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印象。”陶文昌假装想起来了,可自己参赛早,初中时就经常上赛场,想记住一所学校名字简直不要太难。怪不得刚才就觉得丹尼尔一直看自己,吓得他还以为gay达报警,原来是以前的对手。
这么一想,陶文昌放心许多。自己辛辛苦苦拉红线,给这帮小基佬找幸福,命运一定不会那么残忍给自己找基情。以后千万别有男生看上自己,一定不会有的,自己可是女明星的人。
屈南攥着自己的水,坐到了陈双的右边,假装他们只是队员交谈,手肘接触时,两个人动作都有停顿,足以去延迟皮肤的分离。他们是陈双和屈南,也是一个已经淘汰的选手和一个即将进入决胜局的选手。
可陈双却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目前的高光时刻。他的汗水一定和屈南的汗水混在一起,这是自己第一次打比赛流的汗,具有纪念价值。
“你在笑什么啊?”陈双问,脸却偏向另外一侧。正对面就是摄影区,快门和闪光灯,各校体育记者都在急着发跳高决赛名次的稿子。
“进决胜局了,当然要笑。”屈南也将脸转到外侧,两个人互不相看,可他们相近的两只脚靠在一起,鞋带仿佛具有生命力,快要和对方的鞋带锁死,打成结。
“就因为进决胜局啊?”陈双鞋尖动了动,碰了碰。
一个很小的动作,屈南的笑意更浓。“也因为别的。”
“别的是什么啊?”陈双故意不看他,好气啊,自己都刷新最高成绩了,他都不夸自己一下。夸一下又怎么了?自己又不会屁股翘着飞上天,以后还是会踏实训练的啊。你把流浪狗带回家还知道夸它是好姑娘呢,还给它买项圈,为什么不夸自己是好男孩?
陈双在心里碎碎念,脚下不停地碰屈南的左鞋尖,恨不得用短钉踩他一脚。
“别的大概就是……在想回去送你什么。”屈南低着头承认了,脑袋里被陈双塞满,“还有你为什么总是屁股压竿啊?”
“又不怪我,屁股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陈双心里的不舒服烟消云散,碎碎念也瞬间终止,“那我以后比赛表现好是不是都有礼物?”
“有啊,给你买小玩具。”屈南又笑了,看向陈双时有些脸红。可是他这样一脸红,陈双就想给他买小裙子,还要特别特别短的。
别瞎想别瞎想,现在还在比赛呢,陈双看向沙坑那一侧,腾空飞起的人,是薛业。
三级跳,水平跳跃项目,人正在沙坑上方,可是他凌空伸展的趋势让陈双担心,薛业会不会直接飞出沙坑啊?
这时,裁判宣布2.18轮可以准备了,赛场的广播也进入播报,通知1500米中长跑决赛A组候场。
全线战况拉响,每个项目都有人在拼命。哪有什么最后防线,全部都是伤员。
赛场如战场。
随着闪光灯的收起,2.18这个数字被裁判宣读,6名运动员就位。看台上只有零散的几声加油,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他们各自代表的学校。陆水却紧盯看台上的那几位留学生,将他们的相貌和视频通话里的人一一对比,进行识别。
“看谁呢?”莫生碰了他一下。
陆水摇了摇头,重新看回比赛区。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关注正在起跑的弗朗切斯科,刚才他看手机了,这是夺冠呼声最高的意大利选手。可是他的目光始终在休息区,看着自己唯一的哥哥。
没有了陈双,弗朗切斯科是1号位,白洋在他后面。当前一位比赛时,后面的要提前到准备区站好。白洋看了他好几轮比赛,他和自己一样,从右边出发,尽管比赛是单打独斗,可是如果能及时摸透对手的实力,这也是心理战术。
等弗朗切斯科过竿的那一秒,白洋是倒吸一口凉气的。他没想到,弗朗切斯科过的那么容易,还是和刚刚一样,完全看不出他的吃力。
白旗一抬,就是一个运动员的通过。白洋揉了几下左膝盖,站到了起跳位。
屈南就在他后面,身后是丹尼尔。再是陶文昌,最后一个是柯燃。
“白洋的伤好了吗?”柯燃忽然问陶文昌,“我记得开过刀吧?”
