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十分,城市的夜生活还未开启,酒吧门口罗雀。见对方耷拉着脸沉默许久,谢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明明今天是想趁着酒兴和他告白的,怎么刚沾到酒杯就胡言乱语起来。
秦轶言对满桌的油炸食品不感兴趣,瞥了眼懊恼的酒鬼,往吧台走去。
“拿两瓶啤酒,算谢淮账上。”
他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两瓶百威,又递来一个开瓶器。
“不用了。”秦轶言接过酒,就着吧台的大理石边缘轻轻一磕。只听咣当一声,瓶盖应声落地。
他顺势坐在高台的吧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接仰头喝酒的动作,身体转了九十度。
目光依旧落在那个角落。
看起来很熟练。调酒师对此感到意外:“你是他朋友?看起来好像大挺多岁的。”
“准确说是他的老师。”秦轶言又灌了一口,很快就喝光了半瓶,“他一般和你们聊什么?”
“就是喝酒唱歌,有时候多了会骂几句,抱怨学校的课太难。”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慢悠悠地喝掉剩下的半瓶酒,走回谢淮的雅座。
他也喝了小半瓶,正趴在桌上啃鸡翅。sunrise的颜色逐渐混合,变成浑浊的橘色。
秦轶言默不作声地在对面坐下,顺手撬开第二瓶啤酒。
“你怎么也喝上了?”
“反正不会醉。”
谢淮唔了声,咽下嘴里的鸡肉,又扭头啜了口酒。
“第一次来酒吧,我就被这款酒的名字吸引。那时我还想,它的颜色那么浓稠,根本没有清晨的朦胧感,还不如叫sunset。”谢淮晃动着高脚杯,半眯着眼娓娓道来,“后来听说了其中的故事,我才意识到人烦躁的时候,看什么都糟透了。”
“我一直想尝酒的口味,又不敢一个人喝,今天终于实现了心愿。”说到这儿他咂了下嘴,“是我最爱的酸甜口,清爽干净,像晨露的风吹到脸上。”
“嗯。”秦轶言放下酒瓶,认真注视着他。
偌大的酒吧里突然响起了谢淮最爱的rap,那首陪他度过整个二十岁的宣言。
一年前当谢淮唱到声音嘶哑、精疲力竭时,偷偷溜到酒吧外哭了一场。
他不想在20时岁就被命运宣告结束,直到遇见秦轶言。
杯中的橙色在眼前模糊成团,如同一阵高速运转的风暴,将他卷入向薄而出的日出海滩。谢淮被扑面而来的风迷晕了空间感,心头一紧,趴在桌上小声啜泣起来。
今天是他的21岁生日。
他活下来了。
“怎么哭了?”秦轶言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餐巾纸,把人拨到怀里。
“我是高兴啊,学长。”谢淮揉着泛红的双眼,靠在他身上小声撒娇,“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秦轶言呼吸一滞,机械地抬手搭住他的后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五五开吧。”
谢淮缩了下肩膀,突然大胆了些,凑上前问:“秦轶言,你刚才吃醋了吧?”
“什么醋?”他语气无辜得像个孩子,还不忘逗猫玩,“没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和白纸一样。”
“骗人!要是真严重成这样,你根本不会生气。”
秦轶言偏头看他:“还有躯体反应,它们会给我参考。”
谢淮恍然大悟,得寸进尺地抓住他胸口的衣服:“那你……可以试着亲下我吗?”
