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规则应该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吧?也一定会对这么做的生命之源,进行惩罚之类的事吧?”
“确实。生命之源为万物而生,应指引万物行走于自然之道,不可偏颇、不可暗藏祸心。
违者会经历世间最恶之事,失其心、没其志、毁其形。
不过前提是已知自己的使命,做出任何选择都已有相应觉悟,事后亦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若是自身心境不够坚强,亦或是心中对某个人心生牵挂,便不再有担任这种使命的资格。”
易尔寻闭上眼睛默念了一阵,白色的光自他胸口而出,慢慢覆盖住他们所在的建筑,而祁千夷在这种光芒下渐渐陷入沉睡。
祁禄瞬间明白他这么做的意思,小心把睡着的人放到地上,然后盖上自己的衣服,跟着回到那位祭司的面前。
“连说生命之源的事时都没做这些,现在却专程把整个亭子圈起来,还特意把千夷弄睡着了。
看样子你是有更加重要的话想跟我说,而且不希望有除我以外的人听见。我能问一句这件事到底有多要紧吗?”
给他答案的并不是言语,是让他颇有些看不懂的一连串动作。
拉扯着衣服上的绳子,把那身好看的衣服脱下,等脱到横看竖看都是背心加平角裤了,跟着把鞋子袜子也拖了扔掉一边。
这人的头发也没有幸免于难,不知道是从哪儿拿出的白色绳带,把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甩了两下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全然没有先前惊艳他的神圣感,有的只是他熟悉又安心的感觉,毕竟以前同样的事他也没少做,举动比他更夸张的都时常发生。
“抱歉抱歉,这段时间总是一群人跑过来,我都没机会让自己好好透个气。
好不容易遇上你这个别的世界来的,忍不住就想趁机让自己舒坦一下了。”
一套不知道什么出处的武功,几个用力伸懒腰的疏通筋骨的动作,看得祁禄是真的一愣一愣的。
做完这些这人似乎没有穿衣服的打算,对着他是左看右看了好一番。
又是捏了捏他的肩和手臂,又是摸了摸他的肚子弹了几下,这都跟恶意骚扰没两样了,他应该有权利阻止对方吧?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么做不妥,缩回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表示自己绝没有任何恶意。
“别误会,我就是好奇恶魔和人有什么不同。
因为来到这里的大部分是人,说是听闻村里有祭司存在特来拜访,结果都是为了求我实现他们愿望的。
人的野心想必你也心里有数,都不知道应该说他们贪心,还是说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反正听他们说要钱要东西的,我本能泛起压不住的恶心,如果没有现在这个身份在,可能我直接就把那些人揍了。”
“但你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表示实际上你并没有动手,还是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举动。
就是事后忍不住厌恶自己,觉得自己做出这种决定有点愚蠢,所以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人性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就算你当下拒绝实现他们的心愿了,他们也能找其他祭司帮这个忙。
你做的不过是避免村子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越多的人相信你们亏待客商,村里的收入也越会因此受到影响。”
野心、欲望每个人都有,区别只在于是否将它浮于表面,又是否会为此屈服自己的人生。
大部分人都抗拒不了这种诱惑,或是因为自己过去的经历不得已为之,或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本就对此极为执着。
那些不该执着的念想,终是会成为一把将人逼入绝境的利刃。
其中又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幸免,早早发现其中隐藏的深渊,并非自己一人所能抗衡的。
扒在悬崖边上几经纠结,好不容易回到安全的地方,勉强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从不表现出野心的人,不是当真就没有这样的想法。某些时候脑海也会冒出这种念头,不过没多久就重新压了回去。
比起实现自己的心愿,他们更愿意成全别人,真心也好使命也好都不过借口。
