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闲得无聊,拿出手机继续和张俊宇聊天。
张俊宇和他心有感应似的。他刚一上线,就收到了张俊宇十分钟前的微信来信。
[纸上谈兵了这么段时间,今天终于要出门实操了,心情有些激动。]
[想了好多电影场景一般的画面,希望我能Hold得住场,哈哈。]
看到张俊宇的留言,江玥忍不住嘴角一咧,打字回复。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你可是辩论赛上唇枪舌战、三连胜拿下过管骏的男人!]
张俊宇肯定也在看手机,消息刚发过去,就得到自谦的回复。
[没有啦,了解得越多我越发现,和真实存在的商斗相比,学校辩论赛真的太小儿科了。]
江玥对这句话很有共感——在了解过傅家和易家的争斗之后,他刷新了好多层面上的认知和见解。
[我真的有点慌。还好爸妈带着我,不然我真的不敢去。]
张俊宇发来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江玥觉得表情包挺可爱的,噗嗤一笑,长按表情包点击添加。
傅鸿与明面上在批阅文件,实际上是暗中观察江玥的神情和动作。在他的释觉中,江玥这个笑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一定是和那个“男同学”聊上了,所以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傅鸿与强忍怒火,下笔的力气不自觉加重,几乎要将合同纸戳破。
吃饭的地点,选在傅悦集团旗下的喜悦酒店内。
和好友聊完天、抒发过情感的江玥,心情爆好,挽着傅鸿与的手臂进到包间,终于有机会问。
“先生,我们晚上要见的客户,是哪家企业的呀?”
“张氏。”傅鸿与面无表情答,语气低沉得可怕,“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张氏。”
江玥被说得一懵,心想我认识的张氏是哪个张氏?
“是、是那个做装饰玻璃的吧?”江玥试着答,“好有缘分啊!上次去商贸会时,不也遇到了他们家的代理吗?”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刚做过“亏心事”的江玥,在傅鸿与说到“你认识的那个张氏”时,第一想到的是张俊宇!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傅鸿与不知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反问道,“没见其他企业被你记得这么牢啊。”
江玥心虚。
但想想他应该没在傅鸿与面前露出过什么“马脚”?他大着胆子回怼:“都听过两次了,印象当然深刻呀!第一次是刘挣说的,第二次是商贸会上我问的,能记得不牢吗?”
傅鸿与冷哼,没再说话。
江玥莫名其妙,心想这偏执狂到底是哪根线搭错了,今晚说话的语气这么阴阳、这么冲?
该不会……真是被傅鸿与发现了什么吧?
想到张俊宇今晚也是要“谈商务、见客户”,江玥这心里就非常不安,总觉得一会儿有大事要发生。
服务员围着圆桌摆碗筷、沏茶。茶刚沏完,包间的房门被人打开,管骏进来向傅鸿与欠了个身。
“爷,张氏集团的董事长到了。”管骏将门压住,防止闭合器作用让房门合上。
黑色的身影在门外晃了晃,随后踩着沉稳的脚步、进了门。
还未看清来人面容,江玥的心,已经开始了不安的剧烈跳动。
他祈祷着进来的不是熟悉的、见过面的脸。
如果是他在家长会上见过的人,那他——
他大概会疯掉吧。
第49章
先走进来的是两名脸生的下属, 然后才是今日的主客。
“傅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来人非常热情,一进门就第一时间向傅鸿与问好,伸手要行握手礼。
江玥晃了晃神, 在看清来人面容的一刻松了口气, 拍拍胸口暗暗道:还好还好, 不是同一个!
他在家长会上见过张俊宇爸爸的——张俊宇爸爸要更年轻、更健谈一些!总之不是这个啦、不是!
江玥在心中暗自侥幸。傅鸿与似是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和来人握了握手后,介绍江玥。
“好久不见。自张总常年旅居海外之后, 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傅鸿与搂着江玥,“为您介绍, 这是我夫人江玥。第一次带出来和您见面, 他可能有些生疏和怯场。”
江玥害羞地笑笑,也和对方握手:“你好张总。”
“好好好!”张总喜笑颜开, 夸赞道, “小夫人真漂亮啊——傅总好福气!”
江玥笑呵呵地应和着, 心想可不嘛, 傅鸿与有我是傅鸿与的福气。
要不是被家里逼着履行婚约, 我才不搭理这种性格恶劣的老男人呢!
