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旬眯起眼睛,“要是搞砸了,你就准备挨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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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灯有些刺眼。
化妆师用笔在左眼画了一只翅膀出来,从眼尾展开,羽毛延伸到太阳穴,在下颌处,有一根羽毛顺着下颌线弯曲着。
另外半张脸妆容则很清淡,眸子清澈明亮,光落在他眼里,他眼睛比光还亮。
如果不仔细看,其实不太认得出来这是周时轲,更何况周时旬还给他弄高了几公分。
赵盱是看见手里的介绍单,知道这是周时旬的作品,所以才多看了几眼,然后直接就愣住了。
周时轲。
他下午刚见过周时轲,怎么一眨眼,又见面了?
对方身上那种目中无人的气息令赵盱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周时轲身上自带无所畏惧却又纯善的气质,前者是他家里给的底气,后者是他家里对他从小的家庭教育和影响。
赵盱悄悄去看傅斯冕。
调上来的两个人还在交接学习,暂时还是他跟着傅斯冕,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鲁莽,可他没义务去考虑私人感情。
赵盱心里怅然若失,还边悄悄打量傅斯冕。
就,你不认真观察,你会觉得傅总现在和之前无异,表情淡淡的,实际上呢,赵盱感觉傅斯冕的眼珠子都快贴周时轲身上去了。
霎时间,赵盱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心酸。
即便是傅总这样的人,现在也只有看着的资格。
周时轲两边肩膀的流苏,在灯光底下是金色的,随着动作晃摆,更增添了慵懒和气息。
赵盱呆呆的目送周时轲回到后台,其实,如果周时轲没有和傅总分手,他在傅总身边是应该是委屈了自己的,他的天空太广了。
心思回到秀上。
傅氏的压轴是一套黄色的婚纱,裙摆蓬松,后腰一个薄纱挽成的蝴蝶结,模特头上斜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形容浪漫却又不失俏皮。
赵盱忍不住点头,傅总这几年搞来的设计师是越来越给力了。
音乐结束,秀也结束了。
灯光变得柔和。
傅斯冕站起来,扭头对赵盱低声道:“你自己回去。”
赵盱怔了一下,随即点头。
傅总肯定是要去找周时轲。
就,又去找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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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旬结束后还要去和他们吃饭,问周时轲去不去,周时轲对饭局不感兴趣,他先走了。
天已经黑了。
空气泛着淡淡的凉意,庄园里的灯将四周景物照耀比白日里要华贵,不少前来看秀的也慢慢出来了,周时轲戴着口罩,在其中并不显眼。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周时轲回头,看着来人,顿了一下,收回视线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傅斯冕和周时轲并排走着,语气听起来有些伤心。
周时轲戴着口罩,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把你坑那么惨,你还想和我说话?”
傅斯冕垂着眼,眉眼间的神情像飘荡在水里的水草无所依,想要缠绕到周时轲身上去。
“应该的。”
“我记得,”周时轲笑了一声,“傅先生最重利益,现在怎么就是应该的?”
随着周时轲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地,傅斯冕的心脏也慢慢地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
合同事件只是引爆线,周时轲在意的,恨的,都是在一起的那几年,他淡漠不上心,理所当然的态度。
按照周时轲的性格,他大概率会答应和傅斯冕一起坑林治晔一笔,可傅斯冕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傅斯冕之前觉得没必要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两个人并肩走着,比一个人走要显眼,步伐一致,慢条斯理,背影都显露出公子哥的衿贵和傲气。
光线不均匀地落在傅斯冕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显得他神色黯然得没那么明显。
他嘴角的淤青在光那边,周围的肤色冷白,因此那块面积不大的淤青显得刺眼又突兀。
“你的新歌,下周发布?”傅斯冕不和周时轲呛,他呛不过,也没资格和他争辩。
“嗯,”周时轲摘下口罩打了个哈欠,“怎么,你要给我送钱?”
没听见傅斯冕回答,周时轲扭头,看见傅斯冕的眼神认真,显然是在考虑了。
“……”
周时轲敛下玩笑的神情,淡淡道:“傅氏娱乐自己眉毛都烧没了,你还……”
傅斯冕打断他,神情温和,“你想要傅氏娱乐,我把它给你就是。”
周时轲怔住。
傅氏娱乐再怎么糊,市值摆在那里,背靠傅氏总部这颗大树,再怎么样都不会糊得太难看,加上他们也是有几个有实力的常青树艺人的。
傅斯冕就这么说送就送?
