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别说话!”
陆炎神情严肃。眼神看向手中的那朵小白花的时候,专注的仿佛看的不是花,而是自己的爱人一样。
曲向垚从小就怕这个表哥,被这样大声一喝,便也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等陆炎开口。
半晌后,陆炎抬起头,表情似喜似悲,眼神恍然无措中又夹杂着一丝喜到极致的癫狂之色。总之,不像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该有的表情。
曲向垚不害怕,小心翼翼的开口问:“表哥,你悟了?”
陆炎的情绪收敛的很快,一手把花竖在心口处,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然后脚下走得飞快:“悟个屁悟,我看你就是一天天的玩物丧志。不学好,这东西我就先没收了。”
说完,脚步微微停顿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家里还有事,真是的,听到你出事我就着急忙慌赶过来了。那你等一下和小姨小姨夫说一声,我就先走了。”
几乎是没有给曲向垚开口的机会,等到曲向垚反应过来,一脸怒色的追出去的时候,他根本就追不上自己表哥。
只能最后遥遥看着陆炎的背影气的想吐血。
“陆炎你把花还我!那是我的花,我就是给你看看!你再不还我,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表哥了!!!”
远远地,陆炎背着身子朝曲向垚摆了摆手。
行吧,一刀两断也不是不可以。
兄弟诚可贵,血缘价更高。若为happy故,两者皆可抛。
曲向垚气到想哭,最后回到病房后,直接趴在床上,用他妈的手机给他外公打电话。“外公,表哥抢我东西。他要是不还给我,我就不活啦!”
曲向垚他外公,也就是陆炎的爷爷一惊,弄清楚了确实是陆炎抢了曲向垚的东西后,气的杵着拐杖和曲向垚保证,一定要陆炎把东西还给他。
结果当天晚上,陆炎没有回家。
第二天,有人匆忙来给陆家报信说,他们家的陆炎现在已经买了五台山的机票,准备在少林寺落发出家。
第四天晚上,林家的饭桌上,林宇清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在坐的众人听。
“你们知道这几天整个C市圈子里大家说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吗?”
林宇清是林麒和林麟的父亲,和林天元现在一起管理着林家大房的那些产业,其中也包括黑岩安保。
原本在没有腓腓,也没住到老宅之前,看着也是一个挺儒雅的中年男人。不是楚骁寒父亲楚生的那种表面货色,而是真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和和文雅。
结果一段时间过去了,温文尔雅的帅大叔越来越有往八卦话痨的方向发展的趋势,他不光自己听,还喜欢把自己听来的分享给家里的其他人听。极大的拓宽了林家众人的消息渠道。
按照林麟吐槽的话说,就是这活得一舒服,就开始放飞自我,彻底做自己了。
按照林斯年的话说,整个林家喜欢听八卦的,除了林景历就数林宇清了。
林麒适当接梗:“说什么了?我们最近要忙活期末考,还真没注意。”
腓腓从二伯伯一开口,便又让爸爸给他盛了一小碗粥,配着香香软软的肉松和小饼干,小朋友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二伯伯最喜欢讲故事了,每次二伯伯说话,腓腓都有好多好多没听过的故事听啊。
林宇清随手拿过一个豆沙包,一边撕着吃一边慢悠悠的说道:“陆家知道吧?陆老爷子有一个孙子,今年大概十五六岁吧。还有曲家,那年陆家把自家的小女儿嫁给了曲家的儿子,现在夫妻两个的儿子差不多也十二三岁了。”
林翰捧场:“知道啊。陆家那个是叫陆炎吧?他是我以前的学弟,年纪和我刚遇见腓腓时差不多,也是刚度过转换期。他算是个挺狠的家伙。”
具体怎么狠,林翰怕吓到腓腓和林尧,就没说。
林宇清笑了笑:“就是他。他前两天跑五台山去了,直接给五台山上的寺庙点了五百盘大香,要求主持给他剃度。原本他家里人都没当回事,结果等过了两天后,发现事情不对劲儿了。等到陆家一家子,连带着陆家小女儿的一家子全都赶到五台山的时候。正值良辰吉时,陆家小子跪在蒲团上,头发都被他自己给剃掉一大半了。”
林逸举手提问:“为什么不是主持给他剃?”
