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遂眼睛看不见,身上全是伤口,之前跟何锡渊的博弈,早就耗尽了力气,单手撑在地上低声咳嗽,嘴边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很快把泥土都染成了红色,远远看过去格外可怖。
单手挡住段睿坤后面的攻击,滚了一圈半跪在地。
成遂擦了擦嘴,沉声说:“原来那个人是你。”
听到这话,段睿坤动作一滞,步履凌乱的冲到他面前,提高声音道:“学长跟你说的?他醒了是不是,他是不是醒了!”
见他不说话,段睿坤换了种语气,哀求道:“成学长,求求你了,告诉我学长在哪里好不好,我好想他,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逼他的,我错了,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很明显段睿坤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成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撑着树干站起身,“段睿坤,当年沈筠眼瞎了才会把你当弟弟一样宠,你囚禁他这么多年,用人威胁他折磨他,你——你他妈就是条疯狗。”
段睿坤:“不是,我爱他,怎么可能会伤害他,都是因为你!”
“别自欺欺人了,从你和路君晨设计他开始,你就没资格说这些!”
“我不能,那你就能?!口口声声说喜欢学长,结果转头就跟别人结婚。”
“我那是——”
说到这成遂硬生生压住后面的话,不安的往路时栎的方向偏头。
段睿坤看见了,收敛脸上的神色,怒气全都消散开,玩味地绕到路时栎身边上下打量着,看了好半天才开口说:“你就是路时栎吧,原来筠筠的腺体是给了你啊。”
动作迅速的把路时栎压在地上,撩开他的头发,瞪着后颈上的疤痕看了几秒。
突然,咬牙掐住他的脖子:“学长的腺体去哪里了!你把它弄哪里去了,你这么不珍惜学长给你的东西,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同意学长给你移植腺体,要不是你,学长也不会跳楼——”
路时栎被他掐的面目涨红,半句话都说不出。
“段睿坤!你他妈放屁!沈筠为什么跳楼你自己还不清楚!”听到声音,成遂吼着就要冲过去,被其他人团团压住。
段睿坤就这么盯着路时栎的侧脸,突然松开手,痴迷地摸着他的脸,恍惚的喃喃道:“学长......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学长,你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错了,我答应你,我放你回去找弟弟好不好。”
呼吸到空气,路时栎佝偻着腰咳了几声。
咳嗽声让段睿坤回过神,沈筠的样子散去,眼前又变成路时栎的模样,英俊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生气地重掐住他的脸,怒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学长就不会对我生气——”
“段睿坤!”成遂高声打断道:“你不是想知道沈筠在哪里?你把他放开,我告诉你。”
闻言,段睿坤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像是才听到什么意思,听话的把手收到后面,还屈身把路时栎拉起来,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话。
“不可以...学长说不可以伤害小...蘅...学长知道会生气,生气了就...不会理我了……”
趁段睿坤愣神,成遂不动声色的让路时栎到身边来,等人走到身边,一把将他往身后拉,绷着下巴往后挪。
段睿坤没有察觉他的动作,一个劲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什么他知道错了,不该伤害沈蘅,一会脸上又满是怒气,说要不是学长不乖,他也不会让人惩罚学长,后又说成遂该死,什么活该,要让人整死他之类的话,最后弯下腰,喃喃念着沈筠的名字。
从段睿坤的只言两语中,路时栎半知半解的听着,听到最后,他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耳朵一热,成遂把他的耳朵挡住。
带着他撤离到何锡渊‘尸体’的左边,耳尖的听到身后树丛的细琐声,不露声色的继续往后面撤。
等声音越来越大,把路时栎往后一推,小唐带着人正好出现,把路时栎接住。
看到老板狼狈的模样,小唐几人急红了眼,立即准备上前跟段睿坤对打。
成遂把将人挡住,想到沈筠跟他说的,捏紧拳头。
“走。”
他们的离去对段睿坤没有半点影响,他依旧站在原地,嘴里一直喃喃自语,脸上一会满是喜色,下一秒瞬间布满愤怒,整个人奇怪的很。
立在他身边的手下也见怪不怪,只是在成遂他们走远时,低声说:“少爷,他们走了。”
他这才回过神,迷茫的神色一停,阴鸷的眼眸闪过一丝厉色。
“少爷,何家这个怎么办?”
