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知道了,霍叔叔,以后……不敢了。”叶辞臊眉耷眼的,垂着脑袋。
清朗的少年音浸了酒,柔如绒羽。
确实同上一世一样。
沾了酒就乖得要命。
“除了霍叔叔,谁劝也不喝?”
“……嗯。”
霍听澜低低一笑。
也算是排除了一个重大安全隐患。
晚宴结束,宾客陆陆续续开始告辞。
一般来说,身为这次家宴的主角霍听澜和叶辞该陪着霍昌裕和林瑶送客,理应是最晚离开的,或是索性不走,直接留宿一夜。但实际上是宾客还没走几拨,霍听澜便已带着叶辞上车了。临行前他与林瑶咬了几句耳朵,也不知说了什么,林瑶的嘴角忽然翘得压都压不住,也不提让小夫夫留宿的事了,喜滋滋地直撵他走。
车上,霍听澜罕见地流露出疲态,头稍向后仰着,闭眼假寐,俊挺的眉微蹙着,太阳穴的青色血管一跳一跳,像是不大舒服,龙舌兰的凛冽香气一涌一涌地弥散在车中,较平日更浓烈。
叶辞早已习惯了霍听澜的信息素,一时未能察觉,还担心他是因为喝多了难受,结结巴巴地关心道:“霍叔叔,用不用让,让车靠边停一下?我陪您……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新鲜空气。”
霍听澜闭目勾了勾唇:“我没喝醉……”
叶辞不信服地摇摇头,还想劝,却听得霍听澜轻轻抛来后半句:“这是易感期。”
第16章
——这是易感期。
霍听澜语毕,车中静得落针可闻。
自上次易感前期到现在,他已靠日常与叶辞相处时获取到的信息素将正式的易感期推迟月余,眼下终于推无可推了。
三杯6°淡啤酿造的醉意被冲散了,叶辞吓得醒了酒,目光游离,舔了下发干的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个来月他与霍听澜相处和谐,几乎将这事抛在脑后,忘了他其实是霍听澜的人形药罐子。
之前为帮霍听澜推迟易感期,他给过抱枕。
还隔空让霍听澜闻过后颈。
在那之后,他每天和霍听澜在书房中相处几个小时。
这种程度他都能接受,与协议中的要求是一样的。
问题是……
易感期正式开启后,这些还够么?
如果不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够?
毕竟霍听澜自己也说过,这次易感期不知为何来得格外严重。
正在叶辞天人交战时,车里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笑。
“别怕。”霍听澜揉按着额角痉挛弹动的淡青血管,因疼痛,眉宇间褶皱愈深,却强忍着,克制地安抚他,“这次不用你帮忙。”
“但是,”叶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我这一,一个多月都,都帮上忙了……”
霍听澜叹气:“那是易感前期,程度轻,这次没用了。”
香子兰的甜蜜气息正在车中静静弥散着。
甜而淡薄。
混入今晚格外凛冽馥郁的龙舌兰香中,顷刻便难觅其踪。
Omega腺体分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往往伴随青少年的整段青春期,全套性腺结构与Omega生zhi器官自稚嫩到彻底发育成熟一般需要二到四年的时间。
叶辞情况特殊,分化会快些,但没有一年也下不来。
换言之,他目前还不算是一个成熟的Omega,因此自然状态下的信息素浓度较正常水平低,香气亦淡,像个将绽未绽的花骨朵。
这样的信息素水平,应付易感前期还可以,这一次确实是够呛了。
“你的信息素太淡了。”霍听澜如实道。
叶辞焦急:“那怎么才,才能浓?”
“别问了。”霍听澜自嘲地笑笑,语调温柔又无奈,“早知道不和你坐一辆车了……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十多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这一次也没什么。等下到家你就回自己房间……”他顿了顿,“不用管我。”
正说着,大约是头部痉挛的血管疼得太厉害,他轻轻倒抽了口冷气。
几不可闻的,嘶的一声,比一缕风还轻,却稳稳命中叶辞心尖的软处,使摇摆不定的天平朝一侧沉沉坠去,砸出怦然的一声巨响。
那么好的霍叔叔。
对他那么好的霍叔叔……
叶辞头脸充血,一句正常打死也说不出来的话从他热腾腾的、鼓动着少年意气的胸腔中浮升,短暂地冲破羞怯的束缚,脱口而出:“那肢,肢体接触,有用吗?”