“你疯了?”周时轲低声说道,“傅斯冕,你还是这么幼稚,你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你是真喜欢我,还是觉得我脱离了你的掌控让你觉得不舒服,你自己心里清楚!”
“六十多个亿的公司,你给我我也不敢要,”周时轲平复了语气,“你除了砸钱,就不会别的了?”
周时轲故意的。
他知道,傅斯冕是真不会别的。
因为他没主动去追求去喜欢过别人,一直都是别人追着他跑,他只需要有所回应,对方都会感恩戴德。
在傅斯冕的眼里,喜欢就是给钱,哪怕是以亿为单位的送。
周时轲的质问,让傅斯冕耷下眼皮,他唇线因为紧张而紧抿,过了会儿,他低声回答,“我会去学的。”
看着傅斯冕的样子,周时轲忽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没必要。”周时轲缓缓说道。
他把这三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傅斯冕。
一如当初傅斯冕次次如此说的时候的语气。
他已经不需要傅斯冕去学了。
青年眼睫因为情绪低落跟着耷拉了下来,他始终跟在周时轲旁边走,面对傅家那些老狐狸他尚且可以坦然自若面对,可在周时轲面前,他现在竟然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能庆幸,停车的地方距离秀场有一段距离,他可以多跟着走几步。
迎面走过来几个女生,隔着一段距离,她们就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周时轲和傅斯冕他们一眼。
等快到了跟前的时候,她们突然朝周时轲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甚至直接扒下了周时轲的口罩。
周时轲完全没有防备,退后几步,她们便立即得寸进尺地冲上来对着周时轲又拉又扯。
“卧槽真是周时轲!”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下午听群里的人说看见你开车往这边来,我还以为是假消息!”
“可以签名合照吗?”
现在四周全是人,他今天走秀,因为化妆的缘故,很多人压根没认出来,他名气也没大到谁都认识他,更何况还不是一个圈子的。
连很多记者都没认出周时轲。
这几个女生的尖叫把四周人群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了。
本来还在整理装备的一群记者一听见周时轲这三个字就嗅到了流量的气息,扛着设备就往这边冲,管他是不是,拍他妈的!
人还未到,闪光灯已经闪起来了。
不认识的人也掏出了手机凑过来拍,部分比较有素质的只是给了两个眼神,但这种人很少。
周时轲的名字这几天一直挂在热搜上,况且,他还是周时萱的弟弟。
周时轲不好对女生动手,他压抑着脾气,“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扒我衣服?”
“呜呜呜呜,阿轲脸红了,好可爱!”
“……”
周时轲知道,宋归延肯定要骂人了。
就怕记者捕风捉影写他暴打粉丝。
而且,一直走在他旁边的傅斯冕,好像也没见人影了?
周时轲磨了磨牙,又被不知道哪个方向来的闪光灯闪了一下眼睛。
记者正拍得起劲呢,这几天他们一直想挖周时轲的料,但要么是根本不敢放的,要么放了也不会有人关注的。
今晚这个正好。
回去想一个爆炸性的标题,比如歌手周时轲疑似有暴力倾向?
他们心里想得美滋滋,镜头突然就黑了。
哎?
他们抬起头,看见一个面容阴沉的青年,青年看他们跟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让人后背发毛。
他声音淡淡的,但威胁意味异常明显。
“这些照片,只要你们敢发,明天我就会挨着,挨着,挨着起诉各位。”他们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傅斯冕的视线从上面一一扫过,神色冷冽。
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
周时轲被团团围住,逃脱不得,起码被扯大了一倍的毛衣领子歪着,脸上被挠了好几下,脖子上也有指甲印,他低着头,一脸无奈地在本子上签名。
围着他的人很激动。
“再加一个爱你么么哒!”
