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喻朝辞眼巴巴地望着。
陆他山松开手,回他道:“你忘了我并没有细闻过你的‘不凋花’。”
知道自己作品极有可能被抄袭了,他依旧极力保持着冷静。“你跟我来。”
去往香水实验室的路上,他分析着香水配方泄露的原因,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陆他山的母亲娄珊珊,因为他给娄珊珊的香水版本与不凋花有着香料配比的区别,那版本前调更甜一些,像一颗被微苦糖粉包裹的柠檬糖。如果是娄珊珊透露的配方,任彦青除非被雷劈才能把香水的前调做的一模一样。
随着门禁卡“嘀”的一声响起,陆他山跟随进入实验室的香料储藏室,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铺满了两面墙的顶天立地储物柜,上面放满了数以万计的棕色香料瓶。但他并不觉得惊讶,他也有类似的储藏间,不过收集的是各类布料。
喻朝辞直直走向一个展示柜,踩着升降梯拿下了225-235编号的调试品。他喷了些许,将试香纸递给陆他山,道:“这是我最接近成品的一个,你闻闻。”
陆他山轻轻扇动试香纸,凑近一闻,然而却突然皱了眉:“不太像,这味道有些奇怪。你在里面加了烟草和肉桂?”
“嗯?”喻朝辞一脸狐疑,拿来试香纸闻了闻,立刻闻出了不对劲。这香的前调多出了一股非常浓重的烟草味和肉桂,柠檬仿佛被千刀万剐,缝隙里塞满了烟草和肉桂粉,又酸又腻,简直惨不忍睹。“我没在里面加这个。”
陆他山从他脸上读出了焦虑,便安抚道:“不是有十一瓶吗?再试试其他的。”
于是,他喷了234号。但是前调还是充斥着烟草和肉桂的气息。
233,232,231,直至225,全部都有,就好像这两味香料就是他前调的成分一样。
喻朝辞当即崩溃。这十一瓶香水是他用来之不易的龙涎香调制的,可现在前调不明原因地全毁了。
崩溃之际,他又从柜子里取出了更早的作品,212-224,这一批次的定香剂是不同浓度的降龙涎香醚。
随着十几批次的香水被喷在不同的试香纸上,即便是通风的储藏室里也充满了古怪的香水味。
陆他山被这失败的前调薰的脑仁疼,道:“别再试了。”
喻朝辞又拿出了一批香,这一批的前调相同,212--224都它们的中调改良版,他准备挨个闻过来,然而才刚闻了五六个版本,他却发觉什么气味都没有了,试香纸宛如一张白纸。
“别闻了。”陆他山的语气骤然变冷。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第三十一次按下了喷头。然而还是什么都闻不到。
“你的鼻子已经产生嗅觉疲劳,对类似的味道早就失去了感知。”陆他山从他手中抢过了香水瓶,把人拉倒了通风的窗口,“香都被人做手脚了还看不出来吗?”
第16章 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
当真相被说破,喻朝辞嘴唇微动,眼神中是得知心血毁于一旦后的不知所措。待游离于空气中的香气分子被吹散,新鲜的空气将他的鼻子洗涤干净后,他问:“你相信‘午夜欢情’是我调制出来的?”
陆他山抓起他的手,再次细闻了手腕上的气息。
紧张的情绪导致人体肾上腺素分泌增加,血流加快,体温略微上升,所以喻朝辞手腕上香水已经正式进入中调。“现在闻着,与我之前闻到的就有点相似了。虽然也不能光凭这种相似感下定论,但相比于那个沉迷于纸醉金迷的R&E小少爷,我更愿意信你。”
陆他山并不待见任彦青,只因为任彦青曾经在他的秋冬高定发布会前夕,搞大了他走大开的女模的肚子。迫于无奈,当时他只好临时换了个模特来走秀。
听了这句话,喻朝辞有了隐隐的安心感。他回到桌边,从试香纸架上取下235再次闻了气味。此时,235已经渐渐进入中调,茉莉的味道隐约散发出来。然而此时的茉莉就像被人摘下后用踩过粪便的脚尖用力碾过一样,散发出了腐烂恶臭的气息。
显然,中调也被破坏了,这种臭味是浓度高吲哚散发出来的。
纵使这气味是如此地令人作呕,但他可以确认,他的香只是被添加了新的香料,并不是整瓶都被调换了。
如果不是被掉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手里的香能分我一些吗?我要拿去做个成分鉴定。”
“整瓶拿去吧。”陆他山轻描淡写地说。
“不给你妹留一点吗?”他记得陆知景似乎挺喜欢这味道的。
“你让她去支持盗版吗?”陆他山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展示柜,后直视他的双眸道,“我只提过一句,你倒记住她的喜好了。她明年就要高考了。”
“谁说是那个意思了。”于是,喻朝辞又给陆他山添了个妹控的属性。拿着235编号的香水瓶,他走到储藏室外,对人发起了语音,“喂,宇文哥,忙着吗?”
