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坐。”辛桃馥说。
说着,辛桃馥又拉着奶奶过来介绍:“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对我帮助很大的黎师兄。”
辛奶奶便笑着跟黎度云打招呼,黎度云回应几句,既不拘谨,也不殷勤,就跟和普通刚认识的人聊天似的。
辛奶奶回头进了厨房,还问辛桃馥:“这个也是吗?”
辛桃馥无奈说:“也是什么?”
奶奶说:“也是追你的?”
辛桃馥忙说:“别胡说,这个真不是。”
奶奶捂嘴笑道:“这个不是,那么另外两个就是了?”
辛桃馥又不言语了。
虽然辛桃馥钱包涨了,也能买得起大房子,但仍选择了这个经济适用房,一来是要低调,二来是怕奶奶打扫辛苦。虽然辛桃馥说了要请清洁工,但奶奶到底不愿意。
奶奶出了院后就勤快得很,喜欢打扫、整理,炖一锅菜,放在狭窄的小圆桌上,跟孙儿亲亲热热地一起吃。
祖孙两人吃得自然高兴,但现在多了几个大男人,就不免拥挤。等做好饭,这几个腿极长的大男人围在桌旁,桌子下的大长腿纵横交错,是几乎要打架的阵势。
班子书和司延夏可能真的是第一次在这么小的餐厅用饭,虽然言笑晏晏,但也不免显出几分不自在。
黎度云倒是相反,他很率性地说:“老太太,不好意思,我坐不住,想站起来走走。”
说完,他索性捧着碗站起来,在厅子里走两步,看看窗外,又看看电视,回来又夹菜,倒是自在得跟和家里一样。
辛奶奶也看出几个大伙子不自在,便不好意思,说:“地方浅窄,招待不周啊。”
班子书和司延夏连连摆手,说:“没有的事,这样正好。围着一桌够热乎。”
黎度云也说:“我以前家里也这样。习惯了。没什么不好的。”
班子书和司延夏倒说不出“我家里也这样”这样的话。要知道,他们家里的餐桌比他们的身高还长。
等吃完了饭,黎度云很配合地帮着收拾碗筷。司延夏和班子书虽然不会做饭,但觉着收拾一下还是可以的,便也抢着要干:“我来、我来。”
黎度云说:“你们就算了吧。‘能吃不能干,一干干碎碗’。”
司延夏和班子书都噎了一下。
辛奶奶站起来说:“哪能让客人做事呢?”说着,辛奶奶扭头对辛桃馥说:“桃儿,你去洗碗吧。”
辛桃馥:……我是您的亲孙子啊!
辛桃馥不情不愿地说:“黎师兄和我一起吧。”
班子书和司延夏倒殷勤问:“我们呢?”
辛桃馥说:“你们?‘能吃不能干,一干干碎碗’。”
班子书:……
司延夏:……
辛桃馥和黎度云双双进了厨房,一起刷碗。
黎度云说:“怎么没有洗碗机?”
辛桃馥说:“奶奶不喜欢那玩意儿。”
黎度云说:“老人就跟孩子一样,不能老惯着,会惯坏的。”
辛桃馥笑着点点头:“也是这个理。”
黎度云又问:“怎么不请个保姆?”
辛桃馥又说:“奶奶不喜欢。”
黎度云看辛桃馥一眼。
辛桃馥又笑了:“是,是,是,不能惯着老人家嘛。”说着,辛桃馥又道:“可这些又不是原则性问题。”
黎度云只说:“你当是什么?她现在才刚好点儿,又勉强操劳,亏的还是她自己的身子。”
这话倒是说到辛桃馥的心坎上了。辛桃馥边点头边说:“也是,师兄说得有理。我待会儿就跟她说说。”
黎度云道:“你要是劝不了,我来。”
辛桃馥讶异:“你才和她刚认识,能有这个自信、本事?”
