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按道理路时栎应该感到一阵轻松,可他从众人的反应中,察觉是不是成遂出了什么事。
一股强烈的不安充实全身,明知道不该问的,结果还是开口问:“爷爷,成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成老爷子摇摇头,说:“没有,他恢复的很好,你先进去吧,他还有话想跟你说。”
路时栎还想问,小唐在一旁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乳白色的门在身后关上。
病房内很冷清,成遂躺在床上,身上到处都是纱布,脸上脖子上还有肩膀,全都包满了,看起来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手背上还插着针管,用胶布封住口。
最惹人瞩目的是眼睛上面包着的纱布。
听到关门的声音,成遂没有任何反应,侧了侧身体,说:“爷爷,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过了半响,都没有听到声音。
安静的空间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过了一会,成遂像是察觉到是谁来了,倏地转身,就算遮着眼睛都能看到alpha的急切心情。
成遂咬着牙撑起身,想要去碰他,扯到太阳穴上的筋,想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欲盖弥彰的挡住腰上的伤口,小心翼翼道:“时栎,是不是你。”
路时栎没有回答,成遂已经等不及了,摸黑的想去找他的位置,手勾到水杯,‘啪啦’一声摔在地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找不到人,成遂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玻璃深深扎进脚底板。
像是感觉不到疼,踩着玻璃往前走,地上落满了鲜血。
路时栎忙呵斥道:“别动!”
听到声音,成遂乖乖站着没动,在路时栎带着他坐回床上是,实在忍不住把人楼紧怀里,喃喃道:“时栎,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耐着性子把人哄下,等成遂冷静点,路时栎往后退了一步。
他实在不敢看成遂此刻的状态,多看一眼,他就会想起废弃工厂和树林里发生的事,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捏紧拳头,路时栎说:“爷爷说你不同意去动手术。”
成遂手指一僵,抽回手,闷闷道:“我不能去,去了就不能......”
后面的话说的很小声,路时栎一点都没听清,刚刚见了沈筠,满脑子都是混乱的。
又看到成遂这个惨样,还有门外人凝重的神色,一时间,他只想着把人送到手术室,口吻难得强硬道:“不行,必须去。”
成遂别过头,说:“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时栎,你别听我爷爷乱说,手不手术都没关系,我养养就好了。”
路时栎又说了几句,成遂一直不同意,气的他说:“成遂!你能不能不要让其他人担心你了!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幼稚!”
成遂倏地回头,兴奋道:“你也在担心我是不是。”
路时栎动作一滞,缓缓吐了口气,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听话,赶紧准备去手术室。”
成遂不依不饶,非要他说明白,挣扎着又踩在地上,想要把人抱紧怀里。
突然,脑袋一抽,成遂抱着脑袋猛地弯下腰。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医生让助手强制把成遂往床上绑,成遂愤怒的甩开其他人的手,一个劲叫路时栎,谁都压制不住。
身上的伤口又绷血了,成老爷子重重剁了下地,沉声说:“成遂!我还没死,你就要翻天了是不是!”
成遂呆了一秒,接着哽咽的开口:“不行,我不能手术的爷爷,不可以。”
所有人压制不住,只得把目光放在路时栎身上。
第104章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路时栎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站在角落里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被刘海挡住。
成遂一个劲的挣脱医生的挟制,力气大的都把人都甩开,嘴里嚷嚷着:“我不做手术!”
挣扎的过程中,病房被他弄得一塌糊涂。
看的所有人乍舌,除了部分人见过他这个样子,剩下的哪里见过成遂这个模样。
成宛琼正要开口骂人,被成老爷子瞪了一眼,咽下嘴里的话,恶狠狠地瞪着路时栎。
成老爷子敲了下拐杖:“你不做也得做,把人给我绑起来!”
保镖立即上前,三两下把成遂按在床上。
成遂吼道:“滚开!”
他的样子很难看,被人按在床上疯狂挣扎,身上的伤口在挣扎中渗出鲜血。老爷子面色铁青,冷着脸让医生打镇定剂。
“你敢!”
成遂不同意,手臂一直在动,医生为难的按着手臂,身边的助手手无足措拿着药剂,几人面面相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路时栎安静的盯着地板,过了很久,掀起眼皮看了眼成遂,视线从腰部移到肩膀上的纱布,停到眼睛上时,轻轻开口:“成遂。”
声音很小,可成遂一下子就听见了,立刻停住挣扎,转头面对路时栎的方向。
众人也跟着看向他。
路时栎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手术,可看老爷子和成夫人的表情,想必问题很严重,而且,跟他有关。
对上成遂眼睛上的纱布,路时栎想到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掩盖似得别开来脸说:“你快进去吧,别耽误手术时间。”
“不行,这件事不用你管,赵崎!谁让你把他带过来的,快把他带回去。”
说着把左边的保镖推开就要下床。
“成遂!”路时栎实在忍不住了,提高声音道:“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没闹”
成遂想解释,可话到嘴边着急的想下床,保镖又把他按下去,成遂瞬间来火,正要动手,看了许久闹剧的老爷子一拐杖砸在他后背上,打的成遂倏地佝偻着腰。
这一下没有收敛力气,成遂弯着腰半天呼不出气。
不等他喘顺气,又是一拐杖打在他手上,接着就是腿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后背,包扎好的纱布被侵染成红色。
老爷子问:“你去不去!”
成遂抿着嘴不吭声,又是一棍,老爷子继续说:“去不去!”
Alpha还是不动,这下老爷子彻底怒了,深棕色木制品高高抬起,路时栎眼睛一跳,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拐杖狠狠打在成遂身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看你脑子是不清白!”
