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被枯树藤爬满的黑色大门,一阵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个曾经缤纷的小花园早已变得荒芜。
迟炀看了眼凌琅,问:“没问题吧?”
凌琅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没问题。”
往里走的时候,迟炀牵住了他微凉的手。
路过一个青石板铺就的转角,迟炀突然指着墙壁道:“这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凌琅惊讶:“多少年了,你居然连这么小的事都记得……”
关于他们幼时初见的场景,凌琅唯一有印象的是他好像摔了一跤,被迟炀抱住,他还差点把迟炀的裤子扯掉了。
“你可以说它是细节,但不能说是小事。”迟炀另一只手也覆上了凌琅的手背,“和你相关的一切,我从来没有当成小事对待过。”
凌琅闻言,微微垂头,心脏在这清冷的初秋没来由涌上一阵暖流。
屋内和外面一样,也是四处灰败的样子,家具都还在,罩着成片的透明防尘布,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凌琅的房间在二楼第二间,凌琅进屋之后,径直上了二楼,迟炀也跟着一起上去了,但他没有擅自闯入凌琅的房间,而是去其他地方转了转,最后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杂物间。
杂物间里面还和以前一样,堆放了很多纸箱子。
六岁以前,凌琅喜欢在这里和他玩捉迷藏,每次都故技重施,躲在那堆箱子里,还把纸箱子摞成各种和之前不同的形状,生怕他不知道这里有个人似的。
虽然他觉得很傻,但还是每次都装作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样子。看着凌琅得意的神情,听着凌琅夸他“好聪明,我藏这么好都能被你找到”,他会本能地觉得开心,所以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故技重施”的人。
想到这里,迟炀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走过去,看到最顶上的纸箱子破了一角,露出一摞纸。
他打开纸箱,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子画,而且画的都是他,有吃饭的他、写作业的他、被学校女生告白的他……就连发呆的他和打瞌睡的他都有。粗略一数,至少有几百张。再看画风,很明显是凌琅的。
迟炀一张张地看过去,震惊不已。
这些画的右下角都标了日期,随着日期的推进,画风也从稚嫩逐渐走向成熟。
最早一张是凌琅在他们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画的,画上的他坐在课桌前,只有一个斜前方的背影。
他想象了一下还是小学生的凌琅上课时在后桌偷看他的场景,脸上的笑不由得扩大。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凌琅的声音。
迟炀回头,手上还拿着凌琅曾经的“人物画大作”。
年少的心思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挖出来了,凌琅脸一热,快步走到箱子边,有点手足无措。
好在迟炀并没有打算进一步戳穿他,而是面带笑意问:“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画画了?”
凌琅看着箱子里的画,“嗯”了一声。
由于凌瑾酷爱画画,凌琅被熏陶了不少,偶尔也会模仿凌瑾自己动笔,但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凌瑾。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很幼稚,也很没有逻辑——只要不让迟炀知道他会画画,他就可以一直偷偷画迟炀。
迟炀继续翻看那些画,凌琅没制止,算是默许了,翻到一半的时候,掉出一张小卡片。
凌琅捡起来,看到上面一行娟秀熟悉的字迹:希望琅琅自由如风,常与骄阳为伴,一往无前。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拇指轻轻摩挲了上去。
这是凌瑾曾经写给他的新年贺卡,后来他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夹在小时候的画中。迟炀帮他找了出来。
“恭喜你,实现了凌瑾的愿望,你现在很自由,来去都随心。”耳边骤然响起迟炀低沉的声音,凌琅抬头,微红的眼望进那双温柔浅淡的眸子。
“而且。”迟炀抓起凌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骄阳在这里。”
凌琅一愣,五指收紧攥住迟炀胸口的衣服,无语道:“能不能要点脸?”