“你确定吗?”霍听澜抬眸,漆黑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绅士而饱含歉意地,向青涩的小爱人做出警告,“我可能会需要抱你……而且我的性格表现会和平时不太一样。”
Alpha会在易感期时变得偏执、善妒、黏人,性情大变。
霍听澜的眼白已因痛苦泛起血丝,神色却隐忍依旧。
看起来……很正常。
叶辞自己也当过三年A级Alpha,他觉得自己易感期时比霍听澜暴躁、阴沉得多,相形之下,霍听澜十分纯良无害。
然而,事实上……
A+与A级之间的巨大鸿沟是叶辞这种缺乏生理知识的高中生所料想不到的,霍听澜正在承受远比他当年强烈百倍的情绪风暴。
因此,对于一个易感期的A+级Alpha来说,看起来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叶辞后知后觉地臊,险些咬了舌头:“确……确定。”
说完,他不敢再看霍听澜,扭头看前面。
——不知何时,RR前后舱的隐私挡板已从透明切换成了乳白色。
叶辞紧张得眼珠都凝滞了,直直盯着挡板,没察觉到其中微妙。
耳畔传来西服面料摩擦的簌簌声。
他们之间原本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而那距离正在缩减。
叶辞视线余光里,一条裹在银灰色布料中的手臂舒展开来。
头顶上方响起霍听澜的声音,低而磁,与唇齿间喷吐的热气一同,酥酥地磨着耳廓——
“叔叔抱。”
叶辞耳朵腾地红了,僵持着没动。
霍听澜进一步迫近了,胸膛硬邦邦的,又有橡胶般的韧度,缓慢而沉实地抵住他。
一个拥抱。
叶辞难为情地撇开脸。
他早已不记得上次与人拥抱是什么时候了,又是和谁。
大约是和叶红君吧,除了妈妈他不大可能让别人抱。
但时间就真的记不清了。
十来岁的男孩子,大多抗拒与人亲昵,对温情避如蛇蝎,怕灼伤了自己那份脆弱的桀骜。
好在霍听澜抱得不紧,仅虚搭在叶辞削薄的背上,像一条沉甸甸的梨花枝,爱怜地拢着一丛新红的hai棠,不忍将其压折。
龙舌兰香沉沉压向叶辞,浓郁犹如侵犯。
叶辞一直想当然地把自己放在治疗者的位置上,却忘记了Alpha与Omega间的信息素从来都不是单向作用。
他的Omega腺体被龙舌兰香致密包裹,逐渐软化升温。
技巧纯熟的Alpha游刃有余,狡猾地索取、压榨着Omega尚嫌稚嫩的腺体。它太缺乏经验,受了几下Alpha的撩拨,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高浓度信息素,香子兰的甜味汩汩泵出,稠如汁液,并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仅仅是一个拥抱,支撑身体的骨椎竟像是蚀化了,叶辞瘫软着,无力抬头,只能把脸颊埋在霍听澜肩窝里小口呼喘,口鼻间的热气将布料濡得潮湿。
“霍叔叔……”他小声叫,求饶般。
他太懵懂,懵懂得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求什么饶,他仅仅是遵循着本能,不肯轻易陷入Alpha爱欲淋漓的陷阱。
“嗯?”
不紧不慢的上挑音。
霍听澜缓缓收紧手臂,力道如钢铸般强悍,镇压住叶辞微弱的挣弄。
“……这个怎么还贴着?”为杜绝可能的退缩,他堵住话头,睨向叶辞后颈,转移话题道,“这样气味会更淡。”
一角窄窄的白自叶辞正装后领漏了出来,微皱,泛潮,印着水蓝色的细花。
是气味阻隔贴,叶辞戴了一整天,忘了更换,已经失效了,不仅阻不住气味,反倒因吸饱了信息素使气味比别处更浓些。
阻隔贴对Omega而言是一种私密的小物。
叶辞大致也清楚这一点。
可他未必会像其他Omega一样敏感,毕竟他还不那么有Omega的自觉……
霍听澜眸光黑沉,将阻隔贴撕下来,狡猾地攥进手里,收缴了一份小小的战利品。
在理智壁垒中疯狗般左冲右突的占有欲和爱欲得到了一丝安抚,癫狂稍减。
上次他也是这么干的,而叶辞根本没问过他。
“那个,给我……我自己扔。”叶辞挣了挣,红着脸朝霍听澜讨要。
这段时间的在校生活使他增加了一些腺体性别意识。
