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节日,或是哪家办喜事,全村人都得聚集这里,由村长举行仪式。
立在院子里的篝火台围了一圈矮桌,竹藤编制的椅子,全都绑上红绸带,桌上的酒壶筷子,也都在上面贴了喜字。
婚礼开始前,寨子陆陆续续来了人,路时栎和其他老师一同到来,乡亲们热情的把他们迎到席位。
刚坐下,路时栎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抬头望过去,成遂坐在对面,看到他忙扬起笑容,对着村干部耳语。
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坐在他边上的主任跟人换了位置,成遂乐呵呵坐下。
没有坐自己的位置,而是贴着路时栎,趁他没反应,心疼的抓住他的手。
上下翻看,见手上的冻疮消了,笑得和傻子一样,亲昵的探身道:“手快好了,还痒不痒?回去带你去看医生,把冻手的毛病彻底治好,每年来一次,可受不了。”
路时栎顿了一秒,压低声音道:“你松开。”
成遂不听,装傻的抓着他的手,身体越靠越近,从后面看,就像把人搂在怀里。
在外人的眼里,两人就像新婚夫妇,omega似乎在生气,英俊帅气的alpha,宠溺的哄着怀里的娇妻,眼里的爱意比天上的月亮都要亮。
成遂不听,反倒伸出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刚又去后山帮着摘板栗了?弄得身上这么多树叶,手也被扎了吧,下次小心点,带手套去。”
成遂就跟操碎了心的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叮嘱,暗地里丝毫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凑到他耳边说:“时栎,这么多人,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面子,谁要给他面子!
路时栎挣脱的动作更大了,成遂不敢使劲,软声道:“宝宝。”
听到这两个字,路时栎呆了一秒,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某个不要脸的alpha,咬牙切齿道:“谁是你宝宝!少说瞎话!”
他憋得满脸通红,飞快看了眼周围,其他人忙收回视线,可脸上的揶揄和了然,无一不证明,他们全都听见了。
更甚至他班上的学生,一脸茫然的问:“阿祖,大老板为什么喊老师宝宝啊。”
成遂更得意了,摸了摸下巴,认真道:“他是我老婆。”
刷的一下,路时栎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被那句话燥得,用力把人推开:“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成遂像是没眼力见,一点也看不出路时栎的暴躁,又幽幽加上句:“老婆~”
忍无可忍,路时栎一个抬手,alpha顺势倒在地上,身上西装粘满灰尘,特地做的发型,也被滚了几根枯草。
成遂爬起来还想凑过去,村长出来了。
婚宴正式开始,成遂也不好继续粘着人,作为村里的大恩人,村长说完就邀请他上台讲话。
他心念着台下的路时栎,说了几句就要下台,被新人父母拉住,灌了好几杯白酒,好不容易脱身,身上已然全是酒气。
回到席位,成遂刚要贴着路时栎坐,又有人端着酒杯过来。
“成老板,来来来,咱好久没见了,喝个几杯。”
来人叫李癞子,村里有名的恶霸。
先前成遂他们进村动工,就属他闹得最凶,塞了点钱就不逞能了,被成遂找了个活,安排到镇上做事,要不是村里有喜事,估计人还不会回来。
李癞子喝的醉醺醺的,身材矮小的他,要立着脚尖才能够得上成遂的肩膀。
成遂被他一碰,表情瞬间冰冷,不露声色的往后退开。
偏偏他一点感受不到,哥俩好的拉着成遂说话,看到席位上的曹哲,眼睛猛然一亮,说:“成老板刚要来找小曹老师吧,瞧瞧我这个眼力见,该死该死,我自罚三杯。”
说完往嘴里灌酒,喝高了,后打了个酒嗝结巴道:“这,这么久没见,你和曹老师成了吧,嗝——上,回在塘里,你俩搂在一起,我就,知道,啥,啥时候轮咱们喝,喝你们的喜酒啊,把人标记,得,得负责啊。”
离的近的人全都听见了,包括路时栎。
其他人纷纷看向曹哲,看到他脖子上的阻隔贴,了然得想,难怪用东西贴着,原来是被标记了。
又扫了眼成遂,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路时栎身上,嘴多的人早就开始嘴碎了。
路时栎也看到曹哲脖子上的阻隔贴,拿筷子的手一僵,当作没看见,拿起杯子喝了口,随即被里面得果子酒呛得咳嗽。
原本听到说标记,成遂的脸色已经黑了,见路时栎咳嗽,忙把李癞子推开,半蹲在藤椅边,“你不会喝酒,逞什么能。”
说着就要拍他后背。
路时栎冷着脸把手拍开,拒绝的别开脸。
本该沮丧的成遂反倒笑了,“时栎,你在生气对不对。”
没人理他,成遂一点也不生气,乐呵呵追着人问,一点也没有往常的模样,看的李癞子一阵纳闷。
正要开口,坐在一旁的曹哲突然说:“李癞子,你别瞎说,我跟成先生可没有半点关系,上次的事都是误会。”
“怎么可能,我都看见你俩贴在一起。”
“那是…那是成先生照顾我。”
越描越黑,成遂面色一沉,倏地站直身。
曹哲吓得心下猛跳,想到自己手上的王牌,强压下那一丁点不安,再度开口说:“对了路老师,一直都忘了问你,来了这么久,你的alpha怎么从来没来过?”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把视线看向路时栎,眼里的诧异都要溢出眼眶。
路老师有alpha?他不是单身么?怎么又冒出个alpha?那成老板怎么办?