迟炀:“你姐不是说了吗,我这个‘炀’是太阳的‘阳’。”
凌琅:“……”
凌琅挣开了迟炀的手,下一秒,他被迟炀抱住,但他没有再挣开,而是将脸深深埋进了迟炀肩头。
迟炀的身体很火热,在阴冷潮湿的杂物间里就像一颗太阳般吸引人靠近。
不一会儿,温热的水珠一点点洇湿了迟炀肩头的那块布料。
当天晚上,迟炀陪凌琅去酒吧喝了好多酒,期间还有几个美女过来跟他们搭讪。
凌琅始终保持无视态度,自顾自灌酒,直到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问迟炀是不是大学生,还问他喜欢什么品牌的鞋,最近缺不缺钱花,甚至提出给他零用钱。
凌琅一开始还没搞明白这个男的要干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一股怒气从胸口窜到头顶。
他挡在迟炀面前,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用冰冷至极的嗓音道:“给你三秒钟,滚,再多说一句揍死你。”
一旁的迟炀略微诧异,他垂下目光,藏起眼底的笑意,喝了口酒。
凌琅温顺了太久,已经好久没变身狼崽子了。
那男的只是想来钓个纯情漂亮的混血男大学生回去玩,谁知道同伴这么不好惹,只得夹着尾巴逃走了。
“不喝了。”凌琅说完,一把拉起迟炀手腕,气势汹汹地往酒吧外面走。
离开喧嚣的夜场,凉风一吹,凌琅清醒了一点,他冲着面带微笑的迟炀不悦道:“你明知道他是想跟约你做那种事,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连他都看出来了,他不信以迟炀的洞察力,会搞不明白状况。
凌琅气冲冲的模样让迟炀眼中笑意更浓,他道:“我在等我男朋友救我。”
凌琅:“……”
迟炀太狡猾了,凌琅觉得自己喝完酒脑子不怎么好使,决定不再跟他多言,在酒吧门口原地转悠了两圈,然后打开手机,一脸严肃地订起了酒店。
“你订酒店干嘛?今晚回家,又不用回宿舍,多晚都没问题……”
迟炀话还没说完,凌琅就把订单下了,还是情侣大床房。
凌琅收起手机,又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拉着迟炀走进隔壁一家便利店,从收银台边的货架上拿起一盒安全套。
草莓味的。
在收银小哥怪异的眼神中付了款。
自从走出酒吧,迟炀就全程处于懵逼状态,他一开始还想看凌琅到底要耍什么可爱的酒疯,这下实在忍不住了。
刚离开便利店,迟炀就反抓住了凌琅的手,问:“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凌琅虽然双颊泛着些微酡红,声音却异常清醒,“你那天不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可以期待吗?”
“我现在给你准确时间。”
“今晚。”
第76章
街边装潢不错的酒店,某个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两具年轻火热的男性身体正拥在一起亲吻。
占据主导权的,是那个身高稍矮几公分的男生。
凌琅吻技非常一般,平时他都是被动地接受迟炀的唇舌纠缠,被迟炀亲舒服了才会回应两下,如同猫一样。
但这次,从进门到现在,全程都是他主动,以前总是动不动就粘人的迟炀反倒显得克制了起来,但他晕乎乎的,没顾上这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方设法让面前的人充分感受到他。
毫无章法的亲吻耗氧量大,亲不了多久就要喘息一下,效率属实不怎么高。
在某个唇瓣微微分离又要再度贴上的时刻,凌琅突然被一只大手固定住了后脑。
凌琅动作受阻,睁大盈满醉意的双眼,嗓音微哑地问:“怎么了?”
迟炀用鼻尖蹭了他一下,低声道:“不瞒你说,你亲得实在太烂。”
凌琅:“……”
男人的自尊心和胜负欲让凌琅脸一热,他刚想张嘴说什么,就听迟炀说:“要像这样才对。
然后,他被迟炀堵住了唇,一个柔软的东西也顺着他微张的唇探了进去。
乱七八糟的吻终于变得轻柔了起来,凌琅的呼吸也不知不觉被对方全盘接管。
凌琅的外套已经不知何时被脱掉了,就随随便便地掉在脚边的地毯上,还被两个忘我的人踩了好几脚。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棉质单衣还薄薄地贴在肌肉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然后又被一只大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下摆撩起。
直到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按上了他的脊骨,他才反应过来。
酥麻的感觉如同蚂蚁顺着背部向上攀爬,他忍不住有些腿软,但又无法拒绝,仿佛被从思维深处下了某种禁锢。
他突然觉得迟炀很可怕。
仅仅是抚摸,就能让他失去自控。
就在他要试图“逆转”这种局面的时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是短暂的头晕眼花。
他闷哼一声,等清醒过来,他已经被迟炀牢牢压在了身下,双臂也被迟炀顺势拉过头顶。
胸腹前薄薄的单衣越卷越高,皮肤一寸一寸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起了一层细小的颤栗,很快又被掌心的热烫覆盖。
他忍不住闭上眼,微微侧身,蜷起双腿。
迟炀轻柔的双唇带着湿热的水渍一路滑向耳侧,又一点点吻回来,顺着颈侧白皙的皮肤下细细的青色血管,贴上凌琅颤动的喉结。
他先是拿嘴唇左右蹭了蹭,然后吮吸几下,用最后一点理智问:“小琅,今天真的可以吗?”