“……”
周时轲不经意抬头,看见了傅斯冕,傅斯冕本来穿在身上的外套此刻拿在手里,他默默地看着周时轲,一动不动。
周时轲低下头,将本子递还给女生,心不在焉地问,“下一个谁呢……”
在她们你推我搡地争抢的时候,周时轲拔腿就跑,傅斯冕拿着外套追上去,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周时轲从他手里接过外套,盖在头上疯跑。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被粉丝围过,傅斯冕也几乎每次都会把外套给周时轲,免得跑路时候的样子被拍下来被嘲。
周时轲上了车,他也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赶紧上车,却发现傅斯冕没有跟上来。
粉丝不认识傅斯冕,他没必要和周时轲一起逃跑,他知道,周时轲也不会想和他一起。
傅斯冕早就停下了,站在不远处,朝周时轲弯了弯嘴角。
第47章
周时轲收回视线,上了车,车子驶到傅斯冕旁边的时候,车窗内丢出来一件外套,周时轲侧脸淡然,随即车窗升了上去。
与此同时,追上来的一群粉丝将不满发泄到了傅斯冕身上,傅斯冕没注意到,他弯腰去地上的衣服,被不知道谁举起来的包狠狠砸在了后脑勺。
“有病吧你?”
“这么爱多管闲事怎么不去江边把垃圾都捡了?”
傅斯冕拎着外套直起腰来,回身眉眼淡淡地看着这几个女生。
她们被对方淡漠的眼神看僵住。
青年的视线落在她们的校服上。
落在耳朵里的嗓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地。
“第七高中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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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轲刚到家,就接到了宋归延的电话,对方先是问他回家了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宋归延才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在外面到处跑呢?被人拍到了。”
他又接着说:“不过还好,都是路人发的,说你也去看秀了,没有营销号出来带节奏,他们还感叹现在粉丝太疯狂了。”
周时轲抬手摸了摸脸,他这个动作让阿姨注意到了。
阿姨“哎哟”叫了一声,小跑过来捧着周时轲的脸左右看,好几道不知道怎么抓挠到的血痕,瞅着就疼得很。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阿姨心疼极了,忙着去找医药箱了。
宋归延听到这边的动静,“怎么了?”
“没事,”周时轲抓了个洗过的梨子在手里啃,“不怕。”
他像哄狗似的语气,让宋归延忍不住笑了。
“以后出门还是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有些粉丝行为比较极端,可能会失了分寸,我会再给你找一个男助理,只要你出门,都让他陪你一起。”宋归延本来已经下班了的,他在准备着明天关于周时轲代言周时旬的品牌的通告,借着秀直接将周时轲带出去,没想到提前闹了这么一出。
幸好没什么负面影响,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视频,视频里的一群女孩子对周时轲拉拉扯扯,丝毫不顾这是在公众场合,会对艺人的形象造成怎样的影响。
“嗯,好的。”周时轲将梨子咬得咔嚓咔嚓响,他仰头看着晃眼的水晶灯,大颗大颗的水晶璀璨明亮,“宋老师,你们喜欢我什么啊?”
“你是在问粉丝还是在问我?”
“都有。”
“粉丝的话……很难说,有的人可能喜欢你的外表,有的人觉得你唱歌好听所以喜欢,”宋归延嗓音低缓,像质地高级的面料柔软舒适,“但这些都是会变的,你如果问我的话,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每个时期的你我都喜欢。”
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不是在说我喜欢你,所以不会令人听了觉得想要回避。
轮到宋归延提问了,他是有疑问的,一直都有。
“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傅斯冕?”宋归延看不出来傅斯冕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宋归延承认,傅斯冕的外表的确是相当出众,他带过国内外的艺人,傅斯冕是少见的本人与镜头没有任何差距,甚至拍出来的照片都不需要修图的人,但这些,周时轲自己也有。
为什么就在傅斯冕身上栽得那么狠呢?
周时轲眯着眼睛,他此刻心情很平和,就像是在想一件已经特别久远的事情。
他自己也是被人追赶的人,傅斯冕与他相比,在这方面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
“感觉吧,”周时轲呐呐道,“他不歧视别人。”
周时轲从沙发上坐起来,想了想,说:“宋老师,你应该知道,我身边的人,怎么说呢,即使是做好事,都会有施舍和高高在上甚至是作秀的意思,杨上臣当时去给清洁工送温暖,被人追着打,傅斯冕不一样,他对那些人好,他会弯下腰,会忘记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