难道路老师其实早就结婚了,那为什么要跟成老板玩暧昧?
还是说,路老师脚踏两条船——
一时间,众人眼里的震惊和质疑,都要把路时栎射死。
这种不检点的人,在那里都饱受谴责,更何况在他们这种小山村,那是要被唾沫淹死,往以前讲,都是要浸猪笼的。
乡亲们小声的讨论声,全都传进耳朵。
拿着酒杯的手指发白,路时栎胸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气闷,白皙的小脸涨红,也不知道是被篝火照的,还是气的。
曹哲很满意自己制造的场面,还嫌火不够旺,慢悠悠起身:“路老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我说错什么了么?还是说——”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大力推在地上,桌上的果盘酒杯,散了一地。
成遂把路时栎档的严严实实,满脸暴虐,瞳孔阴郁,看向曹哲的眼神就像看什么死物,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伪装的和善,在旁人触及底线时,终于急不可耐的暴露本性。
感受路时栎在他身后颤抖,成遂的心犹如被刀在割。
忍着怒气,低吼道:“够了!”
一看就知道成遂正处于暴怒边缘,压抑着怒火,给足了婚宴面子,不愿把事情闹大。
以成遂的性格,根本不在乎这点,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顾及着路时栎。
往日的伤疤被当众揭开,不用想,都能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曹哲这番举动,更是将两人平和的表面再度撕开。
成遂忍着火气,低声说:“曹老师喝醉了,小李,送人回去。”
息事宁人的态度很明显,只要曹哲见好就收,一点事都没有。
可曹哲被嫉妒冲昏了头。
都这样了,成遂还护着那个破鞋,不管不顾地抓住路时栎的衣领,倏地往下拽,同时扯开后颈的肉色贴。
本该是腺体的部位,被丑陋的疤痕占据整个位置,恶心的像条爬虫。
全都看见了。
路时栎心下一凉,顾不得体面,狼狈的躲开曹哲的手,面无表情的表情下,隐隐有要破碎的裂痕。
曹哲恶意地笑了,故作害怕的说:“腺体?!原来路老师做了切割手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点知道,我肯定不会看的,我就想“知道,路老师是不是真的被人标记了,然后又被——抛弃了。”
“真的很对不起啊,只是我没想到路老师真的是…被标记过的omega啊。”
被标记过的omega,腺体被切割的omega。
这两个信息,对这个闭塞的小乡村来说,简直就像颗炸弹,炸的悄声无息,却震得所有人惊诧。
路时栎忍不了,倏地抬头:“曹老师,就算我是被标记过的omega,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闲着没事,倒不如坐下多喝几杯,在宴会上闹事,就是你的作为?”
曹哲没想到他还怼自己,气道:“被标记不可耻,但你瞒着大家勾搭成老板就是你的不对,还有,为什么切割腺体,是不是因为,你就是个勾引人的婊、子!”
