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上了麒麟,前阵子双方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却不想今天也被拒绝了。
在场行政人员各个义愤填膺,却因视频会议的存在只能通过群消息轰炸。
喻朝辞上前,静默无声地和哥哥对视一眼。
喻晚吟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转而对视频中的人道:“严经理,我不觉得我们提交的各类报表有问题。且不说有老龄化加重,独生子女居多无瑕照应老人,以及年轻人压力过大之类商业前景,就说利润。从承心本院近四年的财务报表看,市场完全没有饱和,扩建也很有必要。二院的选址并无问题,承心的技术和服务都是优秀的,我想知道我们被拒绝的理由。”
严经理说:“经多重筛查后确实没发现问题,所以我才说有九成信心。我们也已经将各类报表呈交给CFO,但娄总并未审批。”
“娄总暂时并未审批就等于她拒绝了我们的请求,”喻晚吟不可置信地问,同时还觉得好笑,但他并没有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难道不再等等吗?”
严经理用手掩了掩嘴,并轻推黑框眼镜,眼镜之后的眼神略有躲闪。
喻朝辞捕捉到了这个动作,挪到桌前借用了一台电脑。
“我与娄总处事三年,已经摸透了她的行事方式。”严经理说,“经由我们审核的项目需要移交娄总过目,而娄总行事果断,两个工作日内必给回复,而不给任何回复的就代表没通过她的审批。通常这些项目都会在不久后暴雷……”
意思就是,你们承心藏着巨雷,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这话术一看就是职场老PUA了。
会议室众人散去,喻朝辞的同学也发来了一张履历表。大致阅览了履历后,他道:“哥,我们有必要和娄总见一面。”
喻晚吟说:“其实我们已经预约过好几次了,但是预约不上。再加上家中琐事……最近这位女总裁可不好惹。”
喻朝辞心里嘀咕哥都八卦到人家家事去了,却不想喻晚吟接着说:
“她儿子陆他山不是出事了吗?”喻晚吟轻耸肩,“之前就听闻娄女士控制欲极强,这会儿儿子公然出柜闹得满城风雨,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了,你觉得娄女士会不觉得糟心吗?”
还没等喻朝辞反应过来,他又道:“资金的事不用你操心,写论文用的最后一味龙涎香才是你最该担心的。对了,饿吗?”
喻朝辞:“……”
“回来那么早,估计顶多灌了瓶可乐,将就着吃点?”喻晚吟温声细语的,仿佛刚才的视频会议没开过。
喻朝辞双手抱头地跟上哥,吊儿郎当地嘀咕道:“有时候倒羡慕你这份凉薄,我就是没事找事。”
喻晚吟朝他白了一眼:“我就当你在夸我,下次夸人就夸人,词找点好的。”
“谁夸你了,多大脸。我都前胸贴后背了,要好吃的。”他推着哥的肩膀匆匆往院里的私人厨房跑,心心念念着哥哥的焖面。
承心疗养院距离学校够近,喻朝辞打算在院里的实验室积累些数据再走。然而刚和哥哥一起收拾好餐厅,有个小护理火急火燎地跑来道:“院长,来了个大客户,来查看院里的环境。”
两人立时迈开长腿几步跟上了护理。
承心的客户群不乏富庶人家,所以院里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但是像今天,十几辆超奢保镖车只为护送一人的盛况,兄弟觉得自家外公出门也没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省级领导莅临疗养院了。
黑西装的贴身保镖拉开车门,迎雇主下车。
远远的,喻朝辞就看到一个女人飒爽利落地走来,一身女士西服在太阳下白得发光,充斥着小说里霸道女总裁的气场。
女人走近后摘下太阳眼镜,仔细看了两兄弟。他们俩都生了一张精致立体的混血脸,眼梢微微下垂,瞳色浅灰,兄左弟右的泪痣完全对称。哥哥温润内敛,弟弟凌厉飞扬,都比她想象中年轻。她不卑不亢地道:“想必二位就是承心疗养院的负责人了。娄珊珊,这是我的名片。”
听到这三个字,两人登时一个激灵,因为眼前的娄珊珊就是麒麟集团的CFO。
