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色的高耸栅栏门立时缓缓打开。
喻朝辞开车入内,直冲餐厅。
此时任启年夫妇与任彦青及其现任女友正用着晚餐。听到餐厅走廊传来一阵喧闹,他们不由往门口望去,随后看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我当以为是谁,这么没规没矩地冲进来打扰别人吃饭。”舅妈的语气还是这么尖酸刻薄,“有淑没教过你们?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喻朝辞并未被激怒,只知道对方存心要拼刺刀。论拼刺刀,除了输给陆他山,他还没输过别人:“这么多规规矩矩,我当以为舅妈多么教子有方,结果表哥连偷摸剽窃这种毛小孩都不齿的勾当都做得这么游刃有余。”
刚追到手的女朋友好不容易来家中吃饭,却搞来这一出,任彦青的面子挂不住,当场拍桌而起:“姓喻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任启年说:“进了门不仅不问好,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偷?彦青偷你什么了?你有的彦青会没有吗?”
“我和小鱼哥平日里没落下过一声‘舅舅舅妈’,反倒是你们从来没把我们当一回事。任彦青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他对香水了解多少,对精细化学了解多少,怕是连38324,14122这两串数字的含义都不知道。”喻晚吟的语气是温和的,语速是平缓的,可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与寒意。“现在无中生有搞出一瓶香,还火急火燎地发布,难道不是想先入为主吗?”
Unnie非常意外,因为她身上喷的就是任彦青送她的香。“彦青,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午夜欢情’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吗?”
“两个疯子说胡话,别理他们。”任彦青安抚好新宠,冲着保安叫道,“吃干饭的吗?这里是我家还是他们家,赶出去。”
Unnie是当红选秀的人气选手,喻朝辞还pick过,实在不忍心小白花被拱了。“上个月还他还带了个网红买表,你真当他能在一个月里为你量身定制一瓶香?”他转而看向任彦青,“别人抄袭只敢抄一部分,你抄袭是复制。不仅如此,还毁我所有的调试品,删了我积累了两年的论文资料。真以为我有大局观,会为了护住外公的品牌不把事情闹大吗?”
“谁抄袭了,谁毁你香了,”舅妈叱骂道,“真把这里当成自家可以随地撒野了?”
“喻朝辞,你口说无凭,小心我告你诽谤。”任启年因喻朝辞的最后一句话而有些气急败坏。
喻晚吟一指弟弟手中的文件包,说:“证据都在这里,你尽管去告。看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如果这里没有外人,任彦青是想仗着爸妈都在回击的,但是此时他就想保住自己的面子。“狗屁的证据,赶紧给我滚。任家谁说了算?!狗东西还不赶紧把他们赶出去!”他痛骂着并不敢对两兄弟粗鲁的保安们。
保安们面面相觑,只好对两位少爷动粗。
就在两拨人刚要交锋之时,走廊突然传来一声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任家我说了算。”
在场众人一愣,纷纷往餐厅门口看去。
任邦平在陈管家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进入了餐厅,面色铁青。
“外公,你不该在承心休息吗,怎么来这儿了?”喻晚吟问道。
喻朝辞有些烦。“老人家你嫌速效救心丸吃得不够多吗?还没休息好就别跑出来。”
“这两天感觉到小辞坐我床头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就让老陈派人盯着了。你们现在说说清楚。”任邦平轻轻拍了喻晚吟搭在自己手背的手,又对Unnie道,“小姑娘,我们现在要处理家事,要是没吃饱的话下次再过来,我给你补上。”
Unnie虽好奇,却还是拎着包包离开了。
既然外公已经被惊动了,喻朝辞只好把文件包里的鉴定报告拿出来,说:“我拿了午夜和不凋花的调试品做了对比。不凋花调试品在还没被恶意添加香料之前,与午夜的区别就在于龙涎香的浓度,可笑的是午夜的龙涎香浓度还是出自我预测数据,只是我手头没有足够的龙涎香,所以没调试出来。”
任邦平把鉴定报告拿远了些,拣着重点看,发现确实如此。
看着父亲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任启年立时辩解道:“爸,以他的本事,拿到午夜后复刻一份香料比例相同的香不难,你真的信了?谁又能证明他做鉴定的品是在午夜之前做出来的。”
“就为了死无对证,所以你们还删掉了他积累了两年的论文数据和调香日志。”喻晚吟说。
“谁删你数据了,你有证据吗?!”任彦青打定他们两个拿不出除了这份鉴定报告之外翻不出花肠子。
“删数据的证据还没有,但午夜就是抄袭了不凋花。就算毁了我的调试品又如何?除却新添加的香料,剩下不断改动的香料配比就是我调香过程的证明。”
任彦青讽笑道:“你好像早知道我的香里有茉莉吧。为了这次鸠占鹊巢,你提前准备一些带茉莉元素的香水很难吗?等我的作品发表了,再把几瓶配方大致相似的香水拿出来,说是你的调制过程。再说了,你有证据证明鉴定报告上的香是先于午夜出来的吗?”
