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感觉这枚戒指对他意义特殊,好奇地开口:“可以冒昧问下这枚戒指的来历吗?”
他偏了下头,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回避话题:“家人的遗物。”
“……”谢淮语塞,乖巧地点头,“好吧,冒犯了。”
两人的话题就此终结,一前一后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地铁站。秦轶言没有买票,只能送他到闸门口。谢淮和他说了声再见,挤进队伍里准备检票。
突然,他在旁边的队伍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个女生在低头看手机,也在几秒后抬头往旁边瞥了眼。
竟然是孔欣慧。
谢淮抬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孔欣慧却很激动,等进站后兴冲冲地凑到他身边:“真巧,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你。你老家哪儿的?”
“知城。”
“不会吧?”她惊讶地反问了一声,“我也是知城人。之前老乡聚会上没看到你,真是意外之喜。”
她实在太过高兴,弄得谢淮都不好意思躲开。在原地傻站了一会,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目光越过重重人海,隐约还能在空隙中看到秦轶言站在车站门口。
他的视力应该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吧?谢淮不知道他还在看什么,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先带孔欣慧往里走。
“谢淮,你是哪个高中的?”
“越星实验。”
“这么厉害?”孔欣慧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我是晟高毕业的。”
知城市分为三县五区,晟高是晟东县最好的高中,至于越星实验,是市区里的私立学校,里面都是有钱又成绩好的学生。
也难怪孔欣慧会如此惊讶。
谢淮知道自己家境优渥,不想在外随意炫富,随便说了几句话搪塞过去。等到车上,他才发现孔欣慧和自己在同一节车厢,只隔了三排座位。
见她推着旅行箱在行李架面前一筹莫展,谢淮还是好心帮她把东西搬了上去。孔欣慧受宠若惊地站在一旁,看他轻松地把东西搬起来,问道:“不会伤到你的手吧?”
“放心,还没脆到这种程度。”他潇洒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从京州到知城坐高铁大约六小时,路上还要解决一顿午饭。谢淮秉承干饭人的尊严,一路上嘴里的零食都没停过。距离下车还有几站的时候,孔欣慧突然走了过来。
“谢淮,其实我听说你和秦学长被举报的事了。你晚了这么多天回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吧?”她直接开门见山,“蒋社实在是太过分了!老师不会真信他的鬼话吧!”
谢淮嘴里还叼着他最爱的山楂糕,含糊不清地开口:“他们不敢为难我,就说再给我出一份试卷自证清白。”
“那你开学后还要考试?”
“对。”他点了点头。
孔欣慧闻言脸色一下凝重许多:“正好我们是同乡,年后去图书馆的自习室,我帮你梳理重点吧。”
谢淮再次被她的热情弄得措手不及,尴尬地笑了笑。
孔欣慧可能不知道自己期末考了88分,说不定比她的分还高。
而且……通过一学期的观察,谢淮也大致猜到这傻丫头的心思了,肯定不能耽误别人。
必须要找个机会委婉地把话说清楚。谢淮认真地朝她一笑:“那就先谢谢班长了,到时候私信联系。”
列车到站后,他又体贴地帮孔欣慧把行李搬下来。她打算坐大巴回去,两人便在车站门口道别了。
谢淮打开和姐姐的聊天记录,在停车场里找到了来接自己的黑色轿车,副驾驶座的车窗半开,露出一个戴墨镜女人的侧脸。
他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坐进去。驾驶座上的男人恭敬地喊了声“少爷好”。
谢淮撇了撇嘴,朝前面喊道:“姐,你怎么也来接我了?”
“听说你这学期工图考得不错。”她答非所问,“爸爸虽然嘴上说学生学习天经地义,但看起来还是很欣慰的。”
“所以能恢复我的生活费吗?”谢淮过了一学期苦日子,现在只关心温饱问题。
“这个暂时别想了,谁让你突然大发慈悲去资助那个生病的小男孩?家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二姐谢泽瑶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开车,“还是老样子,送你回常湖的别墅,曹妈会给你做饭的。”
这套房是谢淮成年后,父母以他的名义置办的房产。因为种种原因和家里闹掰后,那里就成了他独居的老巢。
谢淮默认了这个安排,开始低头刷手机。
“怎么突然想学习了?”不知过了多久,姐姐冷不丁问道,“谈恋爱了?”