段睿坤不屑的瞟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何锡渊,努努嘴:“没用的东西就扔了。”
“是,”手下让人把人抬走,上前走了几步递上手机道:“路先生的电话。”
屏幕上闪着路君晨三个大字,段睿坤看到就烦,要不是路君晨,他的学长也不会被何锡渊当作筹码跟成遂交易。
想到这里,段睿坤脸色瞬间又不好了,抓起手机摔在地上,屏幕闪了几下电话断了,露出手机上的合照。
要是路时栎看见了,就会发现正是成遂办公室桌上的照片,不同的是成遂和赵崎被裁了,待在沈筠身边的,就是眼前发疯的alpha。
屏幕上的沈筠脸上多了条裂痕,段睿坤神经似得捡起手机,珍视的擦了擦,最后在上面亲了一口。
“学长,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找到你了……”
等他找到人,绝对不会让沈筠再离开他一步。
—
成遂被人架着回到车上,无力的躺在座椅上喘气,在车内灯的照射下,alpha满身的狼狈全数露了出来。
路时栎站在车门外没上车,成遂以为他不想跟自己一起坐,把身体往窗户边上移,“时栎,你先上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没人说话,成遂偏了下头,正要张口,身边的座位往下陷,路时栎坐了上来。
车子平稳而又迅速的启动,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后座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短暂的平和在车厢内流动。
成遂身上一直在流血,淌在皮质坐垫上落下一圈深色痕迹。
小唐从后视镜看见了,担忧道:“成总,您...您身上一直在流血,我们先去医院吧。”
成遂摇摇头,后颈连着后背的钝痛刺激他的大脑都是痛的,没什么力气说话,气丝虚弱道:“去找赵崎。”
“可是您——”
“闭嘴!”成遂哪里都是痛的,可现下最重要的是把路时栎送到安全的地方。
何锡渊背后的人出现了,所有不明的地方全都明了了。
原来沈筠的失踪是段睿坤在后面搞鬼。
以刚才段睿坤的疯狂劲,他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把所有的手段全都报复在他们身上。
成遂自己倒觉得无所谓,危险的是路时栎,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不能让人出事。
段家没何家那么好对付,早年黑道出家,洗了几十年,早就把那点儿污点洗没了,但整个A市上层全都清楚,段家根本和表面上不同,背后那些个黑事,处理得很干净,不让人找到半点把柄。
而段睿坤作为段家唯一的alpha,前些年被藏得严严实实,成遂认识他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就是段家人,从烟南毕业后两人就没了联系,再次见面就是段家举办宴会的时候,那时候才知道跟在屁股后面转悠的学弟,背后来头这么大。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筠的事,背后的那个人会是段睿坤。
用沈筠最在乎的弟弟威胁他,谁知道在换完腺体后,沈筠选择了跳楼自杀,结果没死成,被段睿坤困在身边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沈筠醒来的时候,成遂早就从对方口中知道了,唯一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现在看来,是段睿坤后背的势力太强了。
难怪沈筠死活不告诉自己,那个人到底是谁。
勉强地撑起上身,成遂小心翼翼的开口:“时栎,你先跟我回A市好不好,你现在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安全,段家很不好惹,等我处理完段睿坤,你再回来好么?”
路时栎的脖子刚被掐的淤青,想了半瞬,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把疑惑问了出来:“段睿坤是谁,为什么他要说沈筠是他的omega,当年我换腺体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成遂顿住,转移话题道:“我们等会再说好么,全叔在赵崎哪等着我们,回到A市我会把所有的事全都告诉你行么。”
路时栎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个小时的遭遇,磨灭了身体里最后那点机能,回到安全地带,各处的疲倦全都涌了出来。
虽然身体很累,可路时栎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段睿坤的眼神让他很奇怪,明明自己不认识他,对方却像对他很熟,看他的视线除了仇恨,还有点羡慕和...后怕。
为什么要羡慕他?
