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食堂有几个伙食特别好的窗口,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去那里吃饭。不过价格也比较贵,被克扣生活费后他就没钱整天大吃大喝了。
凭借干饭人敏锐的嗅觉,谢淮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食堂。里面人不多,每个窗口只有十几个人,他站在队尾左右张望了许久,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不过也是,这种找人方法就是大海捞针。他有些失望,低头往门外走。
“加固技术的核心就是通过改变结构,使其分散、吸收地震的能量。在这点上,我认为更应该从地震波的特点入手……”
突然,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谢淮应声抬头,和一个黑色的身影擦肩而过。
“秦学长!”他喜出望外地戴上羽绒服帽子,跑上前拦他的去路,“我理发回来了。”
秦轶言沉浸在自己的课题里,随便抬头瞥了眼:“我看到你的审批了。”
“你想看我的新造型吗?”谢淮不怀好意地偷笑,摘下帽兜凑到他眼前,“surprise!”
“……”喧闹的食堂仿佛被魔法定格。秦轶言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大猫,震撼地瞪直了双眼。
下一秒,他咬紧后槽牙骂道:“谢淮,你疯了!”
“你不是说我是小混混吗?我就混给你看呗。”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着摇头晃脑。
秦轶言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口:“胡闹,马上跟我去理发店染回来。”
“这个点他们该打烊了。”
“那就去我办公室,关到你认错为止。”秦轶言说完加重手指的力道,连拖带拽地把他往门口拉。
谢淮没想到他发起火来手劲这么大,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大喊道:“秦轶言你个王八蛋,放手!救命啊——强抢民男了!”
“这不是建筑学院的活神仙秦轶言吗?怎么和小混混搞上了?”同学们听到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碗筷,抬头凑热闹。
“听说他今年当导生了,估计是班上学生吧。”“不过遇到这种人,很难管吧。”……
这时不知谁小声说:“深夜办公室禁闭刺头学生,好刺激哦。”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下一章入v,还是三休一,尽量晚上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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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身犯险
谢淮被秦轶言揪得喘不过气来,本能地大喊救命,靓丽的发色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秦轶言见状翻起他的帽兜,裹进羽绒服里打包带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毫不留情地把人丢进去。谢淮打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就听见吧嗒的声响——门被反锁了。
“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他揉着被束缚许久的喉结,难受地直咳嗽。
“这是你自找的。”秦轶言打开房间的灯,双手扶着桌沿把他逼进死角,“小东西,我平时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谢淮被他摁在桌子上,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是你先看不起人的,我又不想没事惹你生气。”
“谁看不起你了?”他歪头问道,“陪你去医院、教你做题、给你送饭,还不够仁至义尽?”
谢淮语塞。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秦轶言松手,勾住他的衣领拉到办公桌前坐下:“罚你画五十张工图,画不完一步也不许踏出这里。”
“可是我的书包和作业都没带。”
“放心,我这里多得是。”秦轶言拿出一盒绘图工具放到桌上,又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图册,指着其中一本说,“从第三页开始画。”
办公桌是半包围结构的,谢淮被他摁在小板凳里,没法伺机溜走,只能听话地接过作业。看着奇形怪状图案,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往后翻了几页,嚎叫道:“这么复杂的组合体,课本上根本没见过。”
原来这是教你织金鱼网,让你去大海里捕鲨鱼啊。
“这就是期末考试的难度。”秦轶言靠在椅背上懒懒看他,“你应该听说了谭祁让祝可诚做引体向上的事吧。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试试。”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到祝可诚鬼哭狼嚎的惨样,谢淮煞有其事地捂紧自己的胸口,小声骂道:“变态!”