成遂脑子一重,身体踉跄地半跪在地,撑着床沿,低声咳了几声,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喷在地上。
擦了擦下巴,成遂沉声说:“爷爷,我现在很清醒,我说了,我不做手术。”
老爷子身体虚晃几下,咬着牙,浑浊的眼球定定看着不肯服软的孙子,抬起拐杖又往成遂身上打。
成遂抿着嘴承受,把脸往内侧转,用后脑勺对着路时栎。
看到他这副模样,路时栎倏地捏紧拳头,胸口止不住的泛酸。
在废弃工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因为他,成遂被何锡渊抓住把柄威胁下跪,被羞辱被殴打,即使这样,他也不愿让自己看到如此落魄不堪的场景。
察觉内心的松动,路时栎欲盖弥彰的别开头,不去看就好了,可棍子和身体碰撞的那一刻,声音仿佛穿过人群直达他耳边。
老爷子边打边问,成遂就是不松口,其他人也不敢劝,只得看着暗自焦急。
就在老爷子要继续挥时,拐杖被人拽住,老人回头,路时栎松开手:“爷爷,我能跟成遂单独聊聊么。”
—
等人全都退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路时栎问:“为什么不手术。”
成遂按着桌子起身,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背对着开口:“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我脱不了干系。”
路时栎看似平静的脸色下,藏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急躁,看不见东西的成遂更加不知道。
稳住呼吸,成遂说:“何锡渊的事本来就是我招惹的,把人逼到绝路也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说起来又是我把你害了。”
路时栎垂下头,“成遂,我不想欠你任何东西。”
成遂脸色煞白,他知道路时栎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到以前自己说过的蠢话,懊悔不已。
呐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做手术,你这样做不就是想让我欠你的。”
如果因为他,导致成遂终身失明,他会一辈子带着愧疚渡日。
路时栎抠了下手心,大脑瞬间想到了很多,看到成遂后脑勺上刺目的纱布,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叹了口气,说:“成遂,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一味的任性。”
“如果你不手术……”路时栎等了一秒,迟疑道:“成家不会放过我的。”
听到这话,成遂猛地回身:“不会的,他们不敢——”
还是这样。
路时栎轻轻摇了摇头,打断道:“成遂,从我们结婚到现在这个样子,你一直没有尊重过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一味的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如果你真的还想我好,就去做手术。”
一室无言,成遂从路时栎说完话开始,身体就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站着。
许久,疲倦的松下肩膀。
他单手撑在墙面上,手背上的针孔被青筋包围着,指腹都被他按的发白,似是在做什么挣扎,手指垂下来的那一刻,人也坐在了病床上。
“好,我答应你。”
听到成遂同意的那一刻,路时栎提起来的心豁然一松,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湿了,就连后背也是汗。
路时栎开口:“那,我先回去了,你…先休息一下。”
刚拉开门,成遂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听完后,路时栎倏地捏紧门把手。
“时栎,等手术结束,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病房很安静,除了出风口的风声,没有一丁点声音。
成遂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又听不到路时栎的声音,巨大的恐慌从四处涌出,蔓延到各个角落。
嘴唇很干,成遂舔了下唇,“可以么。”
又是一阵安静,直到成遂快要放弃的时候,路时栎才开口道:“好。”
不等他燃起喜色,门被人关上。
成遂坐在原地,等了很久,把脸埋进手心里低声笑了。后背高高耸起,两侧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纱布的颜色又变深了。
病房外,路时栎背靠在门板上,听到里面的声音,心脏似乎被人用手用力抓着,捏的他呼吸很困难。
成老爷子站在他对面,看到路时栎满头大汗,拍了拍他的肩说:“谢谢你孩子。”
路时栎还有些没缓过神,呆了几秒才说:“没关系……”
—
路时栎躲进厕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捧着水往脸上泼,微卷的头发贴着脸边,额头上的碎发直往下滴水。
直到整个人清醒后,双手撑在水池两边,甩了甩头,茫然的看着镜子。
满脑子全是老爷子刚才说的话。
“孩子,爷爷知道成遂以前做了很多事,伤害了你,在这里爷爷先向你道个歉,是我没有教育好他,现在爷爷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在手术结束前,不要离开A市,等他好了,让人送你回去。”
当时他怎么回的,好像只是点了下头,后面又说了什么他一定都没听到,可能看他没什么心思,成老爷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了。
“成遂需要冷静一下,孩子,你也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他能想什么,只要一闭眼,他就会想到噩梦般的回忆,现在又多了他和成遂重逢的事,所有的事一帧帧刷过。
最后停在废弃工厂上,他从上看着成遂跪下,转场变成成遂跟何锡渊在树林里的博弈。
吵得他一刻都停不下来,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成遂冷漠的姿态,和护着他的模样,让他搞不清,成遂到底那一面才是真的。
他真的怕了。
真的被之前成遂的‘喜欢’弄怕了……
他一直呆在洗漱盆上愣神,直到口袋震动,回神接通:“喂……”
“时栎,你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路时栎捂了下额头,说:“我在厕所,马上过来。”
“行,我在一楼等你。”
路时栎整理好情绪,跟赵崎碰面时,发丝都还是湿的。
赵崎多看了两眼,想问他刚才干什么去了,还是改口说:“周越刚一直没联系的上你,找到我这里来了,等会到车上,给他回个电话。”
“好。”
心不在焉的回答,经过花园时,余光扫到水池。
赵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到什么,蹙了蹙眉,正打算带人从另一条道走,路时栎已经开口说:“今天我见到沈筠了,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赵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说:“啊,沈筠人很好。”
路时栎又问:“那个,他不是跟成遂……怎么又和段睿坤有关系。”
提起段睿坤,赵崎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话长,总之姓段的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有毛病也不去医院治,放出来到处害人,搞得到了,我们先上车,周越估计等的很烦了,你快给他回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