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倾颔首:“知道。”
裴云玖摩挲着手指,思索着:“这家福利院……叫什么?”
他大学的时候,好像来过这种类型的福利院做义工,但时间过得太久远,福利院具体位置和名字记不太清了。
德尼翻看资料道:“叫云朵福利院。”
“是这家?”裴云玖恍然,笑道,“我大学在福利院当过志愿者,也是云朵福利院。”
他大学的时候还没有进入娱乐圈,每天都为着综合素质分而努力,云朵福利院就是他当志愿者时去的地方。
因为都有个云字,同行的同学还打趣他到了本家。
德尼笑:“挺好的,我们自己去迷路了,你来当导游。”
裴云玖:“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哪记得福利院里的具体位置,还是地图靠谱。”
他说着,看向严倾,见他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车外树荫影影绰绰,一幕不落的都进了严倾的眼,给黑眸染上了点点绿意,那一双淡漠的眼慢慢温柔了起来。
裴云玖歪头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搅严倾难得的闲适好心情。
因为多为残障儿童,云朵福利院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主要的是院内栽植的一片片花林。
院长在接待剧组的人,她自豪地介绍道:“我们的四季花林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风景,春樱夏桂秋枫冬梅,一年四季都是花儿。”
徐导赞叹道:“孩子们能遇到这样的福利院,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林院长动容道,她望向站在人群之中的严倾,面露感激,“最感谢的就是青岩慈善会,是他们为孩子们种下的这一片片花林。”
严倾垂着眸,闻言睫毛颤了一下,轻轻抬眸,和林院长对视后,浅浅扬起了唇。
很浅很浅宛若不存在的笑容,裴云玖恰好看到了。
林院长感慨了一声,然后带着徐导去定下的拍摄位置。
严倾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剧组人各自自由活动的时间,他径直走四季花园里正中心的一棵大树旁,蹲下。
树前是一簇一簇连片的三叶草,矮矮的一小丛,随风轻晃。
严倾伸手轻轻去戳三叶草的叶子,把三叶草戳得一晃一晃的,像是打招呼一样。
裴云玖一直跟在他后面,见状,他猛地一怔,一些被他遗忘许久的记忆缓缓浮了上来。
云朵福利院的孩子们幼年大多不顺遂,很多孩子都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最明显的表现在自卑、悲观、丧失对未来的信心等。
初到福利院的他一边想方设法逗孩子们开心,一边从喜欢周游世界的妈妈那里寻了了不少‘幸运’的法子。
比如,想办法去接落下的叶子,然后把叶子放进一个铁盒子中,再埋进土里,就能收获好运。
不管这个法子是真是假,裴云玖只管带着孩子们到处跑来跑去地接树叶,让孩子们有了一段久违的活力时光。
当时的院长默默支持裴云玖寻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只要能让孩子们动起来,开心起来,那就是好‘偏方’。
后来孩子们接的树叶太多了,裴云玖就把所有的树叶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面,然后藏在这棵大树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铁盒子在的地方,就有成片的三叶草。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福利院的那一批孩子们成家立业了,那个铁盒子也可能早就生锈发霉,但这并不妨碍孩子们去追寻幸运。
裴云玖凝视着严倾蹲下的背影,缓缓往后退,在周遭近乎齐膝的狗尾巴草里寻了一根长长的莎草。
莎草同三叶草一样,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缘分草。
这是裴云玖当时和孩子们玩的另一个游戏。
“严倾。”裴云玖王往前走了几步,唤道。
严倾收回与三叶草打招呼的手,回头看见裴云玖,站起来身。
“严倾。”裴云玖再唤一声,轻笑,“我们玩个游戏吧。”
严倾看着他,黑眸微闪,缓缓点了头:“好。”
裴云玖拿出莎草,朝他晃一下,“缘分草,会玩这个吗?”