“能。”黎度云答。
黎度云还真有。
辛奶奶还真被他给说服了。
辛桃馥极为惊讶,问黎度云怎么办到的。
黎度云就说:“我告诉她,你在外头上课工作的时候都担心她担心得没边儿了。要不请个人在家里陪着她,你能得焦虑症。她为了你安心,只得答应。”
辛桃馥竖起拇指:“师兄就是师兄。”
这三个男人,跟无业闲人似的,隔三差五的就往辛桃馥家里钻。也不管辛桃馥在不在,反正辛奶奶总是在的,要是辛桃馥不在,他们和辛奶奶闲扯也是一样的。
辛桃馥也没想到,自己到了和平州,还拦不住这个热情。
这情节离谱得他想上八卦论坛开一帖《离开金主后,我成为了万人迷》。
他这万人迷,迷的自然不止司延夏和班子书两位“故人”,还有一个新认识的家伙。
这个家伙姓江,名为丹青。
江家在和平州本地颇具势力,这位江丹青先生在江家又颇具势力,因此,江丹青再和平州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辛桃馥在和平州领奖的时候,颁奖人就是江丹青。
江丹青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高大的男人,有一双吊梢眼,斜斜往上,看人似睥睨之意,两道镰刀似的眉,与这双吊梢眼一样锋利,如何看都是一个不好相处的精明人。
辛桃馥原本和他交集不多,头一次见面是在颁奖礼,再一次见面,便已经是最近了。
因为生意的缘故,辛桃馥多在外面跑,偶有应酬,便在一次聚会上遇到了江丹青。江丹青自是众星捧月的,他是那个月,辛桃馥就是那个众星之一。
江丹青瞧见辛桃馥的时候便笑笑,问他年岁,又说:“真年轻。看着就叫人喜欢。”
这几句原是好话,听在辛桃馥耳里却引起一阵寒颤。
他压低脸,不敢直视这位江家风头正盛的大少爷。
江丹青说完这话不久,就被另一位大人物拉开去私聊秘事。
旁边的宴会办理者朝辛桃馥似笑非笑:“你的福气来了。”
辛桃馥心里忽然转过那句很著名的影视剧台词:“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过,辛桃馥的脸皮厚,心脏也结实,不至于当场失态,便微笑着说:“李老板别开玩笑。我有什么福气?就是一个老实跑生意的。”
李老板却笑着,拿着老同学的亲切,与他说:“跑生意有什么好的?每天忙里忙外,跟狗一样!俗语道啊,当狗是不如当猫自在的。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
辛桃馥脑子嗡嗡的,默念着那句“当狗不如当猫”,心里却想,我当那个吊梢眼的猫儿?那不如当殷先生的猫好过。
这个念头转过,就似一记大锤敲响了辛桃馥的心。
他急急摇头,瞎想什么……
不久后,江丹青便通过秘书邀约辛桃馥,名义是谈生意合作。辛桃馥没想什么就婉拒了。
司延夏找辛桃馥做生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辛桃馥还能接招。但江丹青……辛桃馥觉得这人没那么好惹。辛桃馥虽然爱财,但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险。
江丹青的秘书被回绝后,不久,辛桃馥就接到了江丹青本人的电话。
大约是觉得秘书面子不够,江丹青亲自邀约。
江丹青到底是个大老板,辛桃馥要拒绝,还得有个好理由。而且,他若拒绝了江丹青的商务合作,暂时也不能答应别人的,否则就是不给面子。在和平州,没什么人能不给江家面子。
辛桃馥便解释说:“其实这个公司我是做着玩儿的,我现阶段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最近我有个学习项目在做……”
江丹青接受了这个解释,便说:“那你好好学习。”
不得已之下,辛桃馥只好停掉正在和本地商人洽谈的项目,老老实实地维持老客户,并好好上课念书——不然被江大老板知道自己是扯谎,恐怕很麻烦。
辛桃馥这阵子便少去应酬,生意也放慢,多专注在学业上。
这天下了课,辛桃馥出校门的时候就和黎度云碰了头。
辛桃馥笑问他:“你这一阵倒爱在和平州走动?”
黎度云便道:“我在这边找到工作了。”
辛桃馥微微一惊:“你来和平州工作?我以为你会留在长安州。”
“哪儿没什么好留的。”黎度云答。
辛桃馥便道:“找到住处了吗?”
黎度云说:“你那儿不是有空房么?”
语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而辛桃馥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黎度云拖着行李跟辛桃馥到了家里安置。辛奶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说:“好啊,多个人热闹。”
等黎度云进了房间,辛奶奶又拉着辛桃馥,小声问:“就他了?”
辛桃馥闻言一惊:“奶奶,你说什么?”
奶奶道:“你就选择他了?”
辛桃馥忙摆手加摇头:“他……他不是啊!”他就差指天发誓地说:“他就是一朋友!”
奶奶蹙眉:“朋友吗……”
“当然。”
奶奶产生自我怀疑:我竟是腐眼看人基?
没过两天,司延夏和班子书又上门来。
辛奶奶坐在摇椅上,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对辛桃馥说:“孙儿呀,你也该早做决断啊。不要老是吊着人家。”
辛桃馥觉得自己也太冤了,只好分辩道:“我怎么吊着人呢?我是三尺白绫?”