“没有。”谢淮赶紧否认。
“那总有人逮着你读书吧?”姐姐又问。
他不耐烦地皱眉:“阿瑶,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八卦了?还是先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我这是提前帮你排练过年见父母的说辞。”谢泽瑶取下墨镜,扭头认真地看他,“小淮,我知道你恨爸妈当年偷改志愿的事,但不管怎样木已成舟,你还是得面对现实。”
听到偷改志愿这几个字,原本嬉皮笑脸的谢淮瞬间沉下脸色。
“臭老头子。”他小声骂了句爹。
外人看谢氏集团家大业大、家风严谨,殊不知谢家的教育甚至能用迂腐来形容。几代人都重男轻女,认为建筑行业最终要靠男人撑起半边天。谢母连生了两个女儿,等怀上谢淮时已是高临产妇,不顾超生罚款生下了他。
谢鼎城中年得子,自然把全家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可惜谢淮天生不是个学理科的料,从小就喜欢弹钢琴学画画,流连于图书馆各种偏门的稗官野史。随着年龄增长在父亲规划的道路上越走越偏,因此没少挨批。
他甚至还改了谢淮的名字,把他从“泽”字辈里踢了出去。
但谢淮想不明白,凭什么男生就要学理科?他对父亲的偏见感到愤慨,也为两个拼命努力的姐姐感到不值,几次三番离家出走。
高中时为了考个好大学,家人同意他选文科,他也非常争气地考出了698的高分,兴奋地填了一堆人文社科专业。
万万没想到,父亲还是死心不改,盗走学信网的账号,篡改了他的志愿。
当时全国高考改革,由传统的文理分类变成了六门课任选三门。作为第一届改革考生,这项制度还不成熟,如果选考了“历史”学科,就能报考大部分高校的建筑系。
谢鼎城就是利用这个漏洞,改写了谢淮的人生。在工图物理化学的轮番轰炸下,他最终不幸挂科,被分流到分数较低的土木专业。
每次想起这件事,谢淮就恨得直咬牙。
“好吧,是姐姐说错话了。”谢泽瑶和他年龄相仿,从小就宠着弟弟,探身摸了摸他的头,“但本科文凭总归要拿到手的,如果真的能找到激励你学习的人,姐姐一定支持你。”
谢淮烦躁地推开了她的手:“我确实打算过几天去图书馆看书,你去公司里帮我借辆车,行吗?”
“没问题,只要不出去鬼混,爸妈都会同意的。”谢泽瑶笑着收回手,“不过年后在市科技馆要举行城市建筑峰会,爸爸和我都收到了邀请,这段时间顾不上你了。有什么需求记得和曹妈说。”
作者有话说: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终于把谢淮的动机解释清楚了,他本来想读的专业是社会学~
文中的高考制度就不要和现实对号入座了!
下章秦老狗和孔小姐上线,期待孔妹子反向助攻吧hhh
第42章 争风吃醋
回家后谢淮的经济负担就减轻了许多,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吃得好还不用花钱。他白天约高中同学出去唱歌打游戏,晚上回家桌上就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浑浑噩噩的生活持续了几天,有天晚上吃饭时,曹妈突然问:“小淮,你们学校的伙食好吗?”
谢淮正在埋头干饭,闻言惊讶地抬头:“什么意思?”
