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还给吗[现代耽美]——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30

  在旁的黎度云也顿了顿筷子,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
  若说崔涵这句话是添了火,那黎度云的目光就是浇了油。
  辛桃馥满脸通红,一时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他也不知自己气什么,更不知自己臊什么。
  他和殷先生之前,说得好听是“你情我愿”“钱货两讫”,但说得难听……那就可以很难听了。辛桃馥以为自己踏出了那一步后,便不会再有任何道德包袱,谁曾想,他竟还是要脸的。
  辛桃馥不想面对这个场面,便捂着额头说:“是有点儿晕了,我先回去吧。”
  崔涵忙道:“那我、我送你……”
  可这时候,崔涵的手机偏偏响了,是项目有事找他。他撇不开身,便对黎度云说:“那就劳烦黎师兄。”
  黎度云点头:“没问题。”
  辛桃馥原想自己回去的,但站起身的时候,确实发现自己有些晕了,走起路来仿佛踏空,实在不宜一人独走,便对黎度云说:“劳烦师兄送我到路口等车。”
  黎度云扶着辛桃馥便走,一路也无话。
  辛桃馥忍不住拿眼角瞅黎度云,心里却一片打鼓:黎度云最是一个清高不过的人,要知道我的事,是不是也会鄙视我呢?
  也许黎度云说得对,出于诡异的自我满足的原因,辛桃馥确实挺在意黎度云对自己的看法的。
  他便借着醉,并不藏话了,竟问道:“刚刚崔涵说的话你听见了?”
  黎度云怔了怔,似没想到辛桃馥竟然会直接问。
  辛桃馥自嘲一笑:“你是最干净清高的,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黎度云仍没说话。
  辛桃馥也不知是醉的还是怎的,脚下越发觉得浮空,仿佛踩不到地砖上,只是飘着,无所倚仗。
  黎度云稳稳地扶着他,默默无言。
  辛桃馥更受不得这种沉默,恨声说:“你必然是看不起我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也看不清黎度云的脸。
  他只干瞪着眼,也不知看着谁。他甚至觉得,这一句“你看不起我”,并不是对黎度云说的。他只是对着某个无法描摹出来的人影在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而这个“你”,到底是谁?
  是谁也不重要。
  辛桃馥头昏目眩的,眼皮沉重,又似有温热的泪从眼角沁出。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知怎么的,一阵冰冷的湿意按到他的脸上,他眼前一黑,眼角感到一阵摩擦。
  这份感觉让他醒了几分,再睁眼,才发现是黎度云用湿巾给他擦眼泪。
  辛桃馥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一边低下头,似乎是臊到了一样:“我是不是很失态?”
  “是的。”黎度云点头。
  辛桃馥哑然,又怕黎度云再说点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然而,黎度云却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别喝这么多了。”
  这好像是素来清冷的黎度云对他说过的最软和的一句话。
  软和得像是枕头里的棉花,叫辛桃馥都很意外。
  黎度云的眼皮抬了抬,目光越过辛桃馥的肩膀,落到了某个地方:“那是来接你的车吗?”
  辛桃馥没有转身,只把眼前大楼的反光墙面当镜子看,便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已摇下,是殷先生坐在那儿,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灯光所照的光明处只见他凌厉的眉峰和微勾的嘴角。
  辛桃馥盯死面前镜子似的外墙,才算是明白现在的场面多么尴尬:
  从殷先生的角度来看,辛桃馥一身棉花似的软,斜倚在黎度云高阔的肩上,更别提他因醉态而满脸桃花,又因泣泪而杏眼微红……


第27章 过了一关
  也不知是因为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还是因为这个场面有点太刺激,辛桃馥一下子就愣在那儿,没给反应。
  然而,黎度云两三眼就望出了乾坤,他可没醉,且是灵台清明,便一转脸凑辛桃馥耳朵说:“你继续醉着吧。”
  说完,黎度云仍拿纸巾擦辛桃馥的脸,只是手法粗暴许多,一手托起他的脸,一手把摊开的湿巾按在他脸上摩擦,动作粗鲁,就像普通直男对待饮酒醉的老伙计一样。
  三两秒之间,辛桃馥就回过味来了:确实!这时候,他可不能猛地推开黎度云!这样反而更可疑!
  黎度云给他的倒是一条最好的“脱身之计”!
  辛桃馥立即配合着脚步虚浮乱荡,嘴里呜呜乱叫,就跟仍在醉里似的。
  这时候,商务车的门才开了,殷先生从车子上下来,往辛桃馥跟前走。
  见殷先生主动过来了,辛桃馥心头的“惊惧”就放下了40%,但还有60%如大石一样压紧他的心——真是见了鬼了,他明明又不曾偷汉子,怎么还有类似被抓奸的心慌?
