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Z的反应,可以说也出乎了Z自己的预料,算是病急乱投医吧。
第28章 驶入森林 09(正文完)
他醒来后尽可能轻柔地挪开Z搭在他腰间的胳膊,Z察觉到他的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没有表示要睡个回笼觉,而是飞快跳下床去厨房弄早餐。
搅拌机的马达声响彻整个屋子,尼尔提着收音机钻进距厨房最远的房间,调试频道令他错过了关键部分,新闻末尾州渔猎局提醒诸位在狩猎季注意安全,酌量饮酒,扎营地点远离悬崖,但也要时刻关注天气预报,避开泥石流易发区。
Z还在琢磨搅拌机配套三种刀头的用法,尼尔觉得早饭一时半会是吃不上了,何况他宁可吃烤得硬如砖石的面包也不愿吞谷物糊糊,于是爬进地下室再次测试扶手椅的稳定性。座椅的宽度足够他躺在里面打个滚,只是质地略硬。扶手边缘都打磨成了圆润的弧形,但他还是觉得应该用绒布包裹一圈,毕竟人的皮肉比木头脆弱多了。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亲手从板材打造成型的东西更令人满足。不过他实在受够了做手工的枯燥,他记得在利瑟罗格见过一家专卖家居软装的店铺,只需丈量椅座和靠背的宽度记下,订做几块包绒布的乳胶垫就好。何况接下来他还有安排。
不出所料,Z为他熬了锅燕麦糊,桌上每样东西都加了很多糖,连清咖啡都甜得发齁。他找不到高领T恤,只好入脑内的购物清单,他套了件轻薄的竖领冲锋衣。衣领正好遮盖住颈上的勒痕。
Z正在屋外劈柴,尼尔告诉他自己要出去一趟。他本想说不用准备了,他们都没有在这种地方生活的经验,买现成的木柴更靠谱些,但Z看起来好像玩得很开心,他只提醒了句注意安全。
他在瑞德尔电器行买了微波炉和不记名号码的手机,将自己的旧手机卡插进去,记下号码便取出,打了个电话。他问瑞德尔是否能再次借用电脑,他还想打印点东西。“医生跟我推荐了种新疗法,配合音频什么的,在家就可以做,我不知道奏不奏效,反正试试也没坏处。唉,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是怎么都记不住......”瑞德尔痛快地说没问题、随便他用,还热心地教了尼尔打印机的使用方法。尼尔用力握着他的手说非常感谢,有空就请他喝一杯。
尼尔趁瑞德尔和顾客说话的当儿,登入犯罪爱好者的追踪记录网站,拷贝了几个网页打印下来,将一份二十页的治疗建议压在上方。临走前瑞德尔还给了他一张带不锈钢夹子的亚克力手写板,说反正自己也用不着,叫他尽管拿去。尼尔将东西丢进车里,对着后视镜整了下竖领,接着去了杂货店,买了一周份的食品。结账时普莱斯问他就诊结果怎样,他说他换过太多医生、听过太多建议了,但所有医生一致同意他儿子需要时间。普莱斯吐出嚼得发硬的口香糖:“的确,时间能治愈一切嘛。”他从收银台下拿出半盒万宝路:“来一根?”尼尔谢绝了,说自己正在戒烟。
他走出杂货店时低声自言自语着时间不一定是万能药,但办法总是有的。普莱斯没听清,朝门外喊:“祝你们好运!”
尼尔想,他的确很需要这个。
他到家时Z正在午睡,桌上有张便条,提醒他午饭在烤箱里。尼尔试用了新买的微波炉,等加热时折回汽车,从副驾储物箱翻出半截蜡烛。
他轻轻关上卧室的门,从微波炉取出Z做的肉酱通心粉,味道还不赖。他迅速吃完饭,将脏盘子丢进水池。他想到之后的事情,决定还是先把盘子洗了再收拾东西。
Z醒来时闻见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香气,某种他很熟悉的味道。屋内昏暗,窗外天已近夜,他跳下床冲向客厅,大喊“尼尔!”无人应声。客厅茶几上的收音机不见了,厨房烤箱内的瓷盘已清洗过,摆在碗碟架上,水迹未干。透过厨房窗户他看见汽车闪了两下灯,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落回原地。他深吸了口气,就着水槽洗过脸,回卧室换了套衣服,发现衣柜里少了几件厚实的外套后又换了一身。
越过半降的车窗他看见尼尔坐在驾驶位,借着车内灯光读报,尼尔叫他锁好屋门,快点上车。
“这里怎么办?”