他班上的Omega同学在换下阻隔贴后都是用卫生纸厚厚包上几层再扔的,而且连碰都不可能让Alpha碰,他在这方面太粗神经了。
“……”霍听澜略一静默,没给,但也没说不给,而是离题八千里地警告道,“别乱蹭。”
“别乱蹭”是什么意思,但凡是个男的,再单纯也能懂。
果然,叶辞老实了一会儿。
“那个贴,还是……给我吧。”叶辞憋了一分钟,期期艾艾地,又去掰霍听澜的手。
其实他本意并非挣扎,只是霍听澜搂得太紧,他想抬胳膊就不得不先摆脱禁锢,可这种含有逃离意味的举动正巧命中了易感期Alpha的逆鳞。
霍听澜的喘xi骤然浊重,怕他跑似的,登时拥得更紧。
叶辞被勒疼了,下意识地一挣,不仅没挣开,还被霍听澜变本加厉地挤到车门与座椅靠背的夹角中,用整具身体牢牢抵住。
“唔……”
“抱歉。”霍听澜挽回岌岌可危的理智,放松钳制,哑声哄骗道,“听话,一会儿就扔了……让我拿一会儿,就五分钟。……”
……
一个小时的车程过去了。
叶辞被霍听澜怼在椅背和车门的夹角里,连ya带搂地嗅了一路,一动都不敢动。
下车时他双腿打着颤,眼尾潮红,心跳得胸腔都疼。
几万块一套的定制西服,前胸后背挤得全都是褶,活像团梅菜干。
叶辞边抬步走进霍宅边攥着衣摆往下抻,想把它扽平,还晕头涨脑地琢磨着去哪找个熨斗熨一熨……
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觉出不对。
一转身,视线平平对上了一枚丝绸提花的淡青色领带结。
极近。
近得透着股疯劲儿。
“您怎么……”叶辞瞠目,“还没好吗?”
就算是A级Alpha,在吸入那样大量的信息素后也能正常小半天了。
A+级Alpha……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果然——
“好什么?”
霍听澜用一种狩猎的眼神把他盯着,幽幽反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霍门闻犬吠:
《没 打 算 告 诉 你》
《回 自 己 房 间》
《不 用 管 我》
《嘶——》
……
《叔 叔 抱》
你们知道霍茶狗其实把阻隔贴都拿去干嘛了吗……不是舔
第十七章
尚嫌稚嫩的Omega腺体连续释放了一小时的高浓度信息素, 已是酸胀空乏,肢体也泛起力竭感,被榨干了似的。
……居、居然还要?!
叶辞懵了, 危机感姗姗来迟。
像狡黠的鹰隼, 在小小的兽巢上方窥伺, 幼兽被哄骗着离巢, 再返回时已无处可躲。
叶辞脑子混乱, 干咽了下唾沫,强作镇定:“我作业还差, 差一套卷子。”
他拿学习当挡箭牌。
学习是头等大事——霍听澜管教他时亲口说过。
他不是出尔反尔,终止易感期综合症的治疗,他就是想缓口气儿, 平静平静,哪怕是一两个小时呢, 他都快不行了——他弄不明白是哪不行,怎么不行,可他就是……快不行了。
“我知道。”
霍听澜颔首,瞳仁乌黑,辨不出情绪。
“马上期中考, 我不, 不能偷懒。”
“嗯。”
竟通情达理。
“我先……去写了。”
叶辞暗暗松了口气。
“嗯。”
竟极好说话。
……
十分钟后。
桌面摊放着一套物理卷子, 叶辞坐在桌前, 用手掌根拄着额角, 指缝里死命夹着几绺黑发以缓解羞意,头埋得极低, 鼻尖都快怼到卷子上了。
转椅宽大, 勉强坐得下两人。
他身后, 霍听澜岔开一双悍利笔直的长腿,牢牢夹住他,双臂无赖地上下环住他削薄的腰腹,箍得他动弹不得。
霍听澜是放他来书房写作业了。
但是人就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写法儿。
成熟的Alpha骨架高大挺拔,中途分化停滞的叶辞被衬得瘦条条的,陷在霍听澜怀里被整个儿覆住,再怎么强装无所谓,也只能显得无助。
之前他得了许可,满以为能消消停停地把剩下的一套卷子写完,戒备就松懈了。岂料霍听澜不言不语地缀在他身后,一踏进书房就反锁了房门,一半仍维系着平日矜贵绅士的做派,一半却变得痴缠黏人。他虚拢着叶辞,眸中饱含歉然,措辞亦是有商有量,唯独泼洒在叶辞耳廓的热气烫得骇人:“抱歉,这次的症状比较顽固,我还以为能坚持到你写完卷子……再治疗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