她是麒麟总裁陆建文的妻子,是业内公认的女强人,能干且漂亮。当初业内都打趣四十好几岁的陆建文梨花压海棠,娶了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花瓶。谁知这“花瓶”战力十足,初露锋芒就打了业内人士措手不及。现在的麒麟是国内房产业的龙头,其中半壁江山就是娄珊珊打下来的。
喻晚吟双手接过名片,道:“娄总,百闻不如一见。”
“我们直入正题,我就是来看疗养院内的情况的,看是否合适。”娄珊珊说。
喻晚吟没有多余的寒暄,立时带领娄珊珊参观。喻朝辞也静静地跟在一边。
承心疗养院地处郊区,依山傍水,占地一千多亩,主要分为四个区域:产妇月子中心,老年静养区,生理疾病术后护理区,以及心理疾病治疗区。私立机构的丰厚薪资吸引了无数医疗护理人员,这保证了来院之人都能享受优质服务。
看过月子中心,老年和术后护理区后,娄珊珊突然问道:“二位,听说你们心理疾病区也收治同性恋?但是就我所知,同性恋并不是病。”
喻晚吟回道:“同性恋确实不是病。”
“既然不是病,为什么要将其收入其中。近期同婚合法化的呼声越来越高,如果有人大肆宣扬,承心恐成众矢之的。”娄珊珊虽问着刁难的问题,可眼中却有某种期待。
“同性恋确实不是病,但是当同性恋现象出现在不合适的场景中时,有人就会认为它是病。比如,一心想着抱孙子的母亲得知自己儿子喜欢的是个男人。”喻朝辞替哥哥解释道,因为他就是“负责”这一块的,并有过几个治好的“病例”。
其实这一切都是歪打正着。当初承心收治了一个女患,女患刚做完手术需要调理,却十分抵触男性医师。询问之下,女患的父母才告知她小时受过刺激才成了女同。但是喻朝辞却让那个女患接受了他,并不再畏惧男性,现在也已步入婚姻的殿堂。
有过这一次,就有人慕名而来,喻朝辞也不负所望。所以他明明还只是个大四学生,却在疗养院内身兼“要职”。
娄珊珊笑而不语。
几人走进心理疾病区内类似高级公寓的护理楼,每个套间只供一位客户使用。四大区都有这样的高奢护理楼,是承心的顶配。
“确实,每个大区的设施都因服务对象而做出了改变。”娄珊珊参观着套间,因为套间服务心理疾病的病患,所以房内没有任何尖锐物件,一切摆设都是那么人畜无害,装修风格能让人身心舒畅。“对了,能说说你以前治疗病患的过程吗?”她问喻朝辞道。
“靠嗅觉引导的芳香疗法。”
娄珊珊回头,眼神中略有疑惑:“我对这并不在行,能详细说说?”
喻朝辞道:“嗅觉非常神奇。当气味分子被吸入鼻腔后就会溶解,与嗅觉受体细胞结合,受体细胞随之产生信号并发送至嗅球。而关键的是,嗅球是直接与大脑杏仁核和海马体相连的。海马体主宰记忆,杏仁核负责情绪。所以气味能让人想起某个特定的回忆或激活某种情绪,而视觉听觉和触觉这些需要通过丘脑这个大脑中枢传递的感觉却无法做到。”
娄珊珊大致听懂了:“可见你对各类香氛也有研究?”
“我辅修精细化工,所以略懂调香。”他从口袋里取出沾染了自己调香作品的试香纸,“你闻闻这个尾调,应该很适合你工作时的气场。”
娄珊珊将信将疑地接过,细嗅一番。
因为香水已经过了前调与中调的时间,所以只有一股清淡的尾调。尾调里的白花气息安逸沉静,还充斥着点点茶香,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身穿黑色天鹅绒长裙的贵妇正襟危坐于开了白花的花房中,拿着精致的瓷杯小口抿了醇厚的午后清茶。
瞬间,这气息捕获了俘虏了她的嗅觉细胞,让她情不自禁地多深呼吸了两次。待到挪开试香纸,再闻身上原本的气息时,她觉得无比甜腻,甚至有些恶心。
“娄女士,你现在穿搭的香水有朗姆酒,肉桂,琥珀,广藿香等香料,属中东调的EDP,如果去参加晚宴聚会,它是绝佳的选择。”
娄珊珊对于喜欢的东西向来是直接的:“我想试试它的前中调。”
“这是我为论文准备的香,所以它没有正装,如果娄女士喜欢,我很愿意分享分装。”喻朝辞说。
娄珊珊很满意。“所以你想用自己调制的香舒缓病人的情绪吗?包括同性恋。”
“是,但像同性恋这种没有病的‘患者’,我只会在征得‘病患’的同意后才会进行治疗。”
娄珊珊又嗅了试香纸,在两兄弟的带领下继续参观。
眼看着参观即将到尾声,喻朝辞有些焦急地捅了捅他哥。但他哥还在孜孜不倦地讲着院里的情况,似乎忘记了某件事。
无奈之下,他在两人对话的间隙立时自然地插了一句:“娄女士今天亲自查探消除了疑虑,不知麒麟能否再次考虑投资承心。”
却不想娄珊珊听了之后突然面露疑惑:“投资?”