“他说他好了。”陶文昌回答,柯燃和自己实力相当,可现在他完全没心情管,首体北体都是体,好歹是中国人。能不能从外国人手里抢金牌才是正经事。
可是他话音还没落稳,白队那边就掉竿了。
“看来是没好全。”柯燃皱了眉,首体大就剩他一个了,形势严峻。
随着白洋的掉竿,看台上开始不安静了,因为意大利选手过竿太过轻松,对比之下,白洋刚才的起跳高度显然处于劣势。特别是查尔斯那一边,甚至和卢卡斯来了个击掌。
白洋对着教练摇了摇头,没事,稳住,才第一次试跳,后面还有屈南和昌子。
所有人的目光落向屈南,或者说,带着期望和压力砸向了屈南。
“南哥!”陶文昌隔着丹尼尔给他打气,“稳住,你平时跳过这个高度!”
屈南点了点头,开始活动自己的发力腿。
“加油啊,加油。”陈双攥着袖口小声地说,如果说前几轮比赛是淘汰赛,从现在开始才是高手局。而这场高手局的开篇就是弗朗切斯科的胜利,形势对屈南最为不利。
白队失败一次,屈南一定更希望能一次通过。陈双本能地害怕起来,却不知道害怕什么。他好像感觉到20年前屈向北的压力了。但远远不够,这才是校级联赛,而且胜负未定,当年的屈向北是以何种惨烈的方式完成了比赛,他不敢想。
新星升起,众人高捧,当它陨落,众人唾弃。
屈南开始起跑,不断调整自己的弧度,精确使用肌肉和力量。运动员必须熟悉自己的身体,甚至可以调动神经,光靠努力走不上顶峰,还需要天赋和聪明。可是他也能从余光吸收目光,目光成了被海绵吸进去的水,沉甸甸。
看着自己,就是看着自己的哥哥。他们始终都在,始终在看。
随着起跳完成过半,屈南的小腿触竿,和白洋一样的结果,亮起红旗,编号后多了一个X。
黄俊和马子平谁也没说话,也没有和王国宏沟通。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白洋和屈南的水平,两个人都因为不同原因失误了。
陈双腾地站了起来,万万没想到屈南会失败。
怎么会失败呢?2.18不应该是屈南的最上限。可他确确实实试跳失败,看台上虽然还没有窃窃私语,但是集体叹气的声音完全能让人听见。也不是大家故意的,而是一百多人同时唉一声,细微响动也会被放大。
陈双只想让他们闭嘴,任何反应都会干扰屈南的心理状况。他看着屈南从跳高垫上下来,一个人走向排队区,孤独又落寞,像个寂寞的登高人。
陈双想冲过去抱他。
可比赛还要进行下去,首体大接连失败两次,那更大的压力集中到陶文昌身上。丹尼尔会过竿吗?昌哥会成功吗?柯燃实力如何?陈双忽然嗓子里好渴,极度的紧张将他的喉咙烧干了。
结果,几分钟后,他的问号全部有了答案,丹尼尔、昌哥、柯燃,全部没有过。
2.18轮的第一次试跳,除了弗朗切斯科,无人生还。
网络直播的评论区瞬间炸疯了。
[我居然抢到鸟:不会吧不会吧?我没看错吧!我的白屈陶!]
[就不画延长线:柯燃你怎么回事,你今天就很慢热!老公醒醒!]
[昵称永远换不了:外国选手好强啊,我决定今天就点一个铺满菠萝的意大利披萨,气死他!]
[我老婆都是男的:金牌留不住了,留不住了……]
而这一切,现场的人是看不到的。陶文昌倒是不怎么紧张,自己没过,丹尼尔也没过啊,大不了一起耗死。擦汗时他无意看了一眼看台。
刚才还空着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大波浪,压着棒球帽,黑口罩,脸小到快要看不见。
雅姐!陶文昌立刻挥起运动毛巾跳了两下,谁他妈要和丹尼尔共沉沦,你要耗死你自己耗死吧,我女朋友来了。
看台上的俞雅朝他挥了挥手,可算赶上了,还好没完全迟到。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以跳高强项出名的本校,现在竟然这么惨,最后防线快要崩溃。
白洋、屈南、自己男朋友,三个人都卡2.18,可那个外国留学生已经把他们突破了。
很快,第二轮试跳正式开始。
二轮剩下5个人,白洋第1个。
上场之前,白洋才脱下队服外套,将它轻轻地放在眼镜盒上。曾经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明明没有近视眼还要戴眼镜,白洋回答,因为戴这种眼镜的人,看着像官。
当了官才不会被人欺负啊,自己头上有个贪字,名利都想要。现在他有一个机会可以免跳,然后和弗朗切斯科一起进入2.20大关,可是2.20就只剩一次机会。
他选择继续跳,即便这一次是失败。
向左弯曲弧度,助跑,他的外侧发力腿就是受伤的那一边,隐隐作疼的同时,他和竿子一起落下,25001后面变成了XX。
“白洋是不是腿疼了?”王国宏问。看台上安静到落针可闻。
“应该是失误。”黄俊回答,表面平静,内心烧起大火,再假装淡定地看向下一个出场的屈南。
屈南往前一步,站到刚刚白洋的位置上。白洋连续两次失败,让所有人对首体大的实力产生了怀疑,打量审视的眼神聚得更多,都在自己身上。
当他看向休息区时,陈双一直在焦急地走来走去,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给一个手势,陈双一定会忘记全部比赛规则,朝自己跑来。
“二次试跳现在开始吗?”右边的裁判问。
屈南摇了摇头。
陈双看着屈南的这个动作,暂时没懂,可是陶文昌却懂了,屈南这个大缺德,他要用宝贵的免跳权,他要直接冲2.20!