严倾眸光凝在莎草上,再次轻轻点了头。
裴云玖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冲严倾招招手,“来。”
他掐掉莎草的花瓣部分,把一边的草根分成两个小瓣,然后看向严倾。
严倾坐了下来,接过完整的那一边,轻轻掐开草根,两手个捻着一瓣,向裴云玖颔首示意。
长长的莎草草根在两个不断往外的拉扯下,分成一个X形状,等分到正中央的时候,两人同时停下,然后将自己这一部分交给对方。
严倾接过裴云玖分的那一边,动作越发小心谨慎,一点一点的往外扯。
裴云玖注视着严倾愈发凝重的表情,再看着眼尾那颗十分明显的黑痣,轻叹一声。
此时此刻,他终于将严倾与十年前那个时常带着黑色口罩、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的学弟,对上了号。
缘分草缓缓的分开,裴云玖缓下动作,轻轻扯动草根。
一秒后,草根里的丝成功分为了四边形的形状,且是近乎正方形般的完美。
严倾看着分出的正方形,清冷淡漠的眉眼弯了弯。
他轻轻扬起了唇,笑着说:“成功了。”
裴云玖将缘分草好生地放在地上,然后戏谑道:“这位小学弟,我们好像十年前就成功了吧?”
严倾抿唇,带着笑意,垂下了眸。
这份缘分,其实早已在裴云玖未察觉的地方,独自生长了十年。
裴云玖没忍住,伸手弹严倾一个脑嘣,嗔道:“你明明就记得,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严倾抬起头,黑眸里含笑的温柔满满当当,他理直气壮的:“我说过的,是学长不记得。”
“哈?”裴云玖眨眨眼,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次带严倾出去玩,他们在车上的对话。
——“严倾,你是什么时候想当我粉丝的?”
——“十年前。”
——“十年——?”“我入圈也才不到六年啊。”
——“是你在大学演出的时候。”
——“大学演出……?”
……
所以,是福利院内篝火晚会他唱的那一串儿歌串烧?
裴云玖看着严倾那黑凝凝的眸简直手痒痒,暴躁:“我这暴脾气啊,你这叫哪门子演出?我逗那些孩子玩的儿歌也叫演出?”
严倾抿唇含笑,重重点头:“是最美的演出,最好听的音乐。”
裴云玖:“……”
裴云玖服了他了,拳头软下,无力道:“行吧行吧,能得您这新晋歌王一句赞,我不枉这一场演出。”
他微笑着咬住‘演出’那两字,让严倾眸中的笑意又深一层。
在裴云玖和严倾纠结‘演出’的时候,剧组已经摆好了布景,就等两位主演就位。
在清楚了严倾就是那位神秘的黑口罩小学弟后,裴云玖就一点都不担心今天的戏了。
严倾是真的喜欢和小孩子相处,仿佛平时的百般冷漠凉薄,都是在积蓄给孩子们的宠爱一般。
之前的志愿者时光就是这样的,他经常带着孩子们玩,关切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孩子们一起闯祸,然后排排站,被院长气呼呼地单拎出来训。
但这位小学弟当时并不是裴云玖真正的学弟。他们一个高中,一个大学,只是恰好在一个地方相遇了,做了短暂的二十多天学长学弟,然后各自离开。
严倾当时算得上是个自闭小孩儿,除了和小孩子相处,平日里都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带着口罩、耳机。
真要算起来,裴云玖当初和他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句。
他实在弄不懂这个自闭小孩儿是怎么在当初就看上了自己,还一口气垂直入坑成了他第一个粉丝。
裴云玖想不明白,就看着严倾耐心的教孩子念书,看着看着,连徐导喊的‘过’都没听见。
今天这几幕拍摄得异常顺利,顺利到徐导都忍不住怀疑地找裴云玖问:“你是不是提前和他对了戏?”
裴云玖十分无辜:“没有哇,是严倾之前就有福利院志愿者的经历,今天的戏就是本能再现嘛。”
徐导狐疑道:“真的吗?”
裴云玖对天发誓:“比珍珠还真。”
徐导这才摸着下巴,喜上眉梢,“看来严倾的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嘛,这几天演得挺好的,你再多教教哈,孺子可教!”
裴云玖想起严倾这两天各种无意中撩他的举动,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徐导,舒城那事儿有结论吗?”
提到舒城,徐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青,他叹了声:“舒城那边没有回复,我们就没管他,直接开始找新的演员。”
裴云玖也知道这事儿棘手,又问:“宁哥呢?还在国外吗?”
