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就玩儿恐龙吧。”
陈灿终于从陈久倾的肩上爬了起来,一手按着他爸爸的肩,小脚丫踩在陈久倾的大腿上,把他手里的绿色小恐龙递了出去,还说:“这是弟弟。”
陈久倾:……
行吧,儿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是弟弟,那你是什么?”
“我是霸王龙。”
“哦……”
陈久倾不动声色,单手拿着恐龙,揽住陈灿,默默拿出了手机……
片刻后,陈灿靠着他爸爸,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视频里的恐龙,边看还边报菜名似得说:“棘龙、雷龙、冥河龙……嗷呜……”
等特暴龙一出来,陈灿立刻激动得喊:“弟弟!”边喊,小胖手还边拍陈久倾的肩膀。
陈妈妈从厨房里探出个头,往卧室那边看了一眼,回头就跟进来帮厨的陈爸爸说:“听见了吗?火山笑得多开心!”
陈爸爸说:“血浓于水,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你不用瞎操心。”
“你说得轻巧,我儿子、我孙子,我怎么可能不操心?!”陈妈妈瞪了陈爸爸一眼,又说:“要是倾倾能天天回家就好了。诶,对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陈爸爸:“你说倾倾怎么突然间回来了,昨天也没听他提。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陈爸爸把择好的菜放进清洗机,摇头道:“我刚才还特意问了他,他说就是看你太想他了,趁着这两天没戏,回来看看。”
陈妈妈却不相信,拍了陈爸爸一下,说:“对了,你不是之前说过,那个剧组的导演以前是你的学生吗?你要不打电话问问?”
陈爸爸哭笑不得,“我只教过他一年,他后来就转系了。”
陈妈妈灵光一闪,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笑了,说:“那你让小聂给问问。他不是你的得意门生吗?他人面广,那剧不是个历史剧吗,说不定小聂就认识人。顺便,叫小聂来家里吃饭!”
“你——”陈爸爸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就瞎搅和吧!”
“这怎么叫瞎搅和?”陈妈妈理直气壮,“我看小聂就是对倾倾有那个意思。”
“唉。”
陈爸爸叹息一声,扭身出去了。
陈妈妈却笑得一脸深意。
接到恩师陈翌教授电话的时候,聂忘川正在为一本流落民间的古籍孤本修补残页。他现在虽然还在读博,但因为家境不错,研究生时就创立了自己的文化公司。主要从事艺术品经营,修补古籍、古物等。他现在手里的这本古籍,也是受民间收藏家的委托,进行的复原工程。
那些收藏家大多都是社会成功人士,因此,陈妈妈才会说他人面广。
“老师?”
聂忘川对陈翌非常尊敬,接到恩师的电话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在一众助手疑惑的目光中拉开工作间的门,走了出去。
陈爸爸关上书房的门,“小聂啊,中午有空吗?你钱阿姨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想请你来家里吃饭。”
聂忘川一听说是师娘喊吃饭,眼神就柔软了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师娘喊他吃饭可不单单只是吃饭。他说:“那我就叨扰了。”
陈爸爸笑了一声,“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
聂忘川很了解陈爸爸,他见电话没挂,就知道老师应该还有别的事,主动问道:“老师,是不是遇到了为难事?”
“唉,”陈爸爸说:“也不算为难,就是久倾今天回来了,他妈妈担心他在剧组遇到了困难,又不肯告诉我们,想托你帮忙打听一下?”
“哦。这事儿您别着急,我现在就问一下。我记得久倾的那部剧叫《诸侯》对吧?我认识剧组的编剧。”
聂忘川说完,听陈爸爸道谢,就连忙说:“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就是问一下,也没什么的。”
这边挂断和恩师的电话,聂忘川立即打给徐编剧。徐编剧在创作诸侯时,曾多次向聂忘川借用过‘史料笔记’,所以聂忘川一问,徐编也没有多想,便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
聂忘川了解了情况之后,觉得这事也好解决。那位着褐投资的王总不是仗势欺人吗?那就找个比他更大的势力来压倒他不就得了?在娱乐行业里,这样的人,聂忘川正好认识一位。
于是,聂忘川很愉快地拨通了那人的电话,说:“表哥,你没开会吧?我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说。”
“我老师家的孩子被着褐投资的王总欺负了,现在被迫面临换演员,你能帮忙搭句话让那位王总收敛一点吗?”
“就这么点儿事?”