听完他们的底牌,喻朝辞反问道:“谁说没有了?你们就这么确定毁了所有的香,以为我将她当成宝贝似的没送过人吗?”
第18章 见证一个情敌的诞生
任彦青闻言一愣。
正在仔细看鉴定报告的任邦平骤然抬头,急忙问道:“你还有香剩下?只要有剩下,你就能证明自己。”
两个小辈在他耳边对嘴确实让他脑仁疼。但直觉告诉他,这香大概率出自喻朝辞之手。小外孙对气味的敏感度,对香料细微浓度差的分辨力,远在他之上。他曾为R&E后继无人而苦恼,直至年仅八岁小外孙回归。
可他也不能凭直觉否定了任彦青,手心手背都是肉。
“爸,到底谁是您亲孙子。有你这样偏袒外孙的吗?”舅妈祝杭莉表示无法理解。
任启年道:“就算有,你又怎么证明那人没和你串通。像晚吟这样的,就算他之前闻过也不能当证据。你拿不出证据,就当着外人的面污蔑你表哥。任家真是养了两只白眼狼。”
喻朝辞讽道:“舅舅,外公怎么心脏病发的你忘了?期间你又来承心看了几次?”
“你!”
“一个多月前,承心因二院建设资金一事与麒麟集团进行了洽谈,同样也见到了麒麟的CFO。”他扯回抄袭一事,“我把不凋花的其中一个调试品赠送给了麒麟CFO娄珊珊女士,虽然与成品不凋花有略微差别,但那就是我早于表哥调制出香的证据。”
承心灵净楼,0506。
每次在用餐之前,陆他山都习惯性拿起手机拍摄食谱,这次晚餐也不例外。摄像头刚探照到丰盛的晚餐,AI就自动检测出了这一餐的热量,835千卡,碳水占比69%。
这份食谱被自动传送到了娄珊珊手机里。
陆他山刚用左手拿起筷子,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不出所料,娄珊珊发了视频请求过来。他淡淡一笑,接起视频:“妈,什么事?”
“我看是你故意找事。”娄珊珊的目光没瞄准儿子,而是紧盯自己身边的电脑,“按照你今天的体能训练,蛋白质摄入应占晚餐总热量的51%。把这顿晚餐换掉,蛋白质摄入不够。”
“我再让人煎一份鱼排过来。”
娄珊珊这才肯罢休。她一边扫视着棣棠文化的收购企划书一边道:“说吧,为了什么事。”儿子偶尔有点小叛逆,肯定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最清楚不过了。
“听知景说,你似乎很喜欢小喻医生送你的香。”陆他山道。
“嗯,怎么了?说起这事,你帮我问问小喻医生,这香量产吗?麒麟从房地产起家,发展到现在却没进入过香氛领域。他肯量产,麒麟愿意投,哪怕是自创一个香氛品牌。”娄珊珊将下巴搁于交叉的十指之上。
能让自己母亲下放资金,这是很高的评价了。“那还有剩余吗?”他再问。
“所以我才想投资让他量产。”娄珊珊道,“这些天我天天穿,已经喷完了。”
……
大课课间铃响起,安静的教室渐渐活络起来。
但喻朝辞的心情与教室的活跃形成了鲜明对比,低落到极点。
香方被偷,试验品被毁,数据被删,论文泡汤,最后连吵架都没赢,他仿佛来到了人生低谷。
“当你拿出数据对比时,他们和你讲调香谁前谁后;当你能证明你的作品先于他们时,他们又要跟你讲数据。”宇文瞻在三人群中连发好几条消息,顶着个“旺仔牛奶”翻白眼的头像疯狂吐槽着那对不要脸的父子,“老佛爷一世英名,怎么教出了这么个混账儿子。”
喻晚吟回道:“外婆离开得早,外公又热衷于事业,没时间教导是正常的。”
宇文瞻再问:“所以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娄女士的香水瓶上没有任何残留?”
喻朝辞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字道:“就算有残留,易挥发香料也挥发得差不多了,他们不会认那串数据的。”
“老佛爷信了不就好了?”