“我今天打扫你的卧室,发现枕头和地上全是头发。我想肯定你是营养跟不上,不然哪会掉这么多毛。”曹妈心疼地絮絮叨叨,“老爷也真是的,挂科又不是你的错,生活费说扣就扣。”
提起掉发,谢淮觉得嘴里的饭瞬间不香了,无奈摸了摸头。
他知道自己这一年来掉毛严重,也清楚发质变差是因为不停染发,可褪色后的黄毛实在太丑了,他忍不住再染第二次,就像抽烟一样,是个无底洞。
要不等这次褪完后忍一忍,坚持到新头发长出来?谢淮想,还是发际线重要。
曹妈还在一旁小声念叨:“实在不行阿姨给你点钱?真造孽啊,我得找许医生帮你换个菜谱,趁放假补补身体。”
她是从小把谢淮养大的保姆,两人就像奶奶和孙儿一样亲。听她这么担心自己,谢淮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
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能靠一个按月拿工资的老妇人接济,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谢家自立门户,其实很多事情应该早点考虑起来了。
干脆趁这个假期出去打工,早点经历以后的生活。想到这儿,谢淮拿出手机搜了搜附近的招聘信息。很快,他在繁多的信息中找到了一则“市图书馆管理员招聘”广告。
去图书馆工作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空闲之余可以看书,氛围也很适合复习。最重要的是待遇好,180元/天,至少做满一个月,满月后工资按天结算。除去春节假期他能干将近50天,也就是九千块钱,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笔可遇不可求的收入。
谢淮顿时干劲满满,回房后打开电脑,声情并茂地写了份求职简历。
忙完这件事,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玩了几把游戏,准备洗澡睡觉,结果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睡着。
他去阳台抽了两根烟,越发觉得不对劲。
餐桌上,曹妈提起掉发的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秦轶言的头发好像比自己浓密;找工作时看到九千块钱,想的竟然是终于能把钱还干净了;就连听到许医生,也就是家里的营养医师,他下意识想到了秦轶言的胃病。
怎么短短一学期,就被这家伙洗脑了?
谢淮烦躁地把烟头掐灭,望着窗外灰蒙的夜色,又想起厕所那天秦轶言流着血,嘲弄自己活着没意义的模样。
第二天醒来,他还是预约了医生,准备抽空去拜访她。
许医生对他的到访感到惊讶,谢淮也没有细说,只是说自己有个朋友身体不太好,简单总结了一下秦轶言的情况。说完后他还特别强调,食材最好简单一点,方便自己做给他吃。
“我的小少爷,你要做饭给别人吃?”许医生认识他多年,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谢淮再次意识到问题,尴尬地闭嘴。
他只是觉得以秦轶言的脾气肯定不会主动做饭吃,没想到在旁人听来如此暧昧。
医生见状没再追问,说下周会把食谱给他,谢淮说了声谢谢,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肯定是因为这段时间整天游手好闲,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三个工作日后,他接到了图书馆的面试通知,凭借多年瞎编乱造的经验成功持证上岗。
开始打工后日子就过得仓促起来,他得克服睡懒觉的毛病,顶着早高峰坐地铁到市区上班。图书管理员顾名思义就是帮忙整理书籍,遇到一些年纪较大的读者,教他们使用搜索引擎。
同期一共招募了五名大学生,谢淮听过培训后上手很快,加上身高优势能轻松够到最高一层书架,不用爬梯子,整理效率比其他人高很多。每次他都是第一个忙完,然后找个空闲的角落坐下来看书。
工图考试的成功确实帮他重燃了学习热情。谢淮还记得的去年收到留级通知后,自己气得撕烂了所有课本,看到图书馆教室就烦躁得想摔东西。
那时候他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走进图书馆,听歌画画,晒着太阳看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过年的时候图书馆放假,他只能服从安排回去见爸妈。大概听说了他去图书馆打工的事,两代人之间的矛盾有所调和,妈妈大发慈悲给他发了六万元红包。
谢淮看到这笔钱,感动得都快哭了。
“曹妈说你瘦了不少,这笔钱是让你去买吃的。要是敢再跑去酒吧里玩通宵,让你老谢把你腿打断。”谢母姜锦安厉声提醒他。
“知道了,下学期我还会继续努力的。”谢淮郑重许下承诺。
见过七大姑八大姨,年就过得差不多了。孔欣慧主动联系他,问工图复习得怎样了。
谢淮回了句还行。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现在只过了一个月,知识点全记在脑子里。不过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他还是答应了孔欣慧的邀请,向工作的负责人请了几天假。
孔欣慧带来了她期末复习时用的笔记,花了几天时间帮他划重点。新的笔记和之前在秦轶言眼皮子底下划得不谋而合,不免让谢淮觉得感慨。
他想起秦轶言留给自己的习题册,等她帮自己把书上的知识点整理完,又问:“班长,我买了几本练习,考前打算刷点题。要是有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你吗?”
“当然可以。”孔欣慧朝他笑了笑。谢淮挑起眼神和她对视,她又在瞬间不好意思地逃开了。
事已至此,谢淮基本确认了她的心意,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提议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