“嗯,就这个事。”聂忘川说。
“好,我让秘书安排。”
“多谢表哥。”聂忘川笑道。
那边似乎很忙,电话几乎是立即挂断。
聂忘川也没在意,到更衣间换下工作服,从衣柜里特意挑了一套高奢的衬衣西裤换上,这才给陈爸爸回电话。他因心情好,声音里也带着笑,“老师,您不用担心,我问过了,剧组里没有别的事……”
陈爸爸听聂忘川这么说,才算是真的放下心。他电话是在厨房接的,陈妈妈从旁边听到是聂忘川的电话,就说:“我有两句话跟小聂说。”
她接过电话之后,嘱咐道:“小聂啊,你一会儿到小区,记得给你陈老师发消息,我好让久倾下去接你。”
“嗯,我会的。谢谢您。”
第11章 明黄与火焰(十一)触碰记忆
陈妈妈把电话递给陈爸爸,脸上那满意的笑容还灿烂依旧。陈爸爸见此忍不住又提醒道:“一会儿小聂来了后,你别又强行撮合。别忘了上次的教训。”
“我那次也没有强行撮合啊,我只是让他们去一起买个菜,哪想到倾倾会一点儿不给人家小聂留面子,直接拒绝呀?”陈妈妈又瞪了陈爸爸一眼。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陈灿拿着个手机噔噔噔地跑了个出来,边跑边学恐龙嗷呜嗷呜地叫,边咯咯笑着回头喊:“爸爸快来,我城堡里还有好多恐龙!”
陈妈妈从厨房里探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倾倾啊,不要给火山看手机视频,他才二十七个月,手机辐射大,会影响他的健康!”
“嗯,我知道了。”
陈久倾几步追上陈灿,在城堡前蹲下来,半拥着小豆丁,哄道:“火山听话,把手机给爸爸,我陪你玩儿城堡里的恐龙,好不好?”
陈灿不是很乐意,还把手机背到身后。
陈久倾看他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无奈轻笑,“你刚才也听到奶奶的话了吧?手机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快给爸爸吧?”他说着伸出手。
陈灿盯着他的手,在他怀里扭了扭,突然小声儿地说:“那爸爸会亲亲我吗?”说完还小心翼翼地偷看陈久倾。
陈久倾的心都被他这样的小眼神儿给看软了,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之后才道:“爸爸当然会亲你,现在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吧。”
陈灿摸着自己的脑门儿,乖巧地把手机拿了出来,奶声奶气地说:“给。”
“乖。”
陈久倾又亲了他一下,陈灿高兴得一边‘咯咯’笑,一边在陈久倾怀里扭成了麻花。
之后,陈灿就钻进他的小城堡,一只一只把恐龙往外拿。他拿一只就跟陈久倾介绍他给这些恐龙起的外号,什么‘爷爷、奶奶、姑姑、姑父’,逗得陈久倾忍俊不禁。
等陈爸爸开始往外端菜的时候,聂忘川终于赶到了陈家小区的大门口。他从善如流,先给老师打了电话,电话就放在厨房,是陈妈妈接得,她一听说聂忘川来了,立刻对陈久倾说:“你爸的学生小聂到了,你去接他一下。”
陈爸爸把菜放到餐桌上,说:“要不还是我去吧。万一倾倾认不出来,凭白闹尴尬。”
“小聂不认识他啊?你留下帮我。”陈妈妈坚持。
陈久倾是觉得既然是父亲的学生来拜访,自己在家,当然没有让长辈去迎接的道理。就站起来,说:“我去吧,爸,你照顾一下火山。”
小陈灿一听他爸要走,‘哇’地一声就哭了,边哭边大喊:“爸爸!爸爸!”
“宝宝,爸爸不走。一会儿就回来。”陈久倾连忙解释。
陈爸爸见此,再次瞪陈妈妈。陈妈妈正在犹豫,就见陈久倾一把抱起小陈灿,对他们说:“那我带他去吧。”
陈爸爸见他说走就走,连忙抓起口罩追出去,“你戴上点。”
陈久倾接过口罩又走了回来,说:“给宝宝也戴上吧。”
“我要。”陈灿特别配合,拍着小手兴高采烈,仿佛刚才哇哇大哭的人根本不是他。
终于和爸爸戴上了同款的黑色口罩,陈灿一双眼睛里笑意盈盈。他坐在陈久倾的臂弯里,还时不时用自己的小口罩去蹭爸爸脸侧的大口罩。蹭完了就咯咯笑,欢实极了。
之前小陈灿没有戴口罩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会儿只露着眉眼,左眼尾下那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在黑色口罩和白脂皮肤的映衬下,令陈久倾想忽略都难。
这个位置长红色泪痣的人,在陈久倾的印象里就只有一个周元昊。不过,陈久倾很快就告诉自己,现在是一千年后,这是个崭新的世界,而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周元昊那厮没半毛钱关系!