说到后面,几乎是侮辱了。
路时栎微眯眼,冷不丁拿起酒杯泼在对方脸上,冷冷道:“嘴巴不会说话,可以不要。”
这些年,路时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逆来顺受的omega,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他真的不会翻脸。
曹哲的举动,已经惹怒了自己,没必要继续忍。
嘲讽道:“曹老师,别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做过什么事,用不着我说,你自己心里门清。”
“你这个贱人!还敢说我,你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曹哲气极了,抬手就往他脸上打。
‘啪——’
声音彻响,所有人都呆了。
成遂偏着头,脸上的红痕异常显眼。
“你、在、骂、谁?有本事再说一次!”
成遂脸色越发沉,眼里淬出的阴冷,几乎要将曹哲弄死,看的曹哲心惊胆战,萌生出后悔的念头,一步步往后退。
几乎一瞬间,成遂抓着曹哲往后树林走,omega早就吓软了,磕磕绊绊被半拖着走。
就在众人以为alpha要发飘时,路时栎轻轻喊了句:“成遂。”
成遂顿住,忍着怒火把曹哲往外一推,警告道:“满嘴脏话颠倒是非的的老师,这里不欢迎你,送客!”
解决完曹哲,成遂撸起袖子重回席位,扫了眼村民,满身的戾气散的七七八八,又恢复之前和善的老板模样,先是对着新人道歉,而后走到路时栎身边。
路时栎维持最开始的姿态,在他靠近时,别开脸。
婚宴继续,最开始的插曲也被众人抛在脑后,就算好奇,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经过刚才的事,路时栎面色很差,任谁被大庭广众的羞辱,都不太好受,连带着成遂,也跟着后头不吭声。
村长做和事佬,打哈哈的活跃气氛。
可还是有人不长眼,悄悄问打听路时栎的alpha是谁,弄得几人面色极其难看。
眼看他脸色越来越差,成遂正要说话,一直避而不谈的omega,突然站直身。
路时栎喝了口酒,冷声道:“死了。”
不等其他人开口,继续扔下一句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早就死透了。”
留下其他几人面面相视,尴尬的垂下头。
村长从一开始就看清成遂脸上的苦闷,看他还一直盯着人离开的方向,安慰道:“老板,既然人已经死了,咱还是有机会的,虽然永远比不上死了的人,但咱活着的还是有机会,我看路老师都把腺体割了,肯定早就忘了那个alpha,您就大胆的上,难不成还比不过死人。”
可成遂并没有被安慰到,郁闷的喝了口酒,低声说:“那个死了的alpha就是我。” !
村长傻了。
第115章 你没有扔戒指,对不对?!
成遂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村长听见了,震惊之余,隐约察觉自己触到什么秘密。
联想到两人相处的氛围,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忙灌了口酒压惊,装傻似得撇开头。
插曲结束,婚宴继续进行,除了少部分村民还在小声嘀咕,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新人身上。
篝火越燃越亮,炽热的火焰往外吐着火丝。
众人围着圈,在月光下跳着摆手舞,锣鼓唢呐的奏乐在山间响起,一时间,似乎整座山头全都活了。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拢在新人身上,成遂不动声色的离开宴席,过了半个钟头,再度回到宴会。
离的近的村民喝高了摆手,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左右张望,没见什么异常,乐呵呵又跟着跳。
成遂埋头灌了几杯烈酒,左袖口的深色痕迹,被藏在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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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时栎离开宴席,并没有立即回吊脚楼,到学校打开电脑,整理好邮件,确认发送成功,锁上门离开。
回程的路上再度跟曹哲相遇。
曹哲浑身狼狈,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脸上的淤青在夜间看起来格外可怖。
不想跟他有接触,路时栎面无表情的跟人错身离开。
两人相交时,他明显感觉对方在发抖,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仔细听都能察觉曹哲牙齿颤抖的碰撞声。
曹哲在害怕。
至于在怕什么,路时栎一点也不好奇,往常还能维持那一丁点儿同事间的体面,自刚才撕破脸面后,也没必要做这些无用事。
曹哲冻得嘴唇发紫,看到他干干净净的模样,对比自己如此狼狈的境况,愤恨道:“你别得意!路时栎,我迟早要让你付出代价。”
路时栎神色淡然,冷静的模样又激怒了曹哲。
顾不上alpha给他的威胁,骂道:“你就是个婊——”
话没说完,路时栎猛地转身,一巴掌打在他身上,把人打的发懵,又抬脚把曹哲踹地上,顺着土丘滚到引水的山沟,摔得满嘴全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