成遂没听到他说话,十分不安的想去碰路时栎,后颈突然神经抽动的剧痛,下一秒,嘴里呕出一口污血喷在路时栎裤子上,接着身体一软倒在座位上。
“成总!”小唐急得解开安全带往后探。
中间隔了段距离,成遂又高大,他看了半天都看不清楚成遂此时的状况,看了眼路时栎,对方的表情掩盖在阴影下,他看不清,本能的想应该是跟之前一样的冷漠。
老板都这样了,为什么他还能做到这样的无动于衷。
小唐也顾不上成总醒来会不会怪自己,半生气道:“路先生,成总都这样了,就算你之前再怎么怨恨他,有关人命,你能不能搭把手把人扶起来。”
说完这话,车子一阵颠簸,成遂的身体跟着往前坠,卡在座位间隙中,小唐摸到老板,半跪着把人拉起来放在后座,弯着腰用安全带把人固定住。
收回手重新坐到副驾驶,余光扫见路时栎还一动不动,忍不住又说:“路先生你真的太狠心了,你都不知道成总为了你做了什么。”
后面还要说什么,被手机铃声打断,压低声音对着话筒汇报成遂的状况,说到受伤的状况,电话对面发出一声巨响,很明显在发脾气。
小唐又看了眼路时栎,看他还没有反应,半带气恼的捏紧手,对着电话说:“成总现在昏过去了,身上全是伤,后背被扎了好多个伤口,上次的枪伤应该也裂了,流了好多血,刚才见面的时候,成总的眼睛好像也看不见了——”
小唐最后又说了什么,路时栎没听进去,右手还维持着刚才护着成遂头的姿势,留在上面的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土壤的湿气跟腥味混在一起,闻起来特别难闻。
第102章 你好,我是沈筠
热风暖阳,立秋已经过了有半个多月了,天气仍旧很炎热,阳光透过T恤晒在皮肤上很烫。
这种天气就算在室外待上几分钟,都能流很多汗。
庭院里,佣人们顶着大太阳在庭院里整理,几番来回折腾,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做到最后还剩下最里面的花圃,拎着工具站在阴影里休息,闲暇期,嘴碎的聊起前段时间回来的omega。
“路先生今天还是没有去医院,听说成夫人派人来请了几次,他都不去,就连问也不问,哎,你说他们以前的关系是有多不好,少爷都那个样子了,路先生怎么一定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啊,估计小叶知道,整个公馆只有他是老人,你想知道直接去问他啊。”
稍高的beta连连摇头,“别别别,我可不敢问他,”等了一秒,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倒是听说,少爷以前对路先生很不好,以前还动过手,好几次把路先生送进医院,还差点死了。”
“什么?!”
“你小点声!要是被听到了我就完了!”说完又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跟人说起听来的‘往事’。
路时栎坐在沙发上,左边是敞开的窗户,两人的对话清楚的随着风灌进室内。
小叶端着茶杯走进,轻声说:“路先生,您今天看了一下午的书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路时栎‘嗯’地合上书,抿了口茶水重新放在桌上。
窗外两人窸窣的说话声还没有断,隐约能听到‘少爷’和路先生的称呼。
小叶眉头一皱,踱步走到窗边,狠狠瞪了眼嘴碎的佣人,把窗户用力关上,略有些不安的看路时栎的神色。
路时栎垂着眼皮,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看的小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不安的搓了下手说:“路先生,你别听其他人胡说……”
说这话的时候小叶有些心虚,到底有没有胡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路时栎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有在意,继续低头看书,可上面的字他是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自从上次绑架事件过后,他被强制带回A市有一段时间了。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原本以为又要承受周围人的白眼,没想到除了成夫人隔三差五的责骂和刁难,其他的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公馆的佣人除了小叶全都换了,说话没有阴阳怪调,更没有鄙夷,所有人都很尊重他。
可路时栎还是很不自在。
小叶一直在看他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张口道:“路先生,您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花圃都是少爷打理的,当年你种下的雏菊,也是少爷养的,我们连碰都不让碰,还有楼上的画室,也是他每天去整理,对了,还有——”
“小叶,”路时栎轻声打断道,端起茶杯一口喝光,“麻烦你再帮我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