秦轶言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
认识许久,他总是给人一种稳重又执拗的印象,现在看他闭上眼打盹,还别有一番风味。
谢淮总觉得他这几天看起来很疲倦,似乎有很多事情压在心底,忍不住抬头偷瞄他,根本没心思写作业。
而且这些题确实超纲了,他画了擦、擦了画,最后趁秦轶言不注意,烦躁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过几分钟,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他睡意惺忪地回头,见秦轶言卷着课本一脸嫌弃地看自己。
“看什么看,你不是也睡着了。”
“能一样吗?”他直起身子坐到电脑前,打开一个网页。
项目栏里有许多不同结构的3D房屋模型,他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参数,按下回车键。画面上缓慢显示出两道波函数,两分钟过去,房屋外墙出现了刺眼的裂痕。
他看着摇摇欲坠的房屋,关掉网页,又靠回椅背上闭目沉思。
谢淮从小受家庭教育熏陶,多少看得懂一点,好奇地问:“你的毕业论文和抗震有关?”
“这只是一部分,导师还希望我们在暖通和隔音上做出突破。”他顺口接话,好久才反应过来,用笔敲谢淮的脑袋,“抓紧做题,别分心。”
“我真的做不出来了。”谢淮烦躁地把图册举到他眼前,“你就告诉我这破图画了什么吧。”
秦轶言只瞥了眼就知道正确答案:“这就是一个圆柱和三角板相切的模型。”
“那侧视图里的倒梯形是什么?”
“倒角。”他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你只背书不做题有什么用。”
谢淮无言以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刚想据理力争,突然听啪的声响,办公室的灯瞬间熄灭了。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他赶紧拉开窗帘四处张望,发现对面的楼房和路灯也全黑了。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周围全是黑色的空气,伸手也看不到五指,背后凉飕飕的。他缩了缩脖子,攥紧领口的衣服,匆忙地在口袋里找手机。
但兜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的手一抖,香烟、打火机、润唇膏全掉在了地上,发出接二连三的声响。
秦轶言见状晃动鼠标,唤醒了休眠模式的电脑。电脑屏幕的尺寸很大,一下就照亮了桌面。
谢淮瞬间满血复活,悄悄往他身边凑过去:“好像是大面积停电。”
“正常,我们学校就是这样。”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谢淮刚才还是被吓到了,俯身捡起打火机说:“我想抽根烟。”
“不可以。”
“我开窗抽,保证不会把你的办公室点着。”他抬肘撞了下秦轶言,得寸进尺地说,“而且你知道我容易过呼吸,抽了烟会舒服很多。”
秦轶言确实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想起上次混乱的场面,挥了挥手算作同意。
这样看来他也不是百分百的死脑筋。谢淮满意地把烟叼进嘴里,走到窗边吞云吐雾。
清凉的薄荷味随风飘散,细碎的月色透过枝丫落在白雾上,慢慢在黑暗中消散,又凝聚成团,包裹住指间的火星。
他抽烟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如果摘掉有色眼镜,多少能体会到一瞬间散发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洒脱与沧桑。
秦轶言注视他的背影片刻,打开手电想去检查室内的电器开关。不料想刚起身,原本胀痛的腹部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疼得吸了口冷气,扶着桌子慢慢往前走。
“扑通——”
烟还没抽完,就听身后传来响声。谢淮猝然回头,只见秦轶言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抓着桌沿,似乎还想强撑着站起来。
“你怎么了!”他立刻灭掉烟头,跑过去查看情况。
他只是跪在地上沉重的喘气,没有说话。谢淮一时不知所措,心想难道是触电了,拿起桌上的木尺戳了戳他的后背。
秦轶言本就重心不稳,被他戳得往一侧倒去,顺势靠着木桌,半坐在地上。
“喂,你说话啊!”谢淮蹲在边上用手机屏幕的光照了下他的脸。
秦轶言难受地避开,支起左腿膝盖埋头靠着,等腹部的绞痛有所缓和,挤出几个字:“可能是低血糖。”
比起胃疼,他的头更晕,晕到望出去看不清东西了。
谢淮闻言先摸了下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糖,举着手电筒在屋里仓促地翻找起来。
他想起之前在医院秦轶言也有一次差点晕到的经历,结果在桌上找不到一块糖,急得破口大骂:“你的心也太大了吧!不知道低血糖会死人吗?”
“死了……不好吗?”