打完招呼,三人重新坐下。在服务员忙着上菜摆盘的期间,傅鸿与和张总开始了寒暄。
寒暄内容多半是和商务相关的, 江玥听得一知半解、根本插不上话;想拿手机出来刷一刷吧,又碍于礼数不能这么做。
他吃着餐前小菜,听八卦一般旁听着傅鸿与和张总的对话, 又时不时地被傅鸿与夹一筷子菜、或是投喂一块小酥小饼。
“我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张董事长打电话,没想到这么巧,您恰好在国内。前段时间的商贸会上,我见参会的人是代理, 便想当然地以为您又在国外。”
“别别别,傅总不必这么客气。”张总被傅鸿与一口一个“您”的说得心慌,急忙解释,“国内分部和USA总部是两个运行机制。既然选定了足够信任的代理,就不能随意插手他们的工作。
“因此国内的会议活动,都是代理决定要不要出席的。”
傅鸿与举起红酒杯,和张总碰杯:“张总所言极是。张氏作为老字号企业,能顽强经营至今,少不了您和张董事长的努力。”
“傅总过奖了!”张总喝了口红酒,表恭敬道,“虽然我上任管理族内事务的时间长,年龄也比傅总大不少,但在商业手段上,我还要向傅总多学习啊!”
傅鸿与:“您过奖了。”
江玥嚼着小糕点,暗暗感慨傅鸿与在商界人士那真的好有威望!就连大傅鸿与十多岁的前辈,都要在傅鸿与面前放低姿态。
“没有没有,这绝不是过奖!傅悦集团正是因为有傅总、有傅大小姐这样手腕强硬的人才,所以近年来才能连创业绩新高,超越易家成为集团第一。
“这样的魄力,真的让我等小企憧憬不已。”
这段恭维话,江玥是听懂深意了:这绝对是在向傅鸿与表明立场!
傅鸿与说过,业内这么多企业,无非是傅悦派、易高派和中立派。
江玥猜,张氏之前很大可能是中立派的?这回又是主动降低价格,又是当面表忠心的,显然是要抛弃原有的立场身份,浩浩荡荡加入傅悦派啊!
傅鸿与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傅家只是将分内事做好、做优罢了。业内动不动就给傅悦扣帽子,说什么超越不超越的,真让我感到诚惶诚恐。”
张总轻叹,转而直言道:“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就不瞒傅总了。今年张氏和易高集团的合约到期后,张氏决定不再和易高合作。
“这么多年来,张氏一直左右逢源、两面不得罪,如今忽然明确阵营,傅总对张氏有顾忌也是必然。但我以我们多年的合作情谊保证,张氏这次的站队,绝不是出于墙头草的心态,而是发自真心地欣赏、赞同傅悦集团的发展政策。”
傅鸿与又是一笑,主动拿起转盘上的红酒杯,为张总添酒。
“张总,您是真的客气了。不论张氏是明确阵营、还是一如既往保持中立,张氏是傅悦多年合作伙伴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能意外地听到您这番忠义发言,我真的非常惊喜。来,我们再干一杯。”
张总和傅鸿与碰完,还作势要和江玥碰。
江玥急忙放下筷子,用装满果汁的玻璃杯,完成这个碰杯礼。
清脆的碰撞声后,江玥喝着果汁,脑内的弹幕又开始乱弹乱飞。
这就是商场啊……大家都是精打细算的商人。说什么家庭聚餐,其实本质是个让张总表忠心、明阵营的仪式?
商人们,都好艰险狡诈噢。
三分满的红酒喝完,傅鸿与要再为张总再倒上时,又有人来敲门了,隔门报告道。
“张总,似是您的夫人和儿子到了。”
“噢!终于到了啊?快快快,快叫他们进来!”张总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啊傅总,我妻儿他们是从家里过来的,路况不好耽搁了一会儿,希望您和小夫人不要介意。”
“不介意,我理解的。”傅鸿与拉着江玥的手,带着江玥一起起身,“不必太拘谨,今晚本就是轻松愉快的家庭聚餐,您自然一些就好。”
江玥心想屁咧!人张总刚才都那么恭敬地和你说话了,你还好意思说是“轻松愉快家庭聚餐”?
果然是无良奸商!明明都骑在人头上了,还非要假友好说没有!