尼尔说他们还是会回来过冬的。不为别的,只为那把刚做好的椅子。他没提其他许许多多为过冬准备的东西,Z心知这点,打开副驾的门。副驾座位放着张夹有一叠打印纸的写字板,Z拿起来看清了印在纸上的网页快照,问这是谁。尼尔说他想过杀了这个人,想过很多次,想到半夜失眠。
“我杀了他就能把他从你脑子里清除吗?”Z问。
尼尔说是的。
Z说他感觉有点冷,尼尔从后座拉过件外套罩在他肩膀上。“后备箱里有毯子,你可以再睡会儿。”Z没吱声,瞥了眼仪表盘,油表的红色指针停留在1的位置,他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开口:“我能问下我们要去哪儿吗?”尼尔伸手在纸上某行点了点:“这个人住在西雅图。”
“那我们要在西雅图待一段时间了?”
尼尔瞥了眼屋檐下堆积的木柴,说是的,“不过冬天的西雅图比这里冷多了,我们十一月中旬前就回来。”
Z重复着确认:“十一月中旬前就回来?”
尼尔说他做的那把椅子稳定性很好,他测试过,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Z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吻了下他的脸颊: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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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之后再放出番外,预计会有2~3个吧,其中一个将以西蒙的视角展开。
这一章末尾,视角转换到了Z身上,此处尼尔已经完全掌控住了Z,但是否能拉住缰绳就要看以后了,至于以后的事,没人说得清楚(喂)。
尼尔用蜡烛那一部份,算是他的一个小小恶作剧,时不时扯一下缰绳这种事,他乐在其中。
之前在海棠同步发文收到了一条非常戳我的评论,是个叫一夜听春雨的ID的评:
“尼尔和Z又是一组镜像。
他们注视着彼此,像注释未完成的自我。
他们之间的羁绊除了以激烈高频的性来表达,似乎缺乏其他表达的渠道。
他们的话语充满谎言而,身体不会撒谎。
出于血脉的相似,令他们对彼此强烈的吸引和情感,更像是极致的自恋。
说白了最终他们并没有学会关心和爱其他人。
对彼此的情感只是自我的投影。
像《我的天才女友》或《杀死伊芙》那样。两个人都在彼此的镜中。
说不定根本没有另一个人。一直都是自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柴的亮光中看见的幻影。”
看完之后超级感动,怀疑这个读者是不是在我的脑子里住过。要说Z是否爱上了尼尔,或者尼尔是否爱上了Z,这个答案其实我也没有,还是请读者们自由选择吧,毕竟爱情从来没有单一的定义。从我个人来说,我认为他们的关系更像是由于兴趣而产生的依赖,这个依赖从血缘而起,最终又脱离血缘而蜕变,用我朋友轮胎的话来讲就是“尼尔终于找到了自己不鄙视的人,Z终于找到了个让自己不无聊的人”,其中如果没有博弈和制衡,就不再成立。
克拉斯科夫妇的爱情本身就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例子,尼尔因此本能地回避爱、回避任何感情,但他又渴望生命中出现一个能够让他为此而发烧,甚至不惜伤害他人的对象。而Z,或许Z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爱是什么,即便他让多位受害者爱上自己,仍无法理解,因为那是他人定义的爱,他对尼尔的多次表白更像是自我催眠。也许有一天他会醒悟,认为自己确实爱上了尼尔,或者不是(我个人真的非常喜欢汉尼拔结尾的那句话“也许史达琳在什么地方会听见一声弩弦而不情愿地醒悟过来”),也许尼尔和他一样。在那天到来之前还是让他们享受一下对彼此的占有吧。
看在正文完结的份儿上,诸位读者给个评论吧,期待看到长评(土下座)
接下来有请各位出场人物说句结束语:Z:尼尔是我的了,散了吧散了
警探:遛狗不栓绳,等于狗遛人
杰克·普莱斯:还是养女儿好,啥事儿没有
瑞德尔:下次咱们喝酒的时候还能聊点啥?(擦擦眼睛)
西蒙:我就坐在天堂电影院静静地看着你们吃爆米花
以及接下来会短暂在西雅图出场的尼可莱·洛伦斯基:特意把老子叫出来就是为了这点破事,我操你们的妈
第29章 西雅图不眠夜