奶奶呸了一声:“这是什么晦气话?我只是说你太有魅力,才叫他们死追着。”
辛桃馥又嘟囔:“我是肉包子,就招狗追呗。”
黎度云在旁却说:“你既然烦了他们,我帮你把他们劝回去吧。”
辛桃馥又吃一惊:“你能有这自信、这本事?”
“能。”黎度云答。
第55章 黎师兄的智慧
班子书和司延夏再次要来的时候,被黎度云拒之门外。
黎度云架着一双长腿停在门外,拦路拦得理直气壮:“这屋子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司延夏挑眉一笑:“容不下我们?倒容得下你?”
“当然。”黎度云点头,“你再这样没事上门,我要报警了。”
司延夏觉得好笑:“你凭什么报警呀?你以为你是谁?这儿又不是你的地方。”
黎度云平静地说:“原来你还不知道,这房子写的我的名字。”
司延夏大受震撼。
班子书替辛桃馥搬的家,所以还是知道此事的,心里一直也很在意,但到底没说什么,只道:“虽然写你的名字,但出资人还是辛桃馥吧?”
黎度云点头:“不错,等哪天你们也能让辛桃馥这个守财奴出钱买房还肯写你们名字的时候再来跟我一决高下吧。”
说完,黎度云就回了屋子,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度云的“示威”有了效果,司延夏和班子书确实消停了好一会儿。
可惜的是,江丹青那边倒是“越挫越勇”。
辛桃馥为了躲着他,连业务也不怎么跑了,就泡在学校里做项目,闭门不应酬。谁想到,这天老师叫他出来吃饭,结果一下楼,发现停着一辆极为高调的豪车,里面坐着的人是江丹青。
辛桃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导师拉着一起上车了。
江丹青笑着说:“小辛喜欢吃法国菜吗?”
辛桃馥淡淡一笑:“没怎么吃过。”
车子开到半路,老师就非常“凑巧”地接到工作电话,临时跑了。
最终,江丹青把辛桃馥带到了一家十分奢华的法餐厅用餐。辛桃馥想吐槽的是,这家餐厅的“本土化”做得也太差了,餐牌全是法文,而服务员也清一色的都是外国人,虽然看不出是不是法国人,但张口就是法语。
江丹青像是这时候才想起问辛桃馥:“你会法语吗?”
辛桃馥抬头看江丹青,江丹青的脸上带着那种让辛桃馥熟悉的“上等人”特有的笑容。辛桃馥忽然就想起了殷叔夜。
他想起刚开始和殷叔夜“约会”的时候,殷叔夜都带他去什么地方呢?
绝不是这样的餐厅。
初次约会的地点,殷先生会考虑辛桃馥喜欢什么,一开始会选辛桃馥感到舒适的地方,而不是上来就带辛桃馥去过分高级的场所——高级到会让普通人感到拘谨。在这样的拘谨之中,有钱的那一方便可以尽情展露自己的威势,震慑对方的同时,又能炫耀自己的资本。
江丹青却是直接利用辛桃馥导师的压力,开着豪车,带辛桃馥去极为豪华的私人餐厅用餐——江丹青也不是要体贴他的样子,倒像是想看辛桃馥在这个氛围下的窘迫,好实施进一步的镇压和炫耀。
辛桃馥嘛……懂法文。
他也知道高级法餐的用餐礼仪——多亏殷叔夜。
类似的餐厅殷叔夜也带他来过,不过是在他们相熟之后。
一开始,辛桃馥也有些局促,别说用餐,在这样的环境下,连手都不知怎么摆。殷叔夜便跟他一边开玩笑,一边教他怎么用餐具。他笑着介绍水杯、红酒杯、白葡萄酒杯和香槟杯的分别时,细长的手指举着杯,让杯子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咚咚,这声音,辛桃馥现在都记得。
辛桃馥再次踏入这种餐厅的时候,心里恍惚了一瞬。
包厢的墙壁上有大理石做的壁炉,燃烧的火依旧温暖。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纯银雕花的精致餐具一字排开,水晶杯在旁静静伫立,如优雅的侍女。桌子中央的花瓶上玫瑰温柔绽放,一如当年。
江丹青瞧着辛桃馥,希望从辛桃馥眼里看到惊艳和拘谨——通通没有。
辛桃馥看起来很淡定,他坐下来,像是一个熟客一样点菜,用餐,与江丹青也是谈笑风生,应对自如,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