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说,“别人都说我像父亲。”
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
“也不一定,”原斯白笑了笑,说,“除了外貌,我觉得你会跟颜悦比较像。”
陆执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像是突然就有了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垂下眸子,低声说:“叔叔还记得我。”
“当然。”原斯白说,“不过因为小安当时生病,我没告诉过他这些事,小执别怪我。”
闻言,陆执微怔,随即明白了池矜献大概也没告诉原斯白他们已经说开了的事情。
他眼里含了些轻柔的神采,道:“不会。”
“我好啦我好啦。”池矜献的声音在二楼楼梯口响起。他拉着箱子看了眼楼下,莫名觉得此时的氛围有些不错。
就跟自己男朋友真的跟自己回家了似的。
陆执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站了起来。
等池矜献下到了一楼时,他上前接过了行李箱。
两个人往门口走,池矜献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原斯白把人送到门口,对陆执说:“那这段时间,我就把小安交给你和你们方守叔叔照顾了。”
陆执点头:“好。”
—
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天已经过完了,戚随亦在家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熟悉的人影推开他的家门。
烦得眉头都要蹙起来了。
“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客厅里,一道连坐姿都要无比端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察觉到旁边一直响起惹人烦的动静,他眼尾凉凉地扫过去,“要是闲得慌回屋写作业去。”
戚随亦不理解,反手指了下自己,说:“我刚放假。”
“放假不用学习?”
戚随亦生闷气,说:“我要等到小安过来再学。”
“什么?”一时之间,池远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眉宇一凝,道,“那你是整个寒假都不想学习了是吧?”
闻言,戚随亦懵了:“啥意思?”
“你啥意思?”池远绅关了电视,站起来,高大的身影让人觉得极有压迫感,“小安他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去同学家里住,还说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什么叫你要等到他来才学?那你就是直接要罢工不学了呗,是这个意思吗?”
戚随亦:“……”
戚随亦迷茫地回想以往,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发生过。
可他一直在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根本没信过。
池矜献这熊孩子,真是要把他气死!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戚随亦直愣愣地看着他爸,突然嘴巴一撇,眼圈红了。
下一秒,豆大的眼泪便“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池远绅:“……”
池远绅:“???”
池远绅震惊了。
“你啥意思?”他不可思议地问。
恰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戚名姝踩着高跟鞋从外面回来了。
一看到她,戚随亦顿时哭得更凶,咧着嘴好像要号啕大哭。
池远绅:“!!”
池远绅疯狂摆手:“跟我没关系!”
戚随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抬手擦脸,朝戚名姝那里走,伸出双手求拥抱。
“七小姐——呜呜呜呜呜呜——妈妈——”
戚名姝都来不及瞪池远绅,也忙伸出了手看戚随亦,漂亮端雅的面容上带着安慰。
“怎么了?说说。你爸打你了?”
“都说了不关我的事!”池远绅长腿一迈,转身就上楼,边逃跑边说,“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他?”
他指着戚随亦放狠话:“混小子你要是敢乱说,老子非揍得你屁股开花。”
说完不等人给他一个眼神,他咣当一声就进了书房,把自己藏进了黑暗的角落。
戚随亦太伤心了,简直哭得停不下来,开口也放狠话:“池矜献这混小子,看我开学了不掐死他。”
被骂、有可能还难逃开学就被掐死的池矜献此时已经到了陆执家里。
不仅到了,他还去了陆执的卧室去参观。
陆执同意的。
其实一进这里就大概能看全这栋别墅的装修风格。
虽然里面的色调不至于是黑白灰,但也跟陆执这个人似的,一眼过去就冷冷淡淡。
“方叔已经弄好了,你住我隔壁。”陆执拎着他箱子上楼,说。
池矜献欢快地跟在人屁股后头,道:“那哥我能先去你房间看看嘛?”
