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他和陆他山的关系没铁到他和宇文瞻那样,平日里热衷于做对方爸爸,但对方一有事就会有用最认真的态度帮忙解决。
“小鱼哥,我问一下。你觉得我哥怎么样?”此时,餐桌上已陆陆续续地上菜,但是这些平日里最爱的菜仿佛都在喻朝辞脸上,陆知景只双手托腮,认真地欣赏着这张可盐可甜,颜值高到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你讨厌他吗?”
喻朝辞想了一会儿,说:“有时候很讨厌。”
“啊——”陆知景一下子耷拉了眉毛。
然而喻朝辞却笑了笑,用一种几近抱怨的语气道:“有时候两人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撕逼,我自认为还是挺能撕的,可到唯独到他面前就成了被怼的那个。总之逢吵必输。”
陆知景脸上又浮起那抹熟悉的笑意。
“他说话也总是自相矛盾,还