“??”他的肩膀一斜。
“你难道不想知道‘吃醋’的感觉吗?”谢淮继续给他下套。
秦诗媛去世前零碎地教过他一些谈恋爱的道理,秦轶言很清楚,“亲吻”是表达好感的方式,索吻同理。
只可惜母亲还没完成任务,就抛下一知半解的儿子撒手人寰。
秦轶言攥紧拳头,耳畔的一切都被心跳声淹没。
其实不是第一次,只是换做以前,他要用很长时间权衡利弊,长到所有悸动都消失殆尽。
这次,却有个莫名的声音回应他:总要有人成为你的第二位导师,试着遵从身体的信号,直接做出反应吧。
秦轶言顿了几秒,生硬地抬手拭干谢淮眼角的泪水,捧起他的脸颊。
谢淮惊讶地颤了下睫毛。
“别动。”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敛声屏气地一寸一寸将头埋下去。
带着酒味的鼻息喷到鼻尖,嘴里涌入一股酸甜的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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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日后清晨
谢淮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晕眼花。
秦轶言就躺在身边,不过侧身背对着自己,呼吸声很匀称,看样子还没有醒。
谢淮支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打量此刻的处境。
内裤和白T已经穿好了,身上也没有一丝黏腻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腰还是疼得厉害,谢淮扯开领子低头一看,锁骨上零星地散布着不少小红点,因为体恤衫领口松垮,甚至遮不住。
他闷闷地呼了口气,够到床尾的外套披在肩上,用胳膊肘撞了下身旁的那坨大肉。
“嗯?你醒了?”秦轶言睡得不深,听到动静后侧身看他,“21岁的第一天,早上好。”
“你的语气也太平淡了吧?就不能好好说一句告白的话吗?”谢淮忍不住吐槽。
秦轶言没有起身,缩在床里坏笑:“我说了。昨晚说了很多,可小淮自己体力不够睡着了没听见,怎么能怪我?”
“谁体力不好!”他的耳朵一热,抓着衣领兴师问罪,“我还没问你呢,把我的锁骨啃成这样,你是狗吗?”
“不是你让我亲的吗?”秦轶言无辜地敛起双眸,或许是看他一直板着脸,扭头轻笑了声,“汪!”
“……”
事实证明,正经人突然讲冷笑话,真能把人冷得半死。
谢淮被他这声狗叫迷得神魂颠倒,一时间呆坐在床里无话可说。
半晌,他才抄起枕头往他脑袋上砸:“秦轶言你变了!我之前竟然真以为你是个正经……”
“别闹。”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下,屏气的半秒间蹙眉看向另侧,重重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谢淮赶紧放下枕头,扶住他的身体。
他顺势靠在他肩头,无奈笑道:“昨天有点激动,心跳一直过速,可能有点缺血。……没事,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休息一下就好。”
秦轶言不敢和他说实话。其实任何神经类疾病上升到躯体化反应,都是极其危险的信号。这几年又过得自暴自弃,整天通宵不按时吃饭,健康情况并不乐观。
现在他开始害怕了,担心哪天突然暴毙,让喜欢自己的小笨猫哭红了眼。
但谢淮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揉起了穴位。
秦轶言嘴上轻描淡写,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差。谢淮不知道他难受了多久,恹恹地垂下头。
“是我的错,以后不熬夜了。等暑假有空再去医院做个全体检,不用担心。”可能是看出了他心情不好,秦轶言搭住他的后脖颈,试图安慰他。
谢淮把头埋得更低了:“好点了吗?”
“嗯。”
想起低血糖也会引发心动过速,谢淮替他盖好被子,下床活动了一下老腰:“我去给你买早饭,你再睡会。”
“谢谢。”他听话地闭眼。
谢淮麻溜地穿好衣服,走进厕所梳洗了一番。洗手台前挂着一块打湿的大毛巾,可能是昨晚秦轶言给他擦身体用的。
回想起醒来时浑身清爽的感觉,他不由再次感慨秦轶言的体贴。
谢淮对他的印象停留在昨晚手足无措的样子,秦轶言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却还是把每一步都做得耐心而温柔。
这样的男生谁不喜欢呢?谢淮冲着镜子傻笑了声,整理好衣服快步走出酒店。
周围有不少早餐店,谢淮凭借干饭人的嗅觉,很快锁定了一家全国连锁的快餐店,打包了两碗黑米粥,要求多加点糖,还担心不够甜又给他买了盒牛奶。
来回不过半小时,秦轶言似乎还在休息,房间里安静地只剩呼吸声。谢淮悄悄走过去,把东西搁在床头柜上。
“还挺快的。”秦轶言依旧睡得很浅,坐起身看他。
谢淮撕开包装,插好吸管递过去:“先喝牛奶。”
秦轶言接过一看,和包装盒粉红的草莓气息撞了个满怀。他咬着吸管啜了口,果然甜得发腻,吐槽说:“这个香芋草莓味,一喝就知道全是香精。”
谢淮正低头摆弄早餐,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整天熬夜的傻瓜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养生?”