“还行。”语音那头传来一阵清澈健朗的男声,这声让人听了就能联想起带笑的嘴角。“今天倒是会喊声哥哥,还怪好听的。又有事找我?”
“啧……”论吊儿郎当劲,喻朝辞自叹骚不过这只花孔雀,“赶紧滚过来把你放在我家冰箱里的东西都吃了,就为了你,家里地下室又添了两个冰柜。”
“说起这个,今天厨师新进了一些鹅肝,口感绵密,入口即化。晚上我拿你那儿给你尝尝?晚吟的法式鹅肝堪称一绝。”宇文瞻兴致勃勃地道。
“不需要,谢谢。”他冷漠地拒绝。“不吃鹅的脂肪肝。”
“那你不要咽口水。我听到你咽喉咙的声音了。”
“你滚!”
“晚上我自带食材过来,叫你哥准备一下。”
喻朝辞愤愤道:“我哥每天日理万机,没空当你厨子。”
“没事啊,你做的也能勉强吃两口。乖,晚上让我吃上鹅肝,我就答应你接下来要我做的事情。”
“好,叫爸爸。”他一本正经地说。
手机另一头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别闹,这个不算。”
“帮我做个鉴定。我这里的设备没你研究所里的精良,而且如果要做证物,还是需要第三方来鉴定。”喻朝辞道。
对面的声音立刻也变正经了:“发什么事了?”
喻朝辞如是一说。
宇文瞻虽然平日吊儿郎当,但是对待这方面的事时却极为认真:“送过来吧,不过最快需要两天后才能出结果。你跟你外公说了没。”
“还没,外公需要静养,这件事不到最后我不想惊扰他。”他道。
挂断语音进入储藏间时,他看到陆他山正在细闻235号的试香纸,面上带着并不愉悦的神情,显然也被香的中调熏得脑仁疼。“鉴定科的熟人吗?听着关系不错。”
“隔壁邻居,经常来串门,所以比较熟。”
“嗯。”陆他山淡淡地应了一声,“能有可以玩在一起的人倒是挺让人羡慕的。”
喻朝辞将人从头扫视至脚,不由猜测道:难不成陆他山没什么朋友?娄女士不会连社交圈都限定了吧?
这是导致陆他山变成同性恋的原因吗?
他拿出手机记下了这个隐藏信息,并将娄珊珊和这个信息的关联度之间打了个问号。
两天后,宇世研究所如约发来了报告。本次的鉴定目标除了“午夜欢情”,还有“不凋花”的225,230和235号调试品。
报告显示,三个调试品都被添加了比例不同的额外香料,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其他香料的配比与不凋花的数值接近吻合,还有不同的,就是调试品和“午夜欢情”的龙涎香浓度。
午夜的龙涎香浓度相对较高,整瓶中的香料大多提取自天然香材,人工合成的香料占比极少,用料可谓业界良心。
“基本上能确定了,‘午夜’就是原封不动地偷了‘不凋花’的香方,现在为了摧毁证据,所以在你的调试品中加入了突兀的香料刻意破坏。”宇文瞻在语音那头分析着,“这份鉴定报告,再加上你的论文数据,能把任彦青锤死。”
喻朝辞道:“我稍后就去和论文里的数据做对比。”
宇文瞻疑惑:“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他看了一眼正在和哥哥交流的陆他山,偷偷走到角落回道:“我跟你说过我负责了那位设计师的治疗吧。”
“嗯,怎么,他现在缠着你?”
“不是……”确保陆他山的注意力全在哥哥身上时,他再次压低声说,“他找我哥有事,因为之前他就表露更喜欢我哥的性子,所以我得时刻盯着。”
语音那头陷入沉默。良久,宇文瞻问:“监控查过了吗?那是你的专属实验室,除了你和你哥,其他人压根没有权限,还有谁进去过?”