地上那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阴鸷的反问。
他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
三年药吃下来,药物的副作用很明显。他不止一次想停药而已,但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现在活得越狼狈,他就越恨当年把他们全家逼上绝路的人。
明明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淮找了好久,才在谭祁桌上找到了一块巧克力,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吧。”
对了,还有谢淮。他那么讨厌自己,肯定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秦轶言难受得连最后一点理智都没有了,用力把他推倒在地。
谢淮毫无防备,黑灯瞎火中碰到了桌旁的屏风。玻璃材质的屏障轰然倒塌,应声溅了满地碎玻璃渣。
就在身体坠落的瞬间,秦轶言又猛然冲上前,赶在摔倒的前一秒托住他的后颈,双双倒在地上。
秦轶言本来是想伤他的,结果反是自己手背扎了块碎玻璃,疼得咬了下牙。
谢淮落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你在干什么?!”
这声慌乱的喊叫却让秦轶言兴奋起来。
曾经不可一世、每天都和自己叫板的家伙,此刻竟然像一条小虫缩在自己的身下,哭着求自己放过他。
负面情绪在心底压抑太久了,他真的很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一个能让自己体会到快感的东西,比如说,不自量力的小屁孩。
他半跪着把谢淮推向墙角,拔出扎在肉里的玻璃屑,沿着他精致的侧脸,一点点把血抹上去。
血腥味在谢淮的鼻尖蔓延。他尖叫了一声,缩起身体想把秦轶言从自己身上推开,可越是用力,他就越穷追不舍。
“呜——呜——”手环发出了剧烈的振动,“检测到主人情绪过于激动,请立刻停止您的行为!”
“自不量力。”秦轶言喘着气,将双手环到他的颈后,解下那个破玩意丢进玻璃渣堆里,抚摸谢淮脸上的血迹,“小东西,现在没有人阻止我了。我好想,把你弄哭。”
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缱绻里带着疯狂,像围猎的鹰隼。
这根本就不是大家印象里的秦轶言。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谢淮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在他以前也接受过心理治疗,还看过很多相关的书籍了解自己的病情。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跑!
好吧,跑不了。
他原本以为秦轶言的冷淡是性格使然,但现在看来远没有这么简单。面对有攻击性和控制欲的病人,应该想办法先顺从他的意愿。
“我记得你右手有伤吧?”秦轶言自顾自说,“那如果我把你的手捏断了,你会也觉得生不如死吗?”
说完,他的手已经碰到了谢淮最脆弱的软骨上,悄无声息的片刻间——
“唔!”谢淮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哼出一个音节。
他不能示弱,喊叫只会让对方更加兴奋。
“那就来吧。”他突然轻笑了一声,趴在秦轶言耳边,模仿他的语气说,“把我弄残废了,你就要对我负责。我会缠着你一辈子,让你喂我吃饭、帮我画图、替我考试……我会惩罚你参与我的人生,然后,成为我。”
说着他努力搂住秦轶言的后背,用柔软的毛发蹭他的脸颊:“你看,我黏上你了,一辈子的那种哦。”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秦轶言早就忘记和人拥抱的温度了。清醒时他拒人千里,发疯时别人只想报警抓他。
可谢淮没有躲开,自己明明想伤害他,他却邀请自己参与他的人生。
“你不害怕吗?”
谢淮摇头,勇敢地与他对视。
“可是我没有资格出现在你的人生里。”秦轶言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竟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谢淮的世界里瞬间安静,拼命张嘴呼吸,却什么都吸不进来。
“放、放手……”他终究还是乱了方寸,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秦轶言俯身聆听耳畔轻微的喘气声,和自己的呼吸环绕交织,满意地闭上双眼。
脑中闪过无数零碎的片段,他看到答辩会上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看到老家的小屋楼下暴民拉着横幅要他父债子偿……那是困扰他无数日夜的梦魇,也是每次狂躁时想亲手终结的杀戮。
突然,一个声音撕破了眼前的血光:“言言,答应妈妈,好好活下去。”
“这是妈妈最后的愿望了。”/“秦轶言,你冷静一点!”
母亲温婉的声音和谢淮的喊声在耳边重合,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用力推开谢淮,冲向那扇被打碎的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