“因为他未成年,剃度需要经过监护人的同意。”林宇清解释道。
“那现在呢?”林麟看他爸的反应,觉得这事应该还有反转。
林宇清再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现在,现在陆家小子和陆老爷子小女儿她儿子,两个人在五台山打起来了。叫,叫陆炎和曲向垚对吧。陆炎心意已决,现在都已经会背楞伽经的前几页了。就是要出家。”
“哈,哈哈。”林宇清笑点有些低,一边伸手拍桌子一边笑,笑声如玉质般温润:“他,哈哈,他说他悟了。对着一朵白色的小菊花,整天参禅,还不让别人碰。说要参‘拈花一笑’。小一点的那个还说,哈,说花是小金童送给他的。只是被他表哥抢了。”
林斯年一开始也觉得陆家曲家这两个小子挺有意思的,可是听到‘白色’‘小菊花’。这两个关键词,林斯年微微勾起的嘴角停止了上扬的趋势。
有些僵硬的低下头,看向他们家的小朋友。
腓腓自己还恍然未觉,举起小手参与讨论道:“腓腓也有一朵小花,是黄色的。”
“腓腓要花做什么?想看花了?”林国盛想起了那天被小孙子从小学捧回来的一朵五瓣的小野花。
腓腓咀嚼着口中的粥,脸颊一嘟一嘟的,咕嘟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回答道:“腓腓想用黄色的小花,把小白花从小哥哥那里换回来。骁寒哥哥说,不能随便给别人白色的花,更不能给白色的菊花,别人会生气。”
这下不光是林斯年,在坐的其他人也很快就抓到了重点。
林麟顿了顿,“腓腓,你说,你送了一朵白色的小菊花出去?在,在哪送的?那个小哥哥,多大?”
腓腓咬着小勺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懵懂:“在七星小学。小哥哥,比哥哥小。”
林宇清默默开口:“曲向垚,好像就是七星小学的。听说他前几天因为情绪太激动,在学校里摔昏过去了。还撞伤了一个孩子。”
林斯年:对上了,完全对上号了。那,那朵白菊花,估计也就是腓腓往人家耳朵上插的那一朵了。
说不定,陆家小子现在要出家,还有他们家小朋友的一份在。
毕竟人都给摔晕了,那说不定晕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幻觉。把蹲在他身边的一个十分好看可爱粉雕玉琢的叫做腓腓的小朋友错看成小金童,林斯年觉得,情有可原。
“爸爸,什么叫出家啊?”回答完哥哥们的问题,腓腓还不忘勤学好问,拿着自己不懂的词汇去问林斯年。
林斯年:“就是把头发剃光,然后一辈子不能吃肉,也不能谈恋爱娶妻生子。”
其实时至今日,出家剃度的条件已经没有这么苛刻。但是林斯年想起刚刚的那个前车之鉴,还是想都不想就吓唬小朋友道。
果然,腓腓被吓到了。“不能吃肉肉,真惨。”
林翰闻言再次看了眼腓腓,被林斯年瞪回去了。
林逸、林翰、林麒、林麟:这,这淡淡的愧疚,是怎么回事?
“爸爸?”被几个哥哥看的莫名其妙,腓腓抬头看林斯年。哥哥们怎么一直看腓腓,腓腓的脸上吃饭弄脏了?
小朋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没脏啊。
嗡嗡嗡,手机响了。
林宇清拿起手机,面色有些复杂,有些同情,还有些想笑。“我前几天刚加了一个群,群里有曲规,他刚刚在群里倒苦水说,本来是一家子一起到五台山劝他儿子表哥的。结果他儿子到了五台山后,先是和他表哥打了一架,现在也要出家了。”
林宇清觉得,在别人都焦头烂额了的时候,他不该笑。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宇清:我们受过最专业的训练,除非忍不住。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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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于《光明日报》,非作者原创。
第134章
0134
一家人去了趟五台山,没有想到白给寺庙里送了个小和尚。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二三年的,曲向垚的父亲曲规觉得这件事情是如此的荒谬,而自己又是如此的不甘心。
即使他还记得在外人面前维持自家的颜面,但是从他后续在群里发出的只言片语来看,林宇清依旧可以从那短短的几十个字中看出来无数的辛酸。
最后,林宇清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慢慢叹了口气:“唉,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
他是从曲规的身上联想到了自己。
林家阳盛阴衰,他这一辈子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双胞胎的儿子。林麒和林麟几乎算是同是出生的,转换期的发生在两人间间隔时间自然也没有多久。
先是林麒,然后是林麟。
林麒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为了怕家人为他担心,也为了想要给自己的弟弟做一个好榜样,转换期开始后,若无其事的样子差点连他这个亲生父亲也给骗了过去。
如果不是那年,有一天晚上他心烦意乱睡不着,走到兄弟俩的房间门外徘徊,也不会看到林麒蹲在门外走廊的阴暗处,将自己手中的一本书一页页撕下来,然后面无表情的塞进嘴里,咀嚼,咽下。然后神经性干呕。
等几乎将一本书撕扯的七零八落后,林麒才慢吞吞的推开房门,屋内传来林麟睡意朦胧的询问:“哥你干什么去了?屋里不是有厕所吗?”