“对,他那还有事情要忙。”徐导道,“宁西柯现在暂时回不来,我也没空去找演员,这事儿就交给副导他们了。人没来之前,就先安排其余的戏份,来了之后你可能就得忙一点,过来补拍一下了。”
裴云玖点头应下,“好,有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今天的戏份都是福利院,在福利院神秘BUFF的加持下,严倾所有戏份,一遍过。
裴云玖看着收工时间连连感慨:“这是什么神仙效率啊。”
严倾也很满意今天的进度,也可能以因为身在福利院里,他脸部表情轮廓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
裴云玖和严倾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刚走了几步,严倾忽然顿住脚步,然后朝左侧奔跑过去。
一片微黄的树叶自梅树上慢悠悠飘落。
严倾伸出双手,捧在空中,捧起了一枚代表幸运的落叶。
他合上双手,向裴云玖挥了挥,脸上扬起的笑容满是喜悦,眉眼弯弯,弯得几乎看不清那双黑眸。
——“学长,我接到了。”
严倾捧着落叶朝裴云玖喊道。
裴云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唇边若影若现的酒窝,忽然有了一种欣慰的欢喜。
这样的严倾,挺好的。
带着这份欢喜,裴云玖和严倾回到了酒店,恰好碰到匆匆出门的副导演。
副导演和他们急急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冲出了酒店,看起来十分焦急。
裴云玖没甚在意,等晚上他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准备迎接一宿好梦时,一个被他拉黑删除的人重新出现在了好友申请列表。
裴云玖眯着眼睛反复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盲月》剧组王语扮演者元望,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他顿时翻身而起,打开剧组群,才发现群里已经开始洋洋洒洒的欢迎新人。
德尼的电话适时响起,他语气严肃:“奇林饮料那边同意换下舒城,但条件是要重新送来一个演员,副导演就同意了。”
裴云玖轻轻叩着手机,缓声道:“已经确定了吗?”
德尼道:“嗯,徐导把选角权给了副导演,副导在知道是元望后直接同意。组里知道你们恩怨的人很少,徐导没有理由拒绝。”
他顿了顿,把徐导的话复述一遍:“《盛世》开机时间是二十天后,而王语只有七场戏,元望的时间完全充足,从各方面来看,元望现在确实是王语的最佳选角。”
裴云玖安静听完,忽地笑了声。
他望着明天的通告单,凤眸幽深:“德尼老师,明天麻烦帮我留出一个空挡,我要去医院,探望舒城。”
德尼不疑有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缘分草,也叫莎(suo)草,这篇里面的事儿,我小时候都干过,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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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天,雨停了,风晴了,连天边都露了点彩虹的踪迹,是个大好天气。
趁着早上的收工的时候,裴云玖来到酒店旁的医院,德尼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他。
德尼低声道:“舒城还在病房里,他刚知道元望顶替的他的事情。”
裴云玖挑眉:“文习、奇林那边昨天没说,元望也没有过来?”
“没有。”德尼摇头,“昨天说了舒城就还有闹得余地,现在元望合同都签了他还能怎么闹。说得再过一点,这次的事故因而起,剧组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很好了。”
如德尼的说法一样,这次事故舒城有闹的可能性,但如果真相暴露出去,那最后舆论会倒向哪一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裴云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走向舒城在的病房,轻轻叩门。
里面的人不耐地问了声,随即打开房门,舒城的经纪人笑容勉强的问:“谁啊——裴先生?”
他一愣,而后笑容淡了些,“您有事吗?”
裴云玖面色淡然:“我找舒城,他醒了吗?”
经纪人戒备的看他,“您有事可以和说我,舒城现在不方便见外人。”
“是吗?”裴云玖轻笑一声,干脆朗声唤道,“舒城,醒了吗?”
“裴先生——!”经纪人立刻紧张起来,“您这是要干什么?”
不待他紧张完,舒城的声音就自里面传来:“司哥,让他进来。”
经纪人司恒脸色一变。
裴云玖向他微笑一下,“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他说着,自然地进入了房间,而后带上房门,无视经纪人苍白的面色,将他关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