他这样想着,便垂下眼睫,也用自己的大口罩蹭了蹭陈灿的小口罩。此举又惹得陈灿一阵欢笑。
这一大一小亲昵地向门口走来,令站在铁艺门外的聂忘川看入了迷。
直到陈久倾走进,问他‘你是聂先生吗’,他才回过神来,忙说:“久倾,是我。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陈久倾没有解释,给他开了门,才低声说了句:“抱歉。之前出了一次意外。”
“哦。”聂忘川不错眼儿地看着他,眼里的痴迷根本掩饰不住。
陈久倾只看了他一眼,已猜到他大概是什么心思。此时,再回想起他妈妈之前那一系列言谈举止的变化,心中不觉有些想笑。
看来,这个聂忘川很得他妈妈的欢心啊。
想通这点,陈久倾就又多看了聂忘川一眼,两人目光不期而遇,聂忘川眼中笑意愈发浓了。而陈久倾则瞥开视线,之后,更是沉默了一路。
聂忘川有些不明所以,在电梯里时,气氛里的尴尬升到顶点。聂忘川几次想要开口搭话,可每次他才起个头儿,陈灿就立刻喊‘爸爸’,喊完了之后,就把脸埋在陈久倾肩头,向外扭着,偷偷瞄聂忘川。
聂忘川甚至有种错觉,陈灿比陈久倾更加防备他。不过,他这次可是有备而来,他特地给陈家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给陈灿的当然是他最爱的恐龙。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
陈爸爸似乎就在门口等着,听见电梯响,就立刻高声问:“是小聂和倾倾回来了吗?”
“爸,是我。”“爷爷!”
“老师。”
陈爸爸非常热情,“小聂啊,快来快进来!你钱阿姨念你好一会儿了。”
这不是聂忘川第一次来陈家,却因陈久倾一路沉默变成了最紧张的一次。他换好鞋,连忙将手中礼袋递了过去,给陈爸爸的礼物是他最近搜集到的一本古诗集,算不上孤本,但也非常珍贵。
陈爸爸一看,脸上笑容就像绽开的花朵一样,连连道:“还是小聂懂我呀。”
给陈妈妈的则是一套化妆品,国外的牌子,里面还有一盒皂雕的彩色玫瑰花,洗漱时摘一片花瓣,非常方便,一看就价值不菲。
给陈灿的恐龙,是一只可以遥控的霸王龙,能张嘴叼食,还能模拟叫声。陈灿得了这个礼物,终于对聂忘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
最后,是给陈久倾准备的礼物,外包装看不出什么,但里面是一只手表。陈久倾只看了一眼表盘里的钻石,就说:“心意领了,但这表我不能收。”
他说话的时候,就站在陈妈妈旁边,说完后就见他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心中叹息,却还是坚持自己。陈妈妈当然也看到了陈久倾那个眼神,当然也明白了,自己这次大概又想错了。她连忙拉过聂忘川,把话茬接了过去,说:“嗨,难得你来一趟,阿姨做了好多菜,来,快尝尝。”
聂忘川应着,又扭头去看陈久倾,而陈久倾已经抱着陈灿去洗手了。
吃完午饭后,聂忘川和陈爸爸去书房,谈工作上遇到的一些问题。期间,他问了一下陈久倾出意外的事,才得知他现在患有失忆症。
“难怪,久倾会认不出我。”
陈爸爸叹息道:“这两天已经好多了,昨天他还在角色里,张口闭口都是古话。”
陈灿吃饱后犯困,陈久倾把他哄睡后,就被陈妈妈拉到了另一间卧室里。
关上门,陈妈妈就问他:“倾倾啊,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小聂啊?”
“也谈不上讨厌。”陈久倾对陈妈妈坦言,“我只是觉得,现在没有精力谈恋爱。妈,您别为这事操心了。”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这么单着。”到底是自己亲儿子,陈妈妈一提这个眼眶都红了。
陈久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应该不至于,单一辈子。可能,就是,缘分还没到吧!”说这话时,陈久倾心里想着一个人——他甚至想,茫茫人海若能再遇,该有多好!
“那你,”陈妈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还想着火山的另一个爸爸?”
“不是的。”陈久倾无奈道:“我以前都不记得他长相,现在更不记得了,对我来说,他如今就只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