“我渴了,出去倒杯水喝。吵到你了?”
听着兄弟俩的说话声,站在角落里的林宇清一低头,一滴水一样的东西砸落在地毯上,无声的晕开一片痕迹。
之后的几天,林宇清小心留意,才发现他温和懂事,性格和他极为相像的大儿子,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患上了异食癖。
后来小儿子悄悄和他说,说林麒最近有些不对劲,老是半夜偷偷出去,他怀疑林麒可能一直在偷偷撕书发泄,他们屋里的书有好几本都被林麒给撕坏了。
小儿子还抱怨,说林麒想撕就撕呗,发泄出来就好了。结果还搞什么偷偷的。
最后林麟嘱咐他,不要把他知道林麒会每天晚上偷偷撕书的事情告诉林麒。林麒要面子,不想让别人担心,他知道。
林宇清笑着答应了,和小儿子说,最近多体谅一下哥哥。你说得对,他既然偷偷的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吧。
接着转头去和人订了一批仿真质感的糯米纸和无毒油墨制成的新书。然后一本一本的做旧,慢慢的替换掉了兄弟两个房间里的所有书。
还有一年后的林麟,那天瞒着他去看自己喜欢明星的演唱会,还偷偷地用他的关系去演唱会后台。两个孩子以为自己瞒的挺好,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坐在林麒座位前后左右,看似听得一脸激动的观众,全都是林宇清找来看护林麟的人。
每个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是属于一个父亲的秘密。
现在的曲规,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别人茶余饭后当做笑料谈资的东西,也许正是一个家庭正在经历的痛苦。
林宇清觉得,他,噗,嗯忍住。他不能站在脱离苦海的河对面,肆意嘲笑还在辛苦摆渡的人们。对,没错。
所以林宇清不笑了,转而在群里给他出招。
【林宇清:@曲规,你先弄清楚你家孩子他为什么一定闹着要出家,明白了诱因之后,你再试着对症下药。】
【蔺饶:要我说就是老曲你打的还不够,先把他绑回家,然后吊起来抽一顿,多大的毛病都给治好了。】
【林宇清:蔺饶你没弄清楚情况就别说话。孩子现在最难过的时候,你还让老曲打,你小时候我怎么没看到蔺老爷子打你?】
【曲规:打是不可能打得,我连放狠话都要让他表哥来帮一下忙。诱因的话,应该就是转换期受刺激太大了吧。小的时候我天天给他打预防针,这小子嘴一撇,还看不起那些为了转换期要死要活的人。现在吃大苦头了,可能是受他表哥要出家的影响,本来神智最近就有些不太清,现在更迷糊了,我也不敢刺激他。@全体成员,我该怎么办?】
原本热烈讨论给老曲出主意的全体成员瞬间匿了。就连唯恐天下不乱撺掇着让曲规把儿子吊起来打的蔺饶也没了消息。最后默默打出最后一句:【蔺饶:我再去给研究室投点钱吧。兄弟只能这样支持你了。】
有老曲这么聊天的吗,诱因是转换期,这怎么解决?还不如解决曲家小子更实际。
林宇清合上手机,走到腓腓面前弯下腰,摸摸头:“腓腓知道什么叫拈花一笑吗?”
刚刚喝完一小碗粥,又被奶奶塞了一本饭后甜牛奶抱着喝的小朋友现在浑身都是甜甜的奶香,闭上眼睛一嗅,是个奶嘟嘟的小朋友没错了。
腓腓小口小口的喝着牛奶,听到二伯伯的问题后抬起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从字面理解道:“嗯…就是说花开的好漂亮,大家看到很漂亮的花,就会摸一摸,然后笑。”
小家伙抬起头时嘴唇边还带着一圈白色的奶胡子,林宇清用手帕给他擦干净,“腓腓说得对,看到漂亮好看的花后,人们的心情就会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