他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尤其当他掌心之下蜷缩着一只青涩又蓬勃的小狼崽的时候,只是第三次在凌琅酒后“趁人之危”,他忍不住地有种罪恶感。
凌琅忍着脖颈处磨人的瘙痒,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眼中水光朦胧,喉间轻轻“嗯”了一声。
尽管微不可闻,但迟炀的嘴唇感受到了。
房间内,某种浓烈的欲望被昏暗的灯盏死死压抑着,终于到了临界点,正要冲破阈值爆发的时候,原本处于微醺状态的温顺小狼崽突然一把攀住迟炀的肩膀,用力地翻了个身,将迟炀按在下面,然后顺势撑起半截躯体,坐在了迟炀身上,十分认真冷静地问了句:“现在有个问题,我们谁在上面?”
他怕隔得太远,迟炀听不清,说的时候双膝跪在迟炀两侧,轻微向前俯身,某个东西也顺势抵住了迟炀,尺寸也着实不小。
迟炀气定神闲地露出一个笑,眼神稍稍变暗,藏住狡黠,捏了一把凌琅的腰:“等下我先来,之后再让你在上面。”
反正像现在这样坐在他身上,自己动,也叫“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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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二天,两个人穿着浴袍,腻在酒店过二人世界,虽然大多时间都在床上,但并不是继续昨晚的故事。而是因为某位昨晚先在下面又后“在上面”的人,差点散架了,非常不甘心地暂时成了废人。
期间,堂哥奉余淑慧之命打了两个电话。早上一个,晚上一个,早上那个是凌琅迷迷糊糊接的。堂哥还没来得及从凌琅异常沙哑的嗓音中回过神来,听筒里很快就变成了迟炀的声音,那叫一个精神抖擞、英姿焕发,就好像……
堂哥沉默了几秒:“靠,不会吧?”
迟炀看了眼身旁半边脸陷进枕头、再度沉入梦乡的凌琅,唇边露出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兄弟二人的默契让堂哥直呼了三声“牛逼了我的弟”。
假期第三天,是和徐图他们约好一聚的日子。
凌琅也终于缓了过来,捂着脖子,偷偷回迟炀家换了件立领外套,还心虚一般专门挑的深色,拉链一口气拉到最顶上。
因为迟炀在他喉结上留下的痕迹一天过去都还没消。
他怀疑迟炀是属狗的,比屁桃都能啃。
迟炀在一楼等着,十五分钟过去,才听到下楼的动静。
不一会儿,凌琅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从迟炀的角度往上看,凌琅下楼的步伐莫名带着一种圣神,黑色衣领托着骨形完美的下巴,再配上那张天然冷淡的脸,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大字:禁欲。
但扒掉这身伪装之后究竟还禁不禁欲,只有迟炀最清楚。
看着一步步下楼的英俊青年,迟炀回味起那具黑暗中劲瘦柔韧的身躯,眸色变暗,唇边露出一抹惬意又不知足的笑。
凌琅靠面瘫的表情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羞赧,在迟炀要伸手搂他的时候,看了眼某个角落里正准备兴奋围观的堂哥,把手上的大墨镜扣在了迟炀脸上,顺势挡住了他的怀抱。
今天太阳比较大,迟炀虹膜颜色浅,带墨镜有助于护眼。
陈枫和刘斐然在祖国的天南和海北,离江市太远,所以打算寒假再回家。
在外省上学的,只有侯思杰回来了,而且是和连雪鹿一起。
徐图和迟炀凌琅是前后脚到的,三人站在地铁口望眼欲穿地等了一会儿,一个男生牵着和他穿情侣装的女生站在了他们面前。
徐图愣了几秒,不禁大叫出声:“卧槽,帅哥你谁?”
侯思杰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不才,正是在下。”
一个新生军训下来,侯思杰虽然变黑了,但也变挺拔了,气质一下拔高了好几个层次,说半只脚踏入帅哥行列也不为过。
徐图看着侯思杰和连雪鹿十指相扣的手,抱着一颗大柠檬震撼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