“二次试跳,免跳。”屈南在裁判宣布开始前说。
看台一片哗然。
当裁判宣布免跳权生效时,讨论声更大了。王国宏不禁疑惑起来,问黄俊:“向北他弟弟……跳进2.20了吗?”
黄俊看着屈南走回休息区穿衣服,摇了摇头:“没有,他还不行。”
这一下,和弗朗切斯科挑战2.20的人选多了一个,只不过是用免跳权换来的。下一个是丹尼尔,起跳前,他看向身后:“你的学校已经进了一个,你会免跳吗?”
“不啊。”陶文昌笑着指看台,“你现在是单身吗?看,哥们儿女朋友来了,哥有老婆,她很爱我。”
丹尼尔不解地后退一步,难道中国人打比赛还有爱情buff?
屈南会使用免跳权,这让白洋彻底惊讶。等候区分成两部分,一边是准备二次、三次试跳的,一边是即将进入下一个轮的。他和屈南相隔十几米,没法跑过去问他。
可是在白洋的记忆里,他不记得屈南跳过2.20,这么高的成绩如果跳过去了,学校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这是一种心理战术,给丹尼尔造成压力?搞不掉弗朗切斯科,就要搞英国人?白洋想不明白,一切答案都在屈南身上。
只是突然间,白洋紧张起来,好像一下子就感觉到冷了。
屈南站着,还是一个背影。只是他的动作仿佛越来越粘稠,具有了特殊的力量感,附加了一层可以看到的凝固,如同钢筋混着水泥打进了体内。
短短的半分钟,屈南才开始活动,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像是很累,眼神也一同变沉了,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如同打量新环境。他像是一个坐了单向电梯的人,被直接运送到了这里。沉默着,然后将下半张脸的表情隐没在队服的高领里。
一切发生得如此隐秘,不会有谁注意到。
糟糕,可白洋捻着手指转了回去,北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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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比赛中的白洋:高度紧张。
比赛中的屈南:承受压力。
比赛中的陶文昌:老婆看我!
第135章 冠军的代价
下一个是丹尼尔,2.18的高度,但是白洋已经无心再看。人格转换没有那么多戏剧性,伴随而来的只有痛苦,还有人格之间的不适感。这一点都不酷,他记得屈南每次回来都说很累。
现在北哥来了,唐誉最担心的事发生在眼前,白洋承认自己有几秒心惊肉跳。这是一件不能被发现的事,却在眼前完成了转换。如果被人发现,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屈南的精神状况,从而上升到学校。
唯一万幸的是,只要北哥不作出异常举动,他的转换只有自己能分辨出来。但是再过一会儿,白洋相信陈双、昌子和唐誉,包括见过北哥人格的教练,就会知道了。
而其他不明内里的人,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看台目前保持安静,等待丹尼尔示意起跑。莫生还坐得住,孙洋洋已经满脸是汗。
“原来还以为跳高比赛没这么紧张呢。”孙洋洋咕咚喝几口水,“现在我快吓死了。”
“是外国选手太强了。”莫生承认这个事实,这次两个留学生进决胜局,那以后呢,万一数量再翻一倍,直接从困难模式进入地狱模式。忽然,他旁边的陆水坐不住了,像是要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坐下,你哥说不让你乱跑。”莫生将人抓住,并且用了很大力气。陆水看着乖,但他是练跳水的,手上力气很大,以前发病时很难控制。如果手腕力气不大,10米跳台落水瞬间手掌会被坚硬的水面打伤,或者弹开,直接打到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