说到最后只是对一切淡然,心中的感情始终寻不到出口,只能一直浑浑噩噩的,借着别人的幸福看清人生,让自己感受到实现后的情绪。
这个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或者说那些总是在成全人的,都是或主动或被动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要无悔那便不算辜负人生,抱着如此信念做自己能做的事,日复一日直至有一天再也撑不下去。
看着可怜却又并非那么可怜,像此刻仍能做一回自己的他,总体而言还是比很多人幸福。
最起码想自由呼吸的时候,还能找个机会像这样给自己放松一下,总不至于被重复的生活弄麻木了,顿觉得自己的生活越发无趣。
第64章 比起一本正经,各说各的更有成效
又是一个用力的懒腰,易尔寻换了副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该休息的休息够了,我跟你认真讲讲我知道的事。首先是关于你家那只史莱姆的。
它到底是不是生命之源,这点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从它心中有了你开始,就已经没有资格担此重任。
不过我之前也跟你说过,生命之源的存在是为了世间万物。
若是一处的生命之源难以完成使命,该处的生灵便会失去庇佑,随时面临各种想象不到的危险,直到下一位生命之源在那个地方诞生。”
“究竟会遇到哪些危险,以我的身份着实不便告诉你,但世间有不少传本都提到了这些。
像我们村子流传着一个故事,讲的是几十年前有人发现了一只神鸟。
它既能用人的语言与万物沟通,又可以预警世间未来的悲喜。
村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它,求它若察觉到有悲事发生,能够立即通知好他们避开危险。
因为神鸟有这样的能力,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又怎么可以对他们见死不救,这是在违背上天的命令。
“然而他们都忘了一件事,神鸟可以与他们沟通这件事不假,可神鸟说到底只是一只鸟。
看到食物本能选择吃掉,遇到危险本能选择逃跑,并不会感念人曾对自己的好,就说什么奉陪到底的话。
这种于生物理所当然的事,落在村民眼里成了忘恩负义,对神鸟的态度可谓急转直下。
再无人参拜它投喂它不说,凡看见它的全都恶语相向,更有些人还随手拿东西砸它。
一时间神鸟的地位连村民的食物都不如,几乎赶上我们那个世界的四害了。
“可笑的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因为村里对神鸟不再尊重,危险好像聚集着投下来一样,不是这家孩子帮家里忙活儿时受伤,就是那家老人得了治愈不了的重病。
村民为了照顾自己的亲人,不得不放下自己家里的活儿,不干活儿也就没有收入,家里的生活也越发困难。
几乎每家都遇上这种问题后,村民们这才意识到神鸟有多重要,拼了命找它求它帮帮他们。
“神鸟是那代的生命之源,本来是真的想护佑村子的,可是被村民这么对待后,它的情感发生了扭曲。
不仅没有再履行自己生命之源的责任,临走前还对村子下了诅咒,要让村民赔上自己的性命。
当然这些都是村里的传说,实际上神鸟并没有诅咒的能力,它只是对村子失望了,然后选择离开这个地方罢了。
可惜没人相信它什么都没做,眼见找不到它更加认定都是它的错,有些人更是直言它不是什么神鸟,而是降下灾祸的魔鬼之鸟。
“一年后四十岁以上的村民基本都死了,小于这个年纪的也没活几个,都是些没有说过神鸟坏话的人。
现在的村子就是在那个基础上建起来的,他们听着传下来的神鸟传说,对拥有神秘力量的人怀着敬畏之心。
好像是把人推到神圣的位置上,可是一个个都唯恐避之不及,做什么都不敢离得太近,时刻保持着逃跑的姿势。
说什么村里的祭司应该保持神秘,其实就是怕万一有谁得罪我,会让村子重回当年那段最黑暗的时期。”
如果真是流传下那种恐怖传说,或许真实情况远比易尔寻说的严重。
现在的村民没有实际经历过,只凭自己听见的添油加醋的传说,会加剧心中对他的恐惧。
阻止他与村里其他人接触只是开始,跟着给他冠上许愿必实现的名声,让他成为村里不可替代的摇钱树。
难怪他们不许傅浦岚靠近这里了,身为一村之长的他是最不能出事的人。
即便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只要他还在村子就还有一线生机,来日想重建也不会是多难的事。
要说出乎他们意料的事也不是没有,祭司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穿越者,村长也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穿越者。
在一个地方一下子出现两个,似乎不能简单解释为巧合二字,如果他们还刚好在原来的世界有关系,那就更显得问题十足了。
“我问你一个可能不太适合的问题,你在原来的世界认不认识一个叫傅浦岚的人?”