“诶,好!”
张总依旧笑呵呵,看了一眼江玥。
“其实啊,张某的儿子和小夫人差不多大。他之前一直在学校读书,今年高中毕业之后呢,利用暑假时间在国内分部熟悉业务,年后准备到USA上大学。
“和沉稳大方的小夫人相比,他可是个不中用的家伙啊!等会儿望傅总和小夫人多多包涵,给我儿一个学习的机会!”
傅鸿与笑得不明所以:“好。”
江玥也点点头。
他心里觉得有点蹊跷:怎么张总的儿子也是今年毕业、年后要到USA上大学?种种条件都和张俊宇过分重合了吧!
但也不一定……年年都有毕业的人,年后要去USA留学的肯定也不少,条件重合一点都不奇怪。不会那么巧合的、不会的!
江玥又开始紧张,小心脏砰砰狂跳,眼睛死死地盯着门。
“来了来了来了!”
一名脚踩高跟的漂亮女士进了来。因为房门是侧面江玥的,所以女士进来之后,得转一下身、江玥才能看清她的正脸。
“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了傅总,有段路实在太堵了!”
“没事,张总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傅鸿与一直拉着右手边江玥的左手。
因为要和张夫人握手,他不得不腾出右手来、用左手拉江玥的左手。
这个姿势,江玥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跑不掉,傅鸿与何必这样紧紧攥着他、不放手呢?
“这位是……?”
“我夫人江玥,今天带来一起吃饭。”
“啊,真是年轻可爱的小夫人呀。小夫人你好!”张夫人的性格还蛮直爽的,给了江玥很不错的第一印象,“我儿子啊,看着和你差不多大!他——”
“诶诶诶。”张总打断张夫人的寒暄,低声问,“儿子呢?没跟你一起来?”
“来了来了!他说去洗手间洗个手,我就先进来和傅总、傅小夫人打个招呼。”张夫人回头望了一眼,听着脚步声,“过来了!——儿子啊,快来问声好,傅总等你好久了!”
被张夫人的热情感染,江玥好奇地向房门处望去。
“快来快来!”
张总长手一伸,将就在门外的少年揽过,未等傅鸿与和江玥看清来人面容,就压着儿子来了个深鞠躬。
“向傅总、傅小夫人介绍,这是我儿子。”
张总动作太快、太利落,江玥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嗖地进来、又嗖地鞠躬。
“傅总好、傅夫人——”
江玥最先看到的,是黑色的定制西装,从下而上,到深蓝色的领带、纯白挺立的衬衣领子、修长好看的脖子,和——熟悉的脸。
刹那间,江玥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他一样瞬间变脸的,是相隔圆桌、正好站在他对面的张家小少爷——张,俊,宇。
“……好。”张俊宇瞪大眼睛,挤出已到嘴边的最后一个字。
他震惊地瞪大双眼,干站在原地和江玥对视了三四秒,声音颤抖道。
“是你?”
就这一刻,江玥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傅鸿与抓着他的手,他哪儿也去不了。除了别过脸、回避张俊宇那灼热的质问眼神外,别无他法。
张氏夫妇还对儿子的话语感到奇怪。张总更是语气严厉地教育张俊宇:“这是什么话?爸爸这段时间交给你的商务礼仪,你都忘光了?
“重新说一遍!用敬语向傅总和傅小夫人问好!”
张俊宇沉默不作声。
江玥感到头皮发麻、双颊发热。
他感觉自己要被张俊宇盯出火来。羞愧的火焰已经在他的头顶燃烧,不出一会儿就能将他烧得面目全非、无脸见人。
哪怕,他已经无脸见人、无脸见张俊宇。
偏偏傅鸿与还笑着开口,“细心”地为张氏夫妇两解释。
“别别别,张总别对孩子这么严厉。两位常年居住海外,可能对孩子的情况不太了解。
“我来说明吧:我夫人和您家小少爷,是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
傅鸿与扳过江玥的身子,笑得瘆人——比沾血的杀人刀子还可怕!
“玥玥,怎么不说话了?”傅鸿与看似温柔,实际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彷如银针般往江玥心口上扎,“这么久不和老同学见面了,你不跟和小张同学寒暄寒暄吗?”
是这个笑容、这段话,让江玥幡然醒悟。
傅鸿与知道。
傅鸿与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