“能。”
比这栋别墅的整体装修风格要好一些,陆执房间意外地布着一层温馨。
还是比较有活力的。
他的书桌摆放在靠窗位置的偏左边一点,上面摆满了书,桌面干净,整齐有致。池矜献看着一张简单的书桌,想起了这几个月来每天晚上在做作业时,他都会和陆执通电话一起。
通过脑子里的东西,池矜献似乎都能想到陆执坐在桌前,安静地做题,安静地听他说话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就慢慢慢慢地走近了书桌。
陆执去隔壁放箱子,还没过来。
高三的某些书,还有老师让准备、没让准备的资料,全都在上面。
明明自己也都有,但池矜献还是觉得新鲜。
他伸手正打算抽出来一本看看,就见数学五三和一套英语试卷之间夹着一张东西。
纸张从两本书中间不整齐地抽出来一截儿,是这里唯一的小乱了。
而那一小片裸.露出来的纸张上,被人用力且密密麻麻地写下了一句话——有点乱,像是被谁在心烦意乱时、或强行告诫自己某个点时所写下来的。
而那些被压在书面下的纸张上一定都是同样的字。
池矜献经常看陆执做题、写字。
所以无论有多奇怪,他都毫不怀疑这是陆执的字迹。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里能被分辨出一句话。
——不要靠他太近,你会把他关起来的。
第46章 要不你咬我一口试试?……
“怎么了?”陆执放好了池矜献的东西, 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见池矜献好像有些出神的样子,他还没上前便问了一句。
闻声,池矜献从自己看到的纸张上面回过神来, 但面容还有些发愣:“啊?没、没什么。”
他没问,对方自然也不会主动回答。但池矜献内心里觉得纸上那句话不对,而且陆执还写的那么用力,且写了那么多次。
不知道能让陆执以这样的态度对待的会是什么人。难道是他的白月光?可上次池矜献带了点小心机的询问过,他问陆执如果不算江进和任毅然, 小时候除了他,他身边还有没有其他朋友。
陆执说没有。
难道是……自己?
毫无逻辑甚至还有些荒诞的想法,却让池矜献整颗心脏都下意识跳了起来。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好像他窥破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还是关于他喜欢的人的。
“哥,你把我箱子已经放好啦?”池矜献朝人走近了两步,微仰头问道。
“嗯, ”陆执说,“你去收拾吧,把东西拿出来。”
池矜献说:“好。”
待人走后, 陆执视线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过了一遍, 似是在查找哪里有不规矩的地方。
片刻后, 他的眼神钉在了桌面上,陆执的眉头不可抑制地轻蹙起来。
五三和英语试卷中间夹着一张纸, 上面全是自己的字迹,写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友善。
他以为他昨天写完就扔了,再不济也被放好了。
陆执眸子半垂下来,遮住了眼眸深处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光,让人看不透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但他脑海里却迅速成形了颜悦的样子。
一天放学的下午, 小陆执手里拿着玫瑰很不开心,颜悦蹲下来拥住他,耐心地诱哄问:“小执为什么不开心了呀?告诉爸爸好不好,爸爸想知道嘛。”
盯着玫瑰缓了好半天,陆执才闷声说:“爸爸……今天小池没有怎么跟我玩。”
颜悦问他:“为什么呀?”
“……他有新朋友了。”陆执低声道。
而后,他又出声,说:“爸爸,我想把小池关起来,让他只有我自己一个,可以吗。”
语气坚决,眼神坚定,在那个还有夕阳余晖的下午,他根本就不像在寻求人的意见。
颜悦脸色白了,他开口教训他,跟他讲道理,说如果想对人好不是这个样子,可他说着说着就突然单手掩面哭了起来。
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像是能将那股无力与难过渗进别人的心里。
小陆执终于慌了神,开始一声声地喊“爸爸”。
颜悦哽咽着说:“你不要像你父亲一样。”
—
窗外的冬阳穿过玻璃照了进来,投在桌面上,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线。
有一缕周边的光将巧洒在了那露出的一小截儿纸面上,那些字体明显又刺目。
陆执眉头狠狠地蹙起,不确定池矜献有没有看见。
如果看见了,他能不能猜到什么,如果猜到了,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全都在意。
只是下一刻,陆执忽而听到隔壁有说话的声音——两边的门都没关,一点音都没有被隔绝。池矜献在打电话。
戚随亦的名字还出现了。
“我的爸爸呀。你、戚随亦你……你被我气哭了?”刚接到电话就先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池矜献一愣,懵了。
他一句“你怎么啦”还没问出来,就听戚随亦张嘴就开始数落他的不是。
池矜献听在耳朵里实在不敢相信自己都听见了什么,两位爸爸刚走,他就开始想念,没忍住召唤了一下。
他实在没想到他把他以后高大威猛的Alpha小叔气哭了!
