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全没有挫败感显然不可能,自己辛苦做的一切还不如原本的,那自己费力做这么多计划是为什么,脑子不正常了花时间给自己找罪受?这种念头一旦升起来,就再也没办法降下来了,一边怪自己实在太过愚蠢了,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一边怨这人不懂得感恩,就会拼命跟自己唱反调。怨念多了不想再费力,也不想继续自己原本的计划,反正也就是取消婚约,大不了找时间想办法逃走,外人不知道婚事自然而然不成立了。
“你的东西好吃,我很喜欢吃,所以没关系的,不难过、不生气。”这种时候就显出祁千夷的好来。只要屋子里一没有其他人在,他就会恢复自己原本的样子,一边用坦诚语气说着安慰他的话,一边把没吃完的菜往自己肚子里塞。其中真实成分有多少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心被暖到了,明明是团毛绒绒史莱姆却这么通人性,知道当下应该做什么才会让他开心,知道那一刻的他最希望听到的是什么。
继续说他所想的剩下的计划,也就是关于精神治愈的部分。其实单就这部分内容来说,他基本只是一个理论派,听身边的懂行的朋友只言片语提起,加上各种新闻小说然后总结一番。放在这个世界这个环境下,其中能派上多少用场他没有把握,更或者说比起能不能起效果,莫缇拉接受度才更值得他在意,可能晒出来之前对方先一步逃跑了。
好吧,换位思考一下笔记上的内容,如果被如此对待的是自己,大概率也是分分钟想扭头逃跑,毕竟一个正常属性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同性对自己的过度关心。特别是这个人还跟自己没认识多久,就说什么情啊爱啊希望厮守一类的话,还做出什么特别亲昵的动作。直觉反应那人要么脑子出问题,不知道什么叫陌生人有防备心,要么闲得发慌拿人取乐,其实根本没打算深入往来,就是嘴上没把门的调侃人的话语。
这可不是他单方面的看法。一大早捧着一束沾着水珠的鲜花,站在别人家门口唱着情歌求对方出门,看到人出来了不仅送上花,还附赠每天不带重复的情话,光是听着就知道常人做不出来。如果是女生的话肉麻归肉麻,多来几次感动肯定会胜过尴尬,跟着还会升起一股看着别人羡慕眼神,自己心里格外满足的念头。就算最后因为种种理由没在一起,也是段堪称罗曼蒂克的恋爱故事,拿来跟人炫耀自己的魅力,也算是个不错的谈资了。
当然类似的招数还有别的,像是花心思准备烛光晚餐,从小吃到正餐全是对方喜欢的,用餐结束后还有一份礼物;又像是找两人共同相识的朋友帮忙,特意安排他们在某个时候出现,对那人说一句最诚恳的赞扬之语。还有准备点可爱之物,比如毛绒绒的物件、颜色粉嫩的物件等等,用热情攻势让对方被爱团团包围,时间长了脸上必然会带着同样的神情,深信自己就是那么得可爱,跟着就会对那个挖掘出自己特质的人动心。
可是问题又回到最初了,享受这种待遇的人是男的,即使是主动说出想在一起的话,本质上也是一个正常男性,这也就意味着他做的一切,未必对这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归结起来是不解和疑惑混合起来的心情,羞涩和本能想跑的身体里的直觉,还有点对过去是否发生同样事情的茫然。超出现阶段的理解范围,这些情绪势必会堆积起来变成压力,让他不是走向回想起所有的一切面对现实,就是选择把相关的事一并埋在更深处。
就结果来说应该是对他有利吧?前者相当于他几招就治好他的病,虽然不确定之后会不会再给村里添麻烦,但至少生活能够自理了,跟他说话也能进行正常交流。退一万步说结果是后者,他这边肯定逃离麻烦了,用稍微冷血一点的话来说,一个人已经背负了一份无法宣泄的痛苦,那么再多一份或者少一分,于当事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承认自己的想法有点冷漠,可谁让他在上一个村子,了解到这个世界存在剧本这样东西,有些人会按照剧本演出自己的人生,还会要求别人配合自己进行。在以前的世界把感情付诸一些人事物上,事后发现一切是自己自作多情,对方的根本目的是欺骗自己,尚且会后悔懊恼气得不行,在这里情况只会更严重。如果现在看见的也是剧本,而自己从被告知到被动卷进来参与,无论结果如何他恐怕都不会善了,至少也得对方付出相应代价。
为什么?他本来就不是太有同情心的人,好不容易无奈对人冒出了点同情心,还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对方一把了,突然发现没有一样是真的,难道不应该觉得气愤吗?可能气了也不会干出伤害人的事,不过因为被欺骗心里难受,要求对方给点补偿安慰一下自己,他总归还是有权利的吧?到底自己也是真的努力过,也是真的有那么付出过,还差点让自家史莱姆心情郁闷,跟这件事有关的人至少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27章 痛苦的一生(又是剧本杀)
