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 City是一家由美国知名设计师和甜品师联手经营的奢侈品店。店面设计特别,外墙由几层扭曲的弧面包裹而成,正门却是标准的矩形,通过茶色玻璃将两种几何元素融合在一起,将违和感削减到了最低。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谢淮有感而发:“这个配色看起来很舒服。”
“布卢尔·班,后现代主义风格设计师,在思想上存在对恒定意义的批判和分离,习惯将抽象与繁琐的元素互相融合。”秦轶言自然地接过话题,“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幢建筑的灵感来自于基拉韦厄火山。”
“没错,作为现代建筑界的后起之秀,他还参与索锡歌剧院的设计。”谢泽瑶轻轻一笑,“秦先生果然博学多识。”
“略知一二。”
谢淮没想到两人对着个破房子还眉来眼去说那么多东西,烦躁地从他们中间挤过去,率先走进店里。秦轶言挨着他边上位置坐下,与谢泽瑶对面对。
服务员很快送来菜单,询问三人的喜好。比起吃饭,秦轶言对室内的装潢更感兴趣,不动声色地观察吧台的桌椅和壁画。
“我对甜品没有研究,不知道谢小姐有何推荐?”
“那就这份Geisha Coffee套餐吧,这种咖啡闻起来有乌龙的茶香,很适合秦先生。如果您觉得不够,还可以加份牛排。”
谢淮听姐姐的话把菜单翻到那一页,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秦轶言有胃病晚上还容易失眠,不能喝咖啡。”
“你喊他什么?”谢泽瑶应声抬头,目光在对面两人中来回游转,“你们认识?”
“我……忍不住关心未来姐夫嘛。”谢淮意识到自己心急说错了话,举起菜谱挡住脸,装疯卖傻,“这里太热了,我想去厕所洗脸,姐夫你给我带路吧。”
秦轶言无语地睨了眼,起身系上西服的最末端的纽扣,颔首致歉:“谢小姐,失陪。”
语毕,他便拎着谢淮走到了卫生间。
“谢泽瑶是你的亲姐姐?”
“对啊。”他没好气地翻白眼。
“那当时我提起华构集团的事,你为什么不当面直说?”
“因为我不想认爹!”谢淮突然拔高声音,“我就是谢鼎城最看不起的小儿子,温床里养出的蛀虫。”
“别这样说自己。”秦轶言没想到他会因为这样一句话炸毛,冷静劝道,“工图复习得怎么样了?”
“你的脑子里只有工图吗?”谢淮烦躁地揉了揉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还想问你怎么和阿瑶搞一起了呢!”
“被人卖了。”他垂眸抚弄了一下小指的尾戒,“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我们的祖辈认识。之前整理长辈遗物时确实发现过一张两人的合影,谢鸿学应该就是你爷爷的尊名。”
“真是造孽的缘分。”谢淮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喜欢她吗?”
秦轶言抬眸冷哼了声,眼神里满是无情的嘲讽。但是想起前几天谢淮和孔欣慧并肩而立的场景,他又觉得不舒服,故意补充说:“谢小姐兰质蕙心、才貌双绝,如果我打算谈恋爱,肯定奋起直追。”
“省省吧,阿瑶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你想当我姐夫下辈子都排不上队。”谢淮被他的话激怒,“也不知道谢鼎城看上你哪点了,非要掺和别人的终身大事。而且我爸是个一意孤行的人,就怕到时候成真了。”
“那令尊确实荒唐。”秦轶言终于卸下人前彬彬有礼的伪装,冷冷笑了声,“小笨猫,让我试着猜一下他的心意。”
“听杨教授说,谢鼎城有意开拓产业,进军工程管理、创新研究等领域。你应该知道设计和工程的区别,虽然同属建筑学科,但是跨行如隔山。我本科是建筑和工程管理的双学位学士,读博涉及环境分析、岩土力学和高分子材料,是不是完全对上了?”