戚随亦伤心地不能自已,生气愤懑道:“池矜献,你这个杀千刀的,不是说好了要过来跟我住一起玩游戏的吗?你不来我还怎么玩儿?!”
池远绅看见他玩游戏就能一巴掌拍死他了。
果然,那边池远绅的声音当即冷冷地传了过来:“好啊戚随亦,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要上天,哈。”
戚随亦哭音一顿,抽哒了一下鼻子,随即更伤心了,顿时哭得更大声,惊天动地的哭声还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而后,他在那边大声说了一句:“你不准偷听我打电话!”
“呜呜呜呜池矜献你太过分了,你说,你去哪个同学家里住了?”戚随亦哽咽着问,“到底是谁能让你抛弃我,答案要是让我不满意了,从今以后,我就没你这个侄子!”
池矜献蹲在地上开了箱子的锁,而后又关上,再打开。
光“咔哒”声都来来回回响了好几次。
半晌,他才极其小声地开口说道:“……陆执。”
戚随亦的哭音彻底停了。
池矜献这边却响起了动静,两边霎那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执走过来,开口问:“谁打来的?”
戚随亦连呼吸都顿住了。
“熟吗?”陆执又问。
戚随亦确不确定池矜献不知道,但池矜献自己是确定的,陆执是故意的!
门开着,又不隔音,他喊了谁的名字他听不见吗?
还当着对方的面问熟吗,这不是明摆着惹人生气吗?
“去你大爷的不熟!!”果然,戚随亦突然暴喝一声,一部手机根本挡不住他的愤怒。
房间里的两个人将他的怒喝听得清清楚楚。蹲在地上还一直玩行李箱锁钮的池矜献都下意识将手机稍稍拉开了点儿。
“哥,”池矜献捂住手机,忙仰头看着陆执说道,“哥你别气他了,他都快气死了,哭得不行。”
“我还没哄他呢。”
陆执面无表情:“谁让你哄他。”
“让他使劲儿哭。”
戚随亦:“姓陆的狗东西,你给我听着,我戚随亦这辈子都与你不共戴天!!”
兴许是哭的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又或者真的被惹出了坏脾气。
什么冷淡,什么隐忍,在这时候通通不管用了,陆执冰凉的音色张口就来:“跟你共戴天有什么好处?”
态度强硬的跟要立马和对方撕破脸似的。
直到池矜献一下子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苦着小脸说:“有好处啊哥,这我小叔。”
陆执:“……”
陆执:“…………”
陆执:“。”
“什么?”无比漫长的寂静过后,陆执这样问。语气虽轻,却全是怀疑。
顿时,往日里戚随亦是怎么对待池矜献的,池矜献又是怎么对待戚随亦的,池矜献还喊他起床。
都一帧一帧跟过电影似的在眼前演完了。
一瞬间陆执便明白了,之所以没人知道戚随亦是谁,无非就是池家的传统。
池矜献今天能告诉他也只是因为戚随亦快哭得断气,他俩刚才又怼起来……
现在眼前的情况……就有点儿棘手。
果然,电话那边沉默了半秒后,戚随亦重新哭起来,极其大声地说:“姓陆的,你给我发个地址,我现在就要去你家敲门掐死你——”
“啊小叔别啊,你别哭了,爷爷还在那儿呢,”池矜献开口哄他,“暑假,高考后暑假有三个月呢,我都陪你行不行。绝对不让爷爷骂你,让你玩游戏。”
戚随亦打了个哭嗝,似是在幻想那时候的生活。
哭声都明显小了下来。
最后,可能还是觉得不太解气,戚随亦放狠话般地说:“陆执,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喊着小叔来求我!我……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