到处都在播放天气预报,警告寒流将近。街上的流浪汉正为抢夺过冬的报纸储备而大打出手,尼可莱·洛伦斯基趁两人打得难分难舍顺走了一摞。两人不舍得推车里的各种破烂,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夹着报纸一溜小跑消失在街区尽头。流浪汉们紧紧守护着自己的露趾运动鞋和口袋里几个硬币,尽可能远离街区另一边的爱敏公寓——前任市长留下的救济项目,目前已完全宣告失败。距离爱敏公寓最近的店铺是街道转角的索克罗夫大叔酒类商店,兼售卖香烟,柜台下放着一把枪管锯短的霰弹枪,二十多年屹立不倒,全靠每月上交给俄罗斯黑帮的五百美元维持。如今物价飞涨,保护费又翻了一倍。
尼可莱在商店买了瓶伏特加,准备回家暖暖身子。在西雅图的第三个冬天前夕他被赶出了暖气充足的公寓,修车厂也解雇了他,因为厂主有个十三岁的女儿,喜欢放学后来看修理工替换零件。多年来露西、玛莲娜和瑞秋的父母紧追着他不放,雇佣私家侦探调查他的行踪,把他未被法律证明的犯罪记录寄到房东和老板那里。他听说现在有手段追踪那些出狱的罪犯,他们的住所将被标记在谷歌地图上,比灯塔还醒目。还好他当时把几个姑娘的衣服首饰都烧掉了,用银湖水库的水给她们泡了个澡。
他目前的居所楼道全是烟头、痰印和用过的保险套,左邻右舍住满了妓女、瘾君子、酒鬼、赌棍和黑帮混混,都是掌握了生活真理、寻欢作乐的人们,月亮升起之后精神十足,爱用空酒瓶、螺丝刀、长条发夹之类的东西叫醒邻居和自己一起玩耍。上周三救护车停在楼下,急救人员说什么都不愿把担架抬到二楼的248室门口。尼可莱觉得混在这些人中间层次实在有点低级,但眼下他手头空空,什么都得等捱过这个冬天再说。
爱敏公寓楼下搁置在草坪里的大写字母雕像完全被涂鸦覆盖,那颗缀连在“EMIN”后的爱心先是被涂成黑色,后来干脆被小流氓们锯下来卖掉了,因为那玩意质地是铜的。尼可莱不知道住户习惯走到大门口踹一脚这四个字母有什么用意,反正踹一脚也无伤大碍。经过二楼时他去看了眼248室,房门紧锁,租客的私人物品都被清进一只纸箱,扔在门口,里面有用的东西早被挑拣走了,尼可莱伸手捞了捞,从破毛毯里翻出个剃须刀替换刀头,揣进口袋,和柄折叠水果刀撞在一起。
公寓的隔音很差劲,门板透出的不是大吼大叫,就是妓女的呻吟。尼可莱经过523的门口时被里面租客突然嚎出的一嗓子吓得差点扔掉酒瓶,那是“歌唱家”莱斯特又嗨大了,旁边的524室拉开一条门缝,从栓门链后探出头对着523房门大吼:“闭嘴!莱斯特你个傻逼!”
尼可莱看了他一眼,524住客乱糟糟耷在脸上的油腻长发中透出一抹凶光,朝走廊地板啐了口:“看什么看!”
天气一转暖、找到工作我就搬出去,尼可莱想。廊灯闪烁两下灭了,他用力跺了下脚,灯光勉强打出声“啪滋”,又亮起来。突然出现的小孩吓得他后退几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尼可莱把右边腋下的报纸换到左边夹着,看清了面前来人。不知道是哪个妓女生的小杂种,光着脚,脸上脏兮兮的,眼睑有块淤青,穿一件松垮、垂到膝盖的背心,怀抱个上面沾着古怪液体的皮球,污迹在灯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尼可莱的目光下移到宽松的衣领里,看见小孩胸口两片微微发育的凸起。干,他想,原来是个姑娘。
女孩抬头看他,哑巴似的干张着嘴,没发出声音,嘴唇倒是很鲜艳。尼可莱吸进一口气,喉咙抽动两下,挺直了胸膛,放柔嗓音问:“你住哪里?”
肮脏的小手指僵直地朝向539室,539的门没关紧,里面传来女人甜腻的尖叫。尼可莱感觉腹部收紧了,他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该穿这样的衣服的,“我家有粉色的裙子,带很多蕾丝和泡泡纱的那种。我就住在541,斜对面,要不要过来试试?”小孩定定看着他,尼可莱去抓她的手臂,她突然举起皮球,球直直砸到他脸上,尼可莱朝后退了一步,小孩已经钻进了539,砰地一声关上门。尼可莱感觉有什么东西沾到脸上,抹了把借着廊灯看手心,那液体颜色很淡,黏糊糊的,有股腥臭味。他把手上的液体抹到墙上:“操!婊子养的!”
小畜生真是脏得可以,尼可莱愤愤想,没准早就被她妈的嫖客操过了。不过那嘴唇的颜色让他想起露西(还是妮娜来着?)想到她是怎么拼命蹬着纤细雪白的小腿、哭叫着求他住手的。他觉得下身更硬了,想回家先打个手枪,快步走到541的门口掏钥匙。拧开门的一瞬间他站住了,屋里灯亮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他的桌子上,大腿上骑着个穿丝袜和毛边短裤的小妞,小妞个儿挺高、壮实,一双戴黑色的丝网手套的手搭在西装男肩膀上,正叫唤得起劲儿。尼可莱把报纸和酒瓶放到墙边,手伸进裤袋去摸那把水果刀,冲他俩喊:“你们在我家干嘛!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