“那也不至于浪费姐姐的幸福吧。”谢淮心虚地反问。
“你以为他仅仅是出卖了谢泽瑶?我入赘谢家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蚱蜢。”秦轶言转身面向镜子,解开领带又重新系了一遍,不紧不慢地说,“他还给了我一张感情牌,说想要给我个好归宿,补偿之前受过的苦。”
“……”谢淮这才听明白,为什么秦轶言今天如此暴躁。
商人重利轻别离,一旦看穿对方的目的,所有花言巧语都变味了。
他同样也是被利用的人。明明可以用自己的才华得到尊重,在谢鼎城眼里却是个等待被施舍的乞丐。
家道中落的人往往最怀念曾经安逸的生活,但并非绝对的定律。
他就是那个例外。
“反正以后,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和你们家有任何关系了。”绕过最后一圈,秦轶言抽紧领带结,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等等你回来!”谢淮冲出去拽住他,“别把话说这么绝,至少我和他们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秦狗子其实在吃醋!真的!
谢淮也在吃醋!真的!
谢猫猫:给个机会,三少爷考虑一下吗?
第44章 跟我回家
秦轶言停下脚步,回头看谢淮。他的面色微微涨红,眼中隐约可见几分水光,衬得脸型更加稚气。
生气了?他为难地皱眉。
“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说服我爸?”谢淮松开他的衣袖。
“直接摊牌,告诉他我有认知障碍。”秦轶言低头摆弄袖口,故意避开眼神,“他不会让病人管公司的。”
“这不是你一直努力保密的隐私吗,竟然要为这件事下狠心?”惊讶之余,谢淮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如果爸爸真想撮合你们,他肯定会先查你的资料。”
“他应该查不到,因为我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秦轶言若有所思摇头,“在老家拍CT那会儿,用的还是纸质病历,转院后就诊记录就没了。现在虽然每个月都要见医生,但我和肖玉琢的互动偏向心理咨询,不用挂号。”
“所以说单看病历,你是正常的?”
“对,因为我的情况很复杂,那天只能先简单概括一下。”秦轶言稍加思索,“目前医生给出的解释是,我的右脑存在先天发育缺陷,导致情绪感知能力薄弱。但具体原因,可能要等我死后脑子捐出去才能继续研究了。”
也就是说,只要秦轶言不说,他就能瞒过身边所有人。谢淮大概是为数不多误打误撞知道真相的人。
回想当晚血雨腥风的场面,他醒来后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会出去乱说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就把人放走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谢淮觉得自己应该担起这份责任:“你别意气用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说服他的。”
“我已经做好打算了。”他坦然地接话,“我还给谢泽瑶买了个包,就当把这两年拿你们家的奖学金还了,就此两清吧。”
“什么?”谢淮闻言惊讶到舌头打结。六万相当于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又没有家人接济,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以后的日子根本没法过。
突然,一个更坏的念头在谢淮脑中浮现——秦轶言的规划里哪有什么未来。
自古每逢大战破釜沉舟,不是绝处逢生越龙门,就是战死沙场君莫笑。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纵使自命清高孤傲,也藏不住骨子的疯病。
谢淮不敢这样放他回走,上前拦住去路:“反正你也没钱了,去我家住几天吧。我在常湖边上有幢独立的别墅,等下周我们一起回学校。”
“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秦轶言不解地问。
“因为你傻啊!”谢淮冲过去揪起他的衣领,“秦轶言,现在我给两个选择。你如果当我是谢家人,就把买包的钱退了给我买六万块钱的零食吃!阿瑶又不稀罕名牌包,可我穷我想要吃的;要是你认为我和谢鼎城不一样,就跟我回家住到开学一起走。你自己选吧。”
两个选择摆在他眼前,一下堵住了所有退路。
秦轶言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谢淮的话逻辑性很强。
“我们是朋友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谢淮瞪着已然泛红的双眼抬头:“难道你觉得不是?!”