之前说到因为种种理由,祁禄带着缩小状态的祁千夷,搬到莫缇拉家的客房居住,而几乎就在当天夜里,他无意间发现自己最不希望看见的东西——并没有刻意隐藏起来,堆成一座山的剧本。那一刻他应该是什么反应才对?气自己竟然被演技欺骗,生出那么一丝提心吊胆,还是感叹这边的剧本真是厉害,什么狗血桥段都能遇上?然而这些感慨全都没有,翻完摆在最上头的剧本,比起生气他心里更多的是觉得可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呢,这又得说回他看的那份剧本了。跟之前在恶魔村子看见的不同,这本上写的不是对话形式的文字,而是类似于介绍的客观描述,包括这个的环境、历史等等背景资料。其中当然也有莫缇拉的过去,从他父母如何相识到他如何出生,从他如何跟药商离开到他如何回来,每一样都写得非常清楚。毫不夸张地说一句,这份剧本足以看透莫缇拉的一生,但也因为这样才觉得可悲,一个人的一生竟被限定在一本纸上。
偷看这种事显然不能让人知道,所以看完的瞬间他把东西放回了原位,之后也没有跟谁提起这件事来。有人可能会觉得奇怪,按说祁禄已经看到剧本,知道看见的事都是演的戏,没道理还做出之前说的,那么多一言难尽的治病计划。不过其实上两者之间存在一个时间差,莫缇拉的记忆一直很混乱,对于需要直觉的事他可以反应很快,但对于像打扫一类涉及精细活儿的,就需要很长时间调整自己的思维,然后再把答应的事做完。
整个过程实际耗费了好几天,长到足够他制定出自己觉得可行的计划,再把计划中提及的部分一一实现。至于这段时间的住宿问题,村里人大概是听说他答应帮忙治病,全都愿意借出自家的空房间给他住,不仅同意他借住个两三天,还答应不收他的房租和饭钱。弄得他是盛情难却地住下,又怎么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好像欠了别人一大笔人情,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得治好莫缇拉的病,否则就没办法报答他们对自己的好。
几天之后莫缇拉跑去店里找他,说自己总算把房间打扫干净了,现在特意跑来接他回家,当然还有帮他一起搬运行李。祁禄是从普拉树那边被扔出去的,跟着就因为突降的雨认识了莫缇拉,还应他的邀请来到这个村子。行李之类的东西肯定是不存在的,所谓的亲自接他顺便搬行李,更像是怀着好奇和嫉妒,想知道村民是不是给他灌输奇怪的念头。
这点从他们一起回家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找椅子坐下,喝口茶稍微放松一下,就被莫缇拉用质问般语气打听情况,基本能看出个大概了。但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出乎他的意料自不必多说了,里面包含的情绪比说出的话,更让人觉得伤感和无奈。若是直接说出来,可能会有很多人不信,就算有谁回答说相信,大概率也会认为这跟狗血剧差不多了。毕竟原本以为是疯子,身边也一直被灌输是疯子的人,突然能够正常交流了,怎么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抱歉,先前在众人面前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说那些话的,可是一方面村里每个人有自己的剧本要演,无论愿不愿意都不能拒绝;另一方面也是我的私心,希望有人可以答应他们治病,让我有机会和人说会儿话。村里每个人都按照剧本说话,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我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不说话都快要把我逼疯了,只说剧本上的话也要把我逼疯了,既然怎么都是疯掉的结果,我真的还不如先找人说话。
“你想如果知道自己的结局,也知道结局是改变不了的,那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肯定是在结局来临之前,尽可能做自己想做的每件事,不让自己在生命最后时刻,懊悔自己曾经没有做过什么事,对吧?我身而为人又不是跑来按剧本生活的,为了推进别人的剧情而演戏,当成工作完成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让我连自己的空间都没有,每天都是剧本连着剧本生活,谈不上半点属于自己的部分,我又不是一个按照剧本生活的傀儡。
“其实剧本也就剧本吧,哪个人生活不是自有一套规则,可我这个叫什么剧本?不算已经用完的近百份剧本,就堆在那边的十几二十份,无论哪个里面写的内容,都是说我命运坎坷得让人心疼。什么父母为了村子发展很早就牺牲了,只留下自己这个出生不到一年的孩子,全靠村里各家给的百家饭过活。什么自己是背叛村子之人所生的孩子,按照村规应该直接送到村外生活的,村民不希望村子被人误会,才勉强留他在村里居住等等。