这个问题已经让他头疼两天了,因为事后他也去调了监控,可监控显示这些天内除了他压根没人进过实验室。他在任彦青发布新香的三天前才还闻过自己的调试品,也就是说有人要想毁香,就是这三天内。可这三天内监控中什么都没有。
以及看了新得的鉴定报告,更让他疑惑的事情是,任彦青的香方几乎是等比例复制了他的不凋花。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天得知外公心脏病发作时,他的电脑好像黑过屏。“等一下,我的电脑是不是被入侵了,”他骤然提声询问,“所以监控中没有画面?”
这句话瞬间引起了陆他山和喻晚吟的注意。
宇文瞻在另一头道:“想要入侵你的电脑,就得攻破承心系统的防火墙。不过一旦承心的防火墙被破,并篡改监控记录,监控中查不到人完全有可能。但我对此并不在行,我无法评估神不知鬼不觉地攻破承心是什么样的难度悉数。”
糟了。
他火速挂断语音,飞快地冲出了院长办公室。
喻晚吟当然意识出大事了,立刻通知承心的网络安全部门进行筛查。
陆他山第一时间跟上了跑出办公室的人。
一阵“噼里啪啦”的按键声与人脸识别后,喻朝辞打开了电脑中的加密文件。然而在文件刚打开的瞬间,电脑又突然黑屏。
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挪动鼠标。然而当屏幕再次亮起之时,一个指令框弹了出来,并开始疯狂地删除看似凌乱的代码。
“不 ……”凌乱的人立刻去拔电源线,试图阻止这一过程。然而就在他即将按掉电源的瞬间,指令框又消失了。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整个文件夹中的实验数据——为了毕业论文,积累了两年有余的数据。
第17章 对峙
“我的数据……”喻朝辞喃喃一句,神情带着几分崩溃与不可置信,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导致气血瞬间涌上面孔。
下一秒,他开始疯狂地点鼠标按键盘,试图用自己所学的计算机知识将丢失的数据找回来,可一切只是徒然。
拿着鼠标的手在此时骤然成拳,“砰”的一声砸在电脑桌上。一阵酸涩随着手上的痛意,突然涌上他的鼻尖。
此时,陆他山悄然而至。看到正瑟瑟发抖的人,他压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喻朝辞缓缓转头,蜷曲的手依旧颤抖着。
视线交缠的那一刻,陆他山看到了他的一双已经泛红的眼睛,带着愤怒,崩溃与无助。而这一丝无助,就像一根肉眼极难察觉的蚕丝,突然扯痛了连在一头的心脏。
喻晚吟跑进实验室时,两人正静默无声地对视着。“承心的防火墙被破了,网络安全部门正在维护。你的实验数据……”但是在看到弟弟的无助后,他知道已经晚了。“没了吗?”
喻朝辞带着轻微的鼻音道:“他当着面删了我所有的数据。”
“你有备份吗?”喻晚吟小心翼翼。
“云盘上有同步备份,但和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共用同一个账号。”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云盘上存的就是为了防止电脑出问题的备用件,但如果对方有备而来,肯定也不会放过云盘里的数据。
这时候,他又记起老式U盘的好了,那种每次哥哥用,他都会嫌拔〇出插〇进麻烦的独立硬盘。
喻晚吟在原地静默无声地站立片刻,捏紧拳头转身就走。
喻朝辞疾步超过哥哥,压低着声音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去处理。”短短的几个字,字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陆他山被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内。一旦没了实验数据,实验室也不是什么禁忌之地。他在手机上翻了一会儿,将目光锁定在家人列表中的“陆思邈”上。
犹豫过后,他拨通了语音。对方似乎有些忙碌,没有第一时间接听语音,待语音通上,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听到这个称呼,对方愣了良久。“他山吗。找我有什么事?”不过最终还是出了声。
“我想问个问题想咨询你。承心的网络安全系统是你的公司搭建的,目前负责维护的P11级工程师也来自你公司。”他顿了顿,“能神不知鬼不觉破防承心系统的,你认为圈子有几人?”
另一头,银灰色的跑车气势汹汹地跑到任家大门口。然而门卫并未第一时间开门,只面有赧色地看着他们。
喻晚吟按下车窗,直截了当地说:“钱叔,我们不想为难你,如果你现在不开门,我们还有其他方式进去,但只要进去了,舅舅也会问责与你。如果现在开门,虽然会引起舅舅的不满,但承心正好缺一个东门卫。”
钱叔刚才还左右为难,一边是发工资的老板,一边是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两位小少爷。现在听了这句话,他立时按下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