看到秦轶言茫然无措的眼神,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给他送东西吃,生病时拖他去医院,这些行为在他眼里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啊。
秦轶言的世界是贫瘠的,他体会不到别人的关爱,也理所应当地不懂感恩。
其实自己才是傻子,以为有通天的本事,能把一个亡命之徒拉回来。结果折腾了这么久,只是对着一块木头喊破嗓子,无功而返。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猪头!”他抓着秦轶言的衣领,埋头小声啜泣起来。
“小淮,你们怎么还不回来?”转角处传来了谢泽瑶焦急的喊声。
“谢女士,再稍等几分钟。”秦轶言眼疾手快,把谢淮推进厕所,闩上了保险,“小笨蛋,你哭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谢淮气急败坏地在胸口乱蹭。
屋外时不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谢泽瑶还没有走远。秦轶言被怀里的大猫拱得屏住呼吸,脸颊因头发的剐蹭而微微发烫。
半晌,他抬手按住那头乱毛,生涩地揉了揉:“对不起,是我说话的语气不对,让你误会了。”
谢淮咳嗽了几声,含糊地问:“哪里不对?”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在你心里的地位。”秦轶言没有松手,用手指挑弄他微卷的发丝,“你的出现让我原本混乱的生活变得有迹可循,正因如此,我才要反复确认你的心意。一旦决定开始,我就舍不得放你走了。”
“所以现在确认好了吗?”谢淮擦干眼泪,抬头看他。
秦轶言讳莫如深地笑笑:“有待商榷。”
谢淮闻言不服气地撇嘴:“给我姐买的包打算怎么处理?”
“按你说的,退了给你买零食。”
“我要吃山楂糕,你给我买10箱。开学后请我去西子楼吃一个月,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用。”
“行,我都听你的。”
谢淮这才被哄开心了一些:“今天先跟我回家。我找人帮你写了份食谱,正愁没机会做给你吃。”
“你要给我做饭?”秦轶言受宠若惊地眨眼。
“废话。”提起做饭,他得意地仰起头,“只会吃不会做,怎么算优秀的干饭人?”
这就是他对生活的态度。秦轶言神思恍惚,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木门发生清脆的响声。随后响起谢泽瑶的声音:“小淮,你没事吧?”
“老姐你放心,我在和秦学长讨论工图呢。”谢淮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走到水池前用力洗了几把脸。看到镜子中自己轮廓分明的脸,他记仇地问:“秦轶言,我和谢泽瑶谁更好看?”
“那当然是谢小姐。”秦轶言见他站在镜子前臭美,环胸走到他身边,“你还没张开呢,又整天嘴馋贪吃,脸上都是肉。特别现在眼眶还红着,就像只睁不开眼的小奶猫。”
“还不是你这张笨嘴把我气到了。”谢淮瞪了他一眼,把水全洒在他脸上。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小orz感谢评论区赠送的《说话的艺术》x999,两人暂时达成和解。
今天和读者聊天,说这文没有双向暗恋tag,其实是从秦轶言角度出发的。因为对他而言,主观里没有“谈恋爱”的动机,他也意识不到朋友和爱人带给自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不过,谢猫猫一撒娇,万事大吉~
第45章 定义喜欢
谢淮抽了几张纸把脸擦干,示意秦轶言开门。看到站在门外面色凝重的姐姐,他抢先解释说:“原来姐夫是我校友,真巧。”
谢泽瑶看他眼眶一圈红,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无奈地点头:“没事就好,快跟我回去。”
回到餐桌前,甜品已经上齐。在谢泽瑶热情的邀请下,两人分别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又不约而同的放下。
秦轶言的饮食习惯清淡,很少接触西式糕点,谢淮也不爱吃纯糖的口味。大概是看出了两人无处安放的尴尬,谢泽瑶谈起了室内装潢。秦轶言听到相关专业的话题,饶有兴致地和她讨论了几句。最后谢泽瑶还问他能否留个联系方式。
秦轶言闻言脸色一僵,攥着兜里的手机,迟迟没有表态。
谢淮见状戳了下他的胳膊:“这是老头子给姐姐的任务,你别让她难堪。”
秦轶言却讳莫如深,好像自己朋友圈有什么惊天秘密一样:“谢小姐实不相瞒,我已经与令弟加为好友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日后联系,有谢淮就行。”
说完,他赶紧给谢淮使了个眼色。
“对对对!姐夫还说要辅导我学习。”他会意地点头,“姐姐,你接下去工作很忙吧?那要不我带姐夫回常湖的别墅住几天,就当是替你尽宾客之仪。”
谢泽瑶坐在对面看两人眉来眼去,疑惑地皱起眉头。虽然她是想让谢淮当挡箭牌,可这小子的交际能力也太强了。一时间,她都以为自己是来看谢淮相亲的。
不过这样暂时能向家里交差了。她松了口气,笑着说:“好,我们家小淮可会照顾人了。”
“确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秦轶言也顺势夸了句。
谢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用餐结束,他又拉着秦轶言一起把姐姐送到路口,然后悄悄躲到墙角,让他把姐姐送上车再回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