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难怪刘挣去调查了易高投资的商业街。易老狐狸就是利用这些招数,把不干净的钱洗干净的吧?”
说到这个地步,江玥再是瞪眼一震惊,惊叹。
“不干净的钱!”他忽然记起了曾经和傅鸿与在床上的对话。
难怪傅鸿与要回避他的提问,原来是早就在这里预谋好了!
“先生他……是不是也有不干净的钱?”
虽然问出口的是疑问句,但实际上,江玥心里有了答案。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才被抓走的吧?”
不用等易胜天点头了,江玥觉得百分之两百肯定是!
肯定是傅鸿与也做账、也洗钱了,所以才会被抓走的!
——这个不守法的天杀大奸商、臭混蛋!
“嗯。”
易胜天点头肯定,随即又解释补充道。
“不过……傅总和我叔那不是一个性质的。傅总那属于避税过度,有偷税、漏税之嫌疑,调查他的是审计、税务局。
“我叔那个是真——洗黑钱,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可太多太多了。除了审计、税务局之外,司法机关肯定得介入其中。反正我叔昨晚在浙城城内的一古镇里被逮了,逃到海外的林清凤林女士,迟早也得被引渡回国。”
“天啊,”江玥感慨不断,再没有了吃早餐的心情,索性放下餐碟认真讨论,“原来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合着昨晚被抓的不止傅鸿与一人?那可太好了,江玥这心里平衡了不少。
“这、这罪名得有多大?”江玥没忘记问傅鸿与的去向,“应该……应该不会被判死刑吧?”
易胜天被江玥的话逗乐,破了一瞬间的防,笑完又急忙摆回正直脸。
“不好说,现在正在调查阶段,税务局那边调查审核是需要时间的。只能说相信傅鸿与吧,我不认为他没算好这一步,也不认为他真能舍得丢下你、进去蹲那么久的牢子。”
“哪有……”江玥撇嘴,不说还好,一说就鼻子酸酸的想哭,“要不是你来这一趟,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要是真的在乎我,就不该什么都不跟我说!”
“他不希望你被卷入漩涡中心、受到其他人的伤害。他现在就是在赌而已,赌一个将功补过,既能将易老狐狸拉入地狱、又能在上头那得到特别赦免的机会。”
“赌赢的机会有多大?”
“不好说,但我觉得情况还不算太坏。你先不要想太多,相信他——相信你的先生一定会回来。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把家照顾好。”
“可是……”江玥觉得前路漫漫,一片黑暗,“要持续多久?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他回来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都不好说。”
易胜天把一直架在烟灰缸边的烟掐了,喝了茶作势要起身。
“调查的过程是很耗人心性的。运气好,十天半个月出来,运气不好,羁押个三两年也不奇怪。”
江玥吓得下巴要掉,想拉易胜天接着聊,无奈拉不住:“三、三两年?——那也太久了吧!
“你你你你坐下呀?我们还没聊完的!”
“三两年太正常了。调查完了再一来一回一上诉,可不得搭进去这么多时间嘛。”
易胜天看了看腕表。
“我的情况也不乐观,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你就听傅鸿与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着他给你安排的后路乖乖走。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他肯定还是会回来的。”
江玥没再阻拦易胜天的去路,长声叹息。
“行吧,我会的。”
我会努力过好没有他的生活的。
-
午间的新闻上,公布了易高集团和傅悦集团旗下酒店、酒吧等其他娱乐场所,被统一封锁调查的消息。
虽然已经做了一上午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新闻播报的一刻,江玥还是揪心得心肝一颤。
和江玥相比,见过各种大场面的芳姑显得非常淡定。
她戴着老花镜、拿着家里的账本,一边对数一边看新闻,轻笑着拍拍江玥的肩:“小夫人,看来爷赌赢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您仔细瞧,这新闻播报里压根没提咱家的名儿。”
芳姑这么一说,江玥才猛然发觉——对诶!
新闻里写的是“包括易高集团在内的几间控股集团,均需接受警方的调查”。即便明眼人都知道、都能猜得出有傅悦在内,但只是这则新闻而言,傅悦被很微妙地略去了名号。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苗头!
江玥又燃起了斗志,点头附和:“嗯!姑姑看得好仔细噢,我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司法机关那边其实是在‘包庇’我们的?”