看到这个表情后,喻朝辞心里更有底了,这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投资部的严经理最近一直在与我们磋商,且说有九成的把握达成合作。我想,以他在花旗控股十几年的风险评估经验,九成的评价是对我们的认可。”
娄珊珊轻皱眉宇。
喻朝辞又补充一句:“但是您一直未给出答复,所以项目就没成。”
娄珊珊浅笑一声,对身边的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去了又回,对上司点了点头。
“那就先停职了。”她冷声知会秘书,随后又道,“对了,叫少爷过来,我很满意承心的环境,让他来试试。”
趁着娄珊珊与身边人交代事情时,喻朝辞靠近哥哥轻声说:“哥,还真是为了儿子来的,可见操碎了心。”
喻晚吟也低语道:“逮住机会给人穿小鞋,也真有你的。”
娄珊珊并未离开,而是继续参观一些还未去过的角落,并查看刚送达手中的关于承心的资料。
约莫一小时后,承心大门前又来了好几辆车,车上下来的全是陆他山的生活所需。
一辆豪车在娄珊珊身前停下,司机迅速下车熟练地打开了车门。
男人迈出修长的左腿,微微低下脑袋从车中探出头。
阳光斜射而下,陆他山的白色西装和娄珊珊一样白到发光。第一眼看去,他人最早注意的是他鼻梁上的白金色细框眼镜,闪着细碎亮光的镜链让本能使人更具文艺气息,但是在陆他山脸上,却有让其有了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感。
凉爽的秋风吹来,裹挟了陆他山身上那抹广藿香气息。
喻晚吟闻了,只觉得陆他山的香水穿得可真是独特。他去看弟弟,欲问其对这支香的看法。
却不想喻朝辞不明原因地愣住了。
药感极重的广藿香飘进喻朝辞的鼻腔,经由嗅觉细胞传递,登时刺激了杏仁核和海马体,脑中随之构建了一幅纸醉金迷的画面。
画面中灯光昏沉暧昧,人亦暧昧。人形模糊的两人热烈地亲吻拥抱着,如干柴遇了烈火,最后双双陷入了床铺的柔软中。
第3章 “今夜或不再”
“小鱼哥。”喻晚吟第三次用手肘轻撞弟弟的手臂,并低声询问,“身体不舒服?”
“额,没事。”喻朝辞回过神,目光聚焦在陆他山的脸上。
“斯文的妖孽”是喻朝辞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只因他的五官生得摄人心魄,令人无所适从,然而全身却带着生人勿近的锐利气场。
这感觉,就如一个迷路于荒山雪岭的行人,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失去求生意志时,突然看到一朵象征着生命的血色玫瑰。行人满怀希望着靠近,欲将之占为己有,却被一身的刺扎得生疼,还因此丢了命。
虽然把男人比作玫瑰并不合适,但带刺的毒玫瑰绝对是最适合的形容。
“他山,如果不出错他就是你的矫正师,喻朝辞,你可以叫他小喻医生。”娄珊珊介绍道,“你们好好相处。”
陆他山摘下轻薄的黑色手套,对喻朝辞伸出手。他向喻朝辞示好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在学校中最听话的好学生。然而他的面上却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像这个好学生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两只手握住的瞬间,温度顺着接触的肌肤传递。喻朝辞又顿了一下,迅速将手抽离。
喻晚吟觉得今天的弟弟不对劲。
“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这里,不许和外面的人见面,早一天恢复就早一天出去。”娄珊珊交代。
陆他山视线不离喻朝辞,将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娄女士,你放心将我交给他吗?他看起来还是个学生,还小,应该没有行医执照。”
他的声音很好听,磁性而又华丽,但说的话却让喻朝辞心中生出了些许不爽。
虽然陆他山问得很现实,但这样的话私底下问更适合。当面质疑,是存心拱火。
其实娄珊珊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因为喻朝辞有过成功的经验,所以死马当活马医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听你的。”
“每日的食谱照常发我,不准乱吃东西。”随后,娄珊珊也对喻晚吟交代,“他山对每日的碳水蛋白脂肪搭配很挑,所以我希望承心提供的饮食不要有毫无营养的食材。他山可能吃不惯其他厨师的手艺,所以这几位从国内外聘请来的厨师会辅助院内进行一日三餐的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