  见殷先生走近,黎度云便住了用来给辛桃馥擦脸的手,抬眼望望他,带着几分望陌生人方有的挑剔,但嘴唇紧抿,并不主动发言。
  殷先生倒是想来从容,朝眼前这位清俊的年轻人一笑,但也不与他说话,只拉了一把辛桃馥。黎度云充分演绎了“我都不知你是谁你干嘛拉我朋友”应有的表现,一手拽住辛桃馥一边手臂,另一手朝殷先生作一个阻挡的姿态:“你是谁?要干什么?”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殷。”殷先生的自我介绍来得迟,因此流露出几分骄矜,他又看向辛桃馥,唤一声,“桃子?”
  辛桃馥掀起眼皮,朝殷先生嘿嘿笑:“先生……”
  殷先生朝他招招手,辛桃馥便主动走了过去,跟驯服的小狗一般,谁能不喜欢。
  殷先生一边搂过脚步虚浮的辛桃馥,一边朝黎度云说:“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和他是认得的,特意来接他回家。”
  辛桃馥柔若无骨地靠在殷先生身上,姿态亲昵。
  黎度云只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先生。”
  殷先生挑起眉:“你知道我?”
  “不太知道,”黎度云道,“只是他刚刚醉了叫了好几声‘先生’。”
  黎度云这句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配上他那清冷的脸和凌冽的音质,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是在说谎。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高岭之花似的青年会讲这样的谎言。
  连着辛桃馥都被这话唬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真的在醉后喊了先生。
  但这是没有的事。
  不怕辛桃馥这样总是微笑的、机灵的人撒谎,最怕黎度云这样又冷又直的人撒谎,因为无人会提防他。
  连殷先生都信了几分,只笑了笑,又跟黎度云简单寒暄两句,便拎着辛桃馥回到车子上,叫司机开车回紫藤雅苑。
  黎度云便站在寂静的路边,漆黑的双眼目送那一辆流线型的车犹如一滴水似的顺滑溜进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辛桃馥心里倒是感激黎度云刚刚那表演——分寸感也是绝了,而且话又不多,却句句厉害,真让人拍案叫绝。辛桃馥还不知道原来看着忠忠直直的黎度云还有这样的花花肠子!
  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辛桃馥甚少喝醉,也不知怎么装才像,上了车后,便闭着眼让自己睡觉——装睡是不行的,他觉得自己装得应该不像,骗不过殷先生,只能是真睡。
  还好他睡眠确实好,而且真的有几分醉意,很快就靠着先生的肩膀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真是睡得够沉的,一睁眼就是天亮。
  他坐起来,按了按服务铃,叫秋丹来送早餐。
  不想,秋丹上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只道:“先生在餐厅等你一块儿用早餐呢。”
  辛桃馥眼皮一跳:“先生也在?”
  秋丹笑着掩嘴:“昨晚你喝醉了,先生服侍你一晚呢。”
  辛桃馥想这个“服侍一晚”真是夸张得很,他到底没有真的酩酊大醉,不至于半夜起来呕吐要人帮着清理。大约先生就是陪在自己身边睡觉罢了——但这在许多人眼里恐怕就是了不得的“恩宠”了吧。
  辛桃馥洗漱过后便下楼去,到了餐厅里,见先生坐在那张大理石餐桌旁,正用银质餐刀在烤吐司上抹黄油。
  辛桃馥便夸张地说:“秋丹还说先生在等我吃早餐,害我急得忙忙地就跑下来了。没想到先生根本没等我嘛,就自己先吃了,早知道我也不用这么紧赶慢赶了。”
  殷先生抬头朝他一笑:“这叫边吃边等。”
  说着,殷先生又朝秋丹使了一个眼色。
  秋丹忙从开放式厨房那儿端来一杯蜂蜜绿茶:“这是先生特别吩咐让我做了给您解酒的。”
  辛桃馥并没喝得大醉,但也只能接过茶杯,笑道:“还是先生有心,我早起也还有些头疼呢。”
  殷先生便道:“那你以后还喝不喝这么多了?”
