,心情立马比当时看见黎禾子说“我走了再见吧大家”还要操蛋。
他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周时轲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了。
“吴哥,不止这件事儿,你不知道。”周时轲呼出一口气,这几天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再和傅斯冕相安无事地处下去,以前所有的不计较都在这几天成了压垮他的重量。
“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周时轲勉强露出个笑脸,“这段时间,谢吴哥照顾了。”
吴全华看着周时轲离开的背影,想到自己养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精力捧出来的大宝贝,被傅斯冕搅合没了,眼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第23章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吗?”衣着漂亮优雅的空姐弯腰轻声问正靠在窗户上发呆的这位客人。
客人戴着口罩,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应该没有睡着,因为他有时候会动一下脖子。
“他不用,给我一杯水吧。”周时旬仰起脸,对空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两排牙齿整齐洁白,眼睛灿若星辰,狭长的眸子令他的神情看起来只对你专注,很容易引发某些误会。
空姐脸微红,倒了杯水放在了周时旬面前的托板上。
江城的天因为换季一直灰蒙蒙阴沉沉的,偌大的钢筋铸造的水泥森林在飞机起飞后变得越来越渺小,最后被层层云雾遮挡。
距离北城还有二十分钟的飞行时间,广播开始投放北城本地特色旅游和美食与著名商务中心。片刻后,空姐提醒乘客扶起托板,摘下耳机,检查安全带是否系好。
周时轲一直没动,直到飞机步入北城上空空域,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和傅斯冕的六年,这就结束了?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亲手斩断这段感情会是他自己,他以前说不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离开傅斯冕,除非傅斯冕不要他了。
其实,也是傅斯冕不要他了呢,而他最后,抢在傅斯冕丢下他之前,维护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这种要死要活一样的谈感情,可能确实不太适合他周时轲。
他只适合在北城,在老头子的地盘,继续当一个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被宠坏了的公子哥。
“又哭了?”周时旬凑拢过来,一把掀开周时轲的帽子。
周时轲把帽子压下来,瓮声瓮气道:“不至于。”
“还不至于,我看你挺至于的,”周时旬不刺周时轲两句他心里就过不去,“你不是挺机灵的吗?这次怎么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说吧,要是没有合同这破事儿,你是不是就准备不回家了?”
周时轲:“我没说不回家。”
“你差点就被人卖了,救命救命,我想到这个我就呼吸困难。”周时旬搓了搓自己的脸,严肃起来,“本来吧,我是一定要把你在江城的事情报告给爸爸的,起码得告诉大姐,但你既然开口了,我给你一次机会,以后不要再和他联系,听见没有?”
周家的人骨子里都是说一不二的,周时旬虽然看起来花里胡哨不怎么正经,但是在这种问题上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周时轲懒洋洋地靠在窗户上,跟没了骨头似的,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二哥,我是贱,但我还没贱到那个地步。”
他还没贱到知道自己男朋友要把自己卖了还舔着张脸凑上去。
下了飞机,早就在出口等候的司机接过两人手里的行李,周时轲突然停下脚步,周时旬回身看他,“怎么了?”
周时轲没说话,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周时旬嘴角一弯,这个时候,该拔电话卡了不是。
“砰”
只见周时轲连带着手机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发出的声音挺大的,引起了路过人好奇的目光。
周时旬走过去,揽着周时轲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果然是我弟,咱拿得起就放得下。”
就像他说的那样。
北城和江城相距一千多公里,不刻意制造机会,他和傅斯冕重逢相遇的几率几乎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