“不能不能、不能说是包庇。他们这是枪打出头鸟、抓人是树典型;这套招数,可以说是他们的传统行事作风了。”
芳姑思路清晰,给江玥逐一分析.
“就现状而言,咱家显然不是被树立的那个‘典型’。况且,在上午易公子来了之后,小夫人就该弄明白了,咱爷和易高不是一个性质的。
“我们属于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易高不一样——那可是实打实地洗|黑钱啊!
“小夫人放心吧,爷临走前向我保证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江玥勉强扯出笑容,笑了笑:“嗯,相信先生。”
他吸溜溜地喝着汤,心想眼下这个情况,除了相信傅鸿与之外,还能有其他办法吗?
上午易胜天离开后,他已经将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一次了。比如给王律师打电话、比如给他妈妈发短信……甚至乎,他还想给李警官打电话询问情况。
除了最后一种、是出于全局考虑他没有做的之外,其他几种要么是电话无法接通、要么是等不到回信。
他也想联系傅重明、傅林晓青和傅照之。可看新闻的意思,这次是傅家四口子人都进去了。
人都进去了,江玥再打电话问也没用。大概,这家子人在里面团聚得会更快。
芳姑看出了江玥的心事,出声安慰道:“小夫人,您就别胡思乱想了。我知道您的性格,您这会儿肯定是在自责、愧疚,认为傅家现在的状况和您有关。
“且听我老人家一言吧:爷这个人啊,精明着呢!除了咱现在了解的情况外,爷肯定还有其他打算。咱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不必要的事儿都不要做,乖乖按着爷的祝福来。
“信我、也是信爷——一切会好的!”
芳姑一个中年人,都能在这种困境时刻表现出坚韧的一面,江玥作为青少年人——年轻有活力的一代,就更不能服输啦!
“嗯嗯!”江玥把炖汤一口气喝完,给芳姑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提起来劲儿道,“我会的!
“这段时间我和姑姑一起,铆足劲向下走!”
“哎,好!”芳姑拿起电视遥控器,索性关了新闻播报,“那就不看新闻了——闹心!咱先把家里的账目捋顺了,免得过几天有人上门查账时,弄得手忙脚乱。”
“好。”
江玥起身将椅子挪到芳姑身边,看不懂也陪着一起看。
“我守在姑姑身边!”
家里成了这副紧急状况,那家里的佣人们也肯定是留不得了,得一个个地遣散回家。
在江玥和傅鸿与到外旅游的时间里,芳姑已经按照吩咐、事先遣散掉一批人了。剩下的这帮人,都是在傅家干过一年以上时间的老员工。
老员工嘛,干得久了有感情;相对来说遣散费也更高一些,得细心处理。
“这几天时间,是给他们补年假的。等过几天他们放完假回来,就可以谈终止劳动合约的事了。”
芳姑带着老花镜,还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语气也一如既往地温温柔柔。细听,其中会透出几分不舍的无奈。
“唉,这些都是在咱家帮佣过一年以上的人啊。忽然要散了,这心里怪舍不得的。”
这也难怪家里变得这么安静。
一共就剩江玥和芳姑两人了,能不安静吗?
“姑姑,就剩我们两个了,好难过噢。”
江玥嘟嘟嘴,忍不住在桌下拉住芳姑姑的手。
“姑姑,我突然很好奇:你是怎么进到傅家的呀?你对先生真的好信任好信任——比我还信任!
“先生和你之间,肯定是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吧?你陪伴在先生身边多久了呢?”
“回小夫人,我已经陪在傅爷身边五年了。”芳姑反手攥住江玥的手,笑得眼睛弯弯,“如果没有傅爷,我可能……至死都是个家庭事业双不顺的失败中年妇女。”
在江玥好奇的目光中,芳姑将她的过去娓娓道来、一一为江玥揭秘。
芳姑说,她本名叫陈芳。
四十五岁那年,因为丈夫出轨、小三嚣张地找上门来,当着大儿子、和未进门的大儿媳的面儿,给了她一顿下马威,所以她毅然选择了离婚,脱离家庭成了孤身一人。
只是听了一个开头,江玥就已经忍不住赞叹,为芳姑的勇气和决心竖起大拇指:“姑姑,你好勇敢!你太棒、太厉害啦!”