“但吃太甜也不行。”秦轶言虽然嘴上嫌弃,还是乖乖喝了一大口,最终还是受不了甜味,拿起勺子尝了口黑米粥。
果然,还是喝粥健康。
谢淮见状也端起来喝了口,感受着舌尖的涩味,失望地撇嘴:“两勺糖都不甜。”
“我觉得正好。”秦轶言凑上前扶住打包盒,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谢淮准备的东西,什么都正好。”
说完,谢淮觉得肩膀被按了下,顺势靠在他胸口,后背一阵暖和,还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流。只见秦轶言舀了勺粥,递到自己嘴边。
“你喂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喜欢?”秦轶言反问。
当然喜欢。谢淮赶紧低头,心满意足地咬住勺子。
秦轶言给他喂一口,也往自己嘴里送一勺,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公用一套餐具,毫无顾忌地间接亲吻。
一碗粥很快吃完,秦轶言把空包装放到桌上,突然俯身把下巴磕在他肩上。
谢淮一激灵,就这样被他全部裹进了怀里。
“谢淮,”耳边响起他低沉的细语,“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也能谈恋爱。在决定开始前,我做过很多假设和推演,最后还是选择尝试一次。但如何成为合格的爱人,对我而言是个难题,也希望你不会嫌弃我这样无趣的人。”
“我不嫌弃,”谢淮扭头看他,“在情感方面,我当你的老师。说不定还能像昨天一样出现医学奇迹呢!”
“不要对我报以太大希望,我怕到时候让你失望。”秦轶言把他搂紧了些,“但我保证,只要小淮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突然变得好正经……”谢淮觉得自己耳朵又发烫了。
“那你喜欢我怎么样?”秦轶言看到他发红的耳垂,笑着拨弄起来,“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抽烟打架的小混混,没想到这么容易害羞啊。”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钻进谢淮耳朵里,弄得他直发痒。
“而且通过昨天的实验,我发现你的左胸特别敏感,要不要再挠一下?”
“混蛋!”他嫌弃地扭动身体。
秦轶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看了眼手表说:“不闹了,差不多该回学校了。你开我的车,行吗?”
“你的车是手动挡吧?”
“能开吗?”
谢淮点了点头:“还好我当年考的是C1驾照。”
“那就好。”秦轶言解开了他的束缚,两人简单收拾一番,下楼退房。
第58章
稀里糊涂确认了关系,秦轶言的生活却没什么变化,唯一让谢淮欣慰的是喊他出来吃饭和回消息积极了不少。虽然提醒过自己很多次,和他相处不能操之过急,第一次谈恋爱的谢淮还是控制不住心里隐约的挫败感。
周五晚自习,他例行公事来班上说了几句关于期末考的事,话音刚落本想到谢淮身边坐一会儿,刚走下讲台就被两个女同学拦住了。
谢淮寻声看去,好像听她们提到了大创比赛,秦轶言点了点头,和她们一起走到了教室外面。
他若有所思地放下笔,盯着后门没关紧的那道缝发呆。
过了五分钟秦轶言还没回来,谢淮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听说学长以前拿过国家级立项,陈欢老师到现在还在不停夸你呢。”
“不过是顺其自然,没有陈老师说得那么厉害。”
“那学长对我们的项目有什么建议吗?”
……
秦轶言似乎没有刻意和她们保持距离,站在两人中间侃侃而谈。走廊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配合窗外月光的一抹亮色,投下他颀长的身影。
“学长方便加个好友吗?”
“微信就免了,分班之后我就不是你们的导生了。到时候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来指导你们。”
谢淮借着楼梯间的玄关悄悄偷听他们的对话,见两人悻悻从自己眼前飘过,浑然没有察觉。
低头走神的片刻,后脑勺被人轻砸了一下,虽然不疼,却吓得他呲溜一声窜得老远。
转身就见秦轶言卷着手里的练习册似笑非笑地看自己:“晚自习逃课,被我逮到了?”
“我就是出来上个厕所!”谢淮揉了揉头发,没好气地翻白眼。
“嗯?”秦轶言歪头打量了一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厕所在西边哦。”
还特地拖出道尾音,听起来意外地活泼。
谢淮的谎话被当场揭穿,不甘心地撇嘴:“她们在和你讨论大创吗?其实那些项目……我也想试一试。”
“今年先别考虑这个,你还有很多该做的事。”秦轶言往前走了几步,切换到辅导员模式,沉着嗓音语重心长道,“一步步来,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