喻晚吟看到这行字,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私聊宇文瞻道:“小鱼哥不想让外公为难,所以不会让外公出面宣布任彦青偷了他的作品。你少说两句。”
多人聊天里,宇文瞻秒速撤回了那句话,又发问:“可这样真的让人不爽快。要不私下咱们把任彦青揍一顿得了,反正他抢别人对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爽他的人多得是。”
喻晚吟回道:“打人犯法,你几岁了?”
宇文瞻引用了喻晚吟的回复,说:“你也知道打人犯法啊?哎哟喂,牙疼。”
私人聊天框里,喻晚吟又发了一句过去:“请闭嘴。”
“小鱼哥。”宇文瞻圈了喻朝辞一下,只因为对方许久没说话了,“那你说用什么方法让任彦青吃点苦头?既不犯法,又有威慑力,能让任彦青跪地求饶。”
喻朝辞回了一句:“建议拖把沾屎糊他脸,甩得时候注意别沾自己身上,味太大。”如果可以,他想直接拎着粪桶一头盖任彦青头上。但是他觉得并不可取,因为自己会在拎的过程中被熏晕过去。
“你们两在说相声吗?”喻晚吟无奈,“小鱼哥,快下课了,中午想吃什么?”
“没胃口。下午我进实验室,别来找我。”此时,上课铃正好响了,正气头上的人把手机塞桌兜里,继续听课。
下课后,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停车场,却看到自己倒车的路口被一辆车给堵了。某人正觉得诸事不顺呢,现在又看到车子堵他路,撸起袖子就要去撕逼。然而走到车子边,他却看到堵他的车主人摇下了车窗。
陆他山出现在了他眼前。
“你怎么从承心出来了?”娄珊珊不是不允许他出承心的吗?
陆他山从车窗伸出手,手中捏着一只黑色小袋,道:“拿去做鉴定。”
“嗯?”他疑惑。
话音刚落,一只“嘤嘤怪”突然从陆他山的身边冒了出来,眼睛都要哭红了,就像小孩被抢走了最心爱的宝贝。“你把东西还我!我就只剩这一点了!”
陆他山只手抓住陆知景的脸,说:“还不拿走吗?”再不拿,东西要被这仓鼠精抢回去了。
“这是……”他打开黑色塑料袋,觉得玻璃瓶中浅绿色液体有些眼熟,“不凋花?”
“呜呜呜,小哥哥求求你不要拿,这是我拿一只包包问妈换来的。”陆知景说,“花了我两天的零花钱呢。”
陆他山凉飕飕地道:“她同意了吗?”
“可她收下包了!”
“你也没说明那包是用来换她香水的。”陆他山再次泼冷水。
哥哥这里说不过,陆知景转而向喻朝辞求情。“小哥哥,这是我留着作纪念的,平时都不舍得涂,只敢闻闻瓶口。但是混蛋哥哥就喜欢抢我最喜欢的东西!”陆知景哭唧唧地道。
“我跟你说过,她喜欢了的东西会想着方法搞到手。我之前就在怀疑娄女士用香的速度快了些。”陆他山道,“今天去她收藏间瞄了一眼,没想到真的找到了私自灌了的分装。香拿去做鉴定,知景可以当人证,娄女士最近很忙。”
“哎?什么人证?”陆知景突然不闹腾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陆他山还是认真地说明了情况。
在诉说过程中,陆知景的神情变化万千,从一脸懵逼到神情错愕,最后到满面惊喜,纵使眼角还带着泪。
“所以,你私拿的香反而成了证明香是他调制的证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陆他山扬唇浅笑。
陆知景恍然大悟,立刻化作星星眼的迷妹大喊道:“原来调香师是你!居然是你!”
第19章 正式情敌出现?
喻朝辞犹豫是否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陆知景越过哥哥的身位,将肩部以上的位置探出窗口,惊喜地道:“我就说这香的调香师会很帅很年轻,还带点小狼狗属性,果然是这样!”
喻朝辞:“……”你骂谁是狗?
“可以了。”陆他山嫌弃地把妹妹拉回去,还不忘把副驾驶座的车窗摇起来,只因为这人一旦沉迷男色都没意识到自己正是撅着屁股对准副驾驶的车窗状态。真是有伤风化。
“哎……哥,我还没说完呢!”陆知景被按回了座位都不忘叨叨,“原来这个香叫做不凋花。任彦青真是不要脸,把老佛爷的颜面都丢尽了。我可以做你的人证,我妈可是娄珊珊,但是作为条件,你能不能装一瓶给我,你看我都把仅剩的小样贡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