  辛桃馥忙乖巧道:“不喝了,不喝了。”
  殷先生又看了秋丹一眼,秋丹便识趣地退下,留殷先生和辛少爷二人独处。
  辛桃馥倒是佩服这些帮佣们看眼色的技能,要换着他,可不保证能靠着看主人家的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
  殷先生伸手揉了揉辛桃馥的脑顶,说:“知道你高兴,但也要知道分寸,少饮酒,尤其是在外头。”
  辛桃馥忙点头:“确实,这次是我不对,实在是一时高兴,没忍住喝多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这次辛桃馥可没有摆傲娇老猫的谱儿,因为他知道先生是真的有些不高兴的。就不知道单是为了他喝醉了酒,还是他在意辛桃馥醉倒在别人怀里、姿态暧昧这件事。
  从昨晚看,黎度云算是帮他过了一关,但辛桃馥拿不准是不是真的过了关了。
  殷先生又道:“昨晚送你的那个小孩儿,就是和你合伙开公司的姓黎的?”
  辛桃馥差点没噎着:“先生还知道他姓黎呀?”
  “你的事我哪儿有不上心的?”殷先生说,“你要开公司,你找到俩合伙人我都替你细查了一遍。”
  辛桃馥心想:哪是你细查?又是叫班子书查的吧?
  只是辛桃馥现在好像隐隐知道,不能在殷先生面前多提班子书,因为殷先生现在也不提他了。
  辛桃馥便问:“先生查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黎度云论起来,也算得上是君家的孩子。”殷先生说。
  辛桃馥吃了一惊:“真的吗?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我怎么还听说,当年他要进丝竹社,还因为身份不够高被拒了呢?”
  殷先生便道:“他是旁支的一个爷们的私生子。”
  辛桃馥“啊”了一声,十分惊讶:“私生子吗?”
  “大约是这样。”殷先生道,“你和他这样亲近,也不知道吗?”
  辛桃馥精准抓住“亲近”这个关键词,立即条件反射摇头,想说“没有没有我和他不熟”,又立即把这话咽回去——不熟,不熟能合伙做生意?不熟能一桌吃饭喝酒搞得亲亲热热的?这时候激烈否认,不是显得此地无银、欲盖弥彰吗?
  辛桃馥心念一转,随即打了个呵欠,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轻松状态:“我们虽然是合作伙伴,但平日里从不聊这些。他也不太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也不问他的。”
  殷先生点点头:“你们小孩子交朋友确实不爱聊这些,但如果牵涉到了合作、生意,还是要把别人的根底都摸透才好。”
  辛桃馥一脸受教:“先生说的是啊!”
  殷先生看辛桃馥刚刚的吃惊不像假的,便也接受了“辛桃馥和黎度云确实没有太亲近”的这个论断。但昨晚辛桃馥靠在黎度云肩上的画面,仍叫他不太痛快。
  殷先生自然不会说出口,他甚至不承认自己介意“比起自己,辛桃馥和班子书更亲近”这个事实。
  虽然介意,但他却不认为自己介意。
  吃醋的事情他干不来,但他发现自己倒是希望辛桃馥吃醋。
  狄钰钰的事情,是他故意纵容,放狄钰钰到辛桃馥面前。
  那次叔伯们送礼,他也是特意带辛桃馥去挡着。但他想的却没有辛桃馥想的那么“刻薄算计”。
  辛桃馥以为,殷先生是顾着体面,不想自己拒绝叔伯,便拿辛桃馥当枪。
  但殷先生并无此心,他只是觉得看辛桃馥吃醋有趣罢了。
  要说拒绝叔伯们,殷先生有一万个法子。
  再有的是,辛桃馥只见过风度翩翩、体面儒雅的殷先生,却不曾见过十八二十岁的受命于危难、冷血镇压一切的殷先生。他以为殷先生总是这个时时体面的样子的,但其实不然。说实话,殷先生不但可以不体面,还可以不做人。
  辛桃馥又觉得自己被放到火架上烤,这边先驳了叔伯们的面子,容易招惹祸端。
  但殷先生似乎从未想到这一层:辛桃馥是他宠着的人,那些老东西哪里敢动辛桃馥一根手指头?
  虽然辛桃馥也想过,自己现在受宠是不怕,却担心之后的事。
  可殷先生似也没想过“之后”。
  既然说好了替辛桃馥把合伙人查过了,殷先生也索性让秘书(不是班子书的另一位)给辛桃馥发了调查报告。
  关于崔涵的事情,辛桃馥倒是知道挺多的,调查出来的东西和辛桃馥的认知也差不多。
  倒是黎度云的状况叫辛桃馥惊掉下巴。
  黎度云的父亲是君家的一个旁系亲戚的私生子。这个旁系亲戚确实挺旁的,在家族里说不上话,但因为巴结着本家的亲戚,也谋到了一份不错的营生,成了一个资产过亿的老板——这不过是从君家本家手指缝儿里流出来的,但却够成为普通人眼中的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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