“对了,还有面对你的这个人生。万众期待下出生在前村长家,自出生起就被村长和长老赐名,拥有无限存取的特殊技能,还有他们费心做的箱子。然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药商,就抛弃所有的幸福跟人跑了,再回来时候视为珍宝的箱子没了,精神状态也完全不正常。很奇怪不是吗?怎么可能有人面对陌生人时,会选择抛弃于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反而选择这么一个话都没说上几句的人,还把自己弄成这种半条命没有的样子?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剧本里还有更夸张的。什么我会因为某个突然来村里的恶魔,整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一样,变得能独立思考很多想不通的事,也能跟别人正常交流等等。我本来就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剧本里把我说得好像不能自理一样,到底是谁设计出这一切的,是存心不想让我好好在这里生活,还是想逼我早点从这个世界消失?”
之后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埋怨,不过他全都没听进去就是了,倒不是他不懂得何为尊重人,才把注意力从上面移开的,实在是莫缇拉说的话让他忍不住深思。正常来说这里的人不该有这种逻辑,没有任何怀疑地习惯自己的生活,无论好事坏事都不知道后悔,才更符合这边的设定。莫缇拉为什么会有自我的想法?他不相信这跟剧本有关,因为没有哪个剧本会允许出现意外,随时有可能导致剧本上的内容无效的意外。
那么是跟他和霍希克一样,从别的地方来的穿越或转生者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个人没有过去的记忆?像他对过去的事不说全都记得,大体上的东西还是都记得的,忘记的只是相当于是细节的部分而已。怎么同样的逻辑落在这人身上了,就跟被一堵厚墙强行阻断去路一样,跟自己所知道的相差太远了。但如果说不是这么回事的话,就又不得不回到最初的问题——莫缇拉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不该有的思维?
莫缇拉絮絮叨叨讲了半天话,好像突然意识到他看着自己般,脸色一红当即收起自己还想继续的声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把话语权转到他这边。祁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些问题就算问他也不一定有答案,既然知道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不问或许对谁都是一件好事。他自己不用背负多余的麻烦,对方也不必为此过度操心,他们还是就现在的问题讨论,以及研究出解决治疗的方法,即使在他眼里这根本称不上是疾病也一样。
“莫缇拉,你说自己没有生病,那你还记得自己在外面发生什么吗?准确说是从你认识那个人开始,到你后来跟着他再此回到村子,整个过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静下心之后是不是可以全都想起来?我知道时间可能隔了太久,细节部分你或许未必能想起来,但是大致的前因后果应该不至于全忘了。如果你可以想起这部分内容,或许就能跟村里说你没事,如果之后有其他外人进村,带来足以证明你的话不假的证据也不一定。”
他这个应该是种理想主义吧?莫缇拉不像是能想起来的样子,更或者说因为他提的问题,现在整个人都是茫然状态了,双眼看不出任何清醒的感觉。他是不是不该现在提这件事,而是等过阵子这人更好些时,再问他关于以前发生的事?不过再过阵子是多久之后呢,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留多长时间,现在不问也许就会变成永远没法问了。
先不去想之后的事了,眼下重要的是把这人的思维拉回来,怎么说对方也是因为自己的话,才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沉思状态,自己还是有唤醒对方的责任的。他干咳一声缓和了下气氛,然后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我之前答应雅希姐他们,说要想办法让你不再拉着求亲,在此基础上想办法治你的病。你现在肯定觉得没什么,还会以为我说谎骗你,不过为了安雅希姐他们的心,希望你可以配合我演这出戏,当然这同样也是为了你自己可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