“没有没有,没什么厉害的。”芳姑急忙摆手,补充说明道,“离婚前,我一直在隐忍。我的前夫风流成性,除了前五年对我一心一意、还算不错之外,其他时候就是人渣一个。”
刚结婚时,两人都没什么钱,各自打工为家庭积攒本金。后来,芳姑的前夫寻到了点生意上的路子、赚了不少钱,然后就本性暴露、开始花天酒地。
芳姑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对于丈夫一次又一次地出轨、言语暴力,乃至行动上的家暴,她都为了家庭、为了孩子选择隐忍。
“一直到那次被人上门挑衅之前,我的想法都是放宽心、忍一忍。”
忍一时海阔天空,忍一时有大好将来。
“但那次之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那次是我大儿子带女友上门,我们全家出动、在饭店里开好了包间,等着大儿子带女友过来的。”芳姑如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冷笑,“哼,等是等到了——除了大儿子的女友之外,还等来了嚣张跋扈的小三。
“我无论如何都忍不了了,我那时候起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婚。”
江玥听得入神,为芳姑的遭遇感到无比心疼,攥紧芳姑的手不开心撇嘴:“姑姑,你的前夫实在是太坏了!”
“离婚倒不算什么。隐忍了这么多年,我对前夫的感情早已所剩无几。”芳姑扯出一个苦笑,“真正让我心灰意冷的,是我两个儿子的态度:知道我要离婚,他们非但不支持我,还反过来怪我无理取闹、怪我丢他们的面儿。”
尤其是预备结婚的大儿子,一听说母亲要离婚,表现得非常愤怒。
在大儿子看来,母亲这个举动是不给自己和媳妇面子。早不闹晚不闹,非要在结婚的关键时候上闹,让丈人家那边看尽了笑话!
“我当时也有点破罐子破摔吧。我心想好啊,都这么容不下我,我索性走了算了。”芳姑轻哼一声,脸上的冷漠神色,又变作一个笑容,“然后我搬出了前夫家,自己找了间出租房住。
“我苦学了半个月的礼仪,终于应聘上了喜悦酒店的客房服务员。”
“就是咱家旗下的喜悦酒店?”江玥急忙给芳姑鼓掌,“姑姑好棒、好棒!”
喜悦酒店毕竟是五星级别的酒店,即使是最最最普通的客房服务员,也有着极高的应聘要求。
好在芳姑好学多问,做事勤恳还不怕脏不怕累。应聘成功后,她利用空余时间学习英语,成功掌握了外语技能。
对于客户定位是商务人士的喜悦酒店而言,懂外语的服务员有天然独到的优势!芳姑进到喜悦没多久,就收到了许多客人的好评;每个月光是打赏小费,就能赚到不少。
“当时出了个状况,是我因为眼睛不好使、把相邻两间房的换洗衣物送错了。
“我头一回遭遇这种状况,急忙给两边的客人道歉。偏偏两边的客人都是大客户、脾气都不好,让我非常下不来台面。”
芳姑的眼睛,除了年老自然退化外,更多的原因是之前在家时、被习性不好的丈夫给打的。不戴眼镜,她根本看不清细小的文字。
“是傅爷及时出面,替我调和、给了我下来的台阶。”芳姑越是回忆这段往事,越是觉得有趣,“爷应该是看中了我眼睛的特点吧?谁也没想到,我因为眼睛闯了祸,却又因为眼睛得了福。”
算算时间,五年前正好是傅鸿与接任傅照之的工作,上任总裁不久、身边需要培养熟人照料的时候。
“我啊,赶上了好时候。就因为这个事件,爷就顺势——”
“顺势把姑姑提到身边了?”江玥急着补充。
“嗯。”芳姑点头,“所以我心里一直感激着傅爷。是爷的提拔,才让我有了现在的生活。也是在这五年的相处和照顾里,我对傅爷有了绝对的信任。
“我相信,只要是爷担保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
“真好。”江玥满足地靠到芳姑肩上,“先生和姑姑之间的往事真好、真动人。
“没想到,那个偏执狂、大混蛋,居然也有为小小员工解围的时候——想想就好温柔噢。”
“是呀。爷的温柔和细心,经常是藏在冷言冷语之下、不易被察觉的。”
芳姑就这么坐着让江玥靠,对着仅有三四个餐碗的宽大餐桌、以及空空荡荡的黑白装潢屋子,摇头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