这种问题肯定要向当事人确认,不管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心里有了底问题相应也会比较容易解决。
“你说谁?傅……浦岚?就是那个写作春江的春浦的浦,写作山林中的雾气的岚的,那个叫作傅浦岚的男人?
听你的意思好像认识他是吧?他是不是也在这个世界?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我正好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说。
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的话,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他的所在?有些话我真的憋了很长时间了,无论如何都想听他亲口告诉他。
已经错过一辈子没能说出那些话了,我不希望连这辈子都错过,让自己白活这么一场。”
听完易尔寻这番自白,祁禄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一开始的语气听着让人浑身发冷,很难不怀疑他们是否曾经有什么纠葛。
可是后来话音一转,又带了那么点说不出的哀怨,好像自己因他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说句有那么点粉红泡泡风格的话,就他此刻听下来的感觉来讲,他们两个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甚至还可能跟感情有关。
“咳咳,关于他的事等之后再说。你前面讲了那么多都是在提醒我,千夷如果不成为村里的生命之源,那么村子可能会发生很多危险。
唯一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村里出现下一个生命之源,又愿意担下护佑村子的活儿。
这些我不说全都能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村里需要代替他的人或物。可是生命之源要怎么才能出现?
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两句话的事,甚至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能做决定的事。那么我们要怎么才能让它出现?”
“啊?”漫长的反射弧时间过去,易尔寻方从自己的世界缓过来,等到消化完祁禄的话,才慢悠悠地解释起来。
“生命之源并非最初就存在的,因为按照这个世界规则,万物应顺其自然生老病死,不该有任何外来力量介入。
可有句话叫作凡事皆有意外,太多的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把这个世界的规则破坏殆尽。
我想这点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语言、文字、建筑很多方面都与我们那边相似,有些甚至可说是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第一个生命之源,是位于第六十六村的永恒之泉,也是当年魔王出生的地方。
它所流出的泉水不仅滋养了整个村子,还绵延到被山脉覆盖的这一片区域。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第六十六诸国,其实都在永恒之泉的覆盖下。
魔王的诞生让泉水有了新的意义,即赋予生命高于原本的存在价值。
这大大刺激各地生命之源的出现,一个分国、一个诸国、一个村子,越来越多的生命之源接连登场,总算将世界往原本的方向拉回一些。”
“所以生命之源的出现是真的为了万物,不过不是想要让万物有依靠,而是不希望万物被人为取代了。”
祁禄突然明白为什么它会有动和不动之分了。
无法移动的会成为守护的主力,确保村子始终在护佑范围,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那些可以移动的则像移动电源一样,把力量带去可能本身没有生命之源,或是刚好处在没有庇佑时期的地方。
让那边的生灵不会遭受磨难的同时,也能让无法承担责任的生命之源不致丧命。
不过这里应该有个问题吧?如果真有这种事了,为什么这个村子会闹出以前的风波?
总不会说上天还有考核这项,遇上不合格的村子直接剥夺这项权利,等村民换了一批人懂得感恩,就重新把应属于它们的东西还给它们?
那这代价可是真有些大了,即使那些村民再怎么对神鸟不敬,罪也不至于到几近灭族的地步。
更别说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让后来的生命之源遭受莫名的疏离,还发展到像现在这般自由全无。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既然会有替代的事,为什么村子还会遭遇那些?
因为神鸟离开之后,应该会有新的生命之源,不应该会让村子陷入那种境地。
这点也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能让生命之源出现的唯一办法……”
易尔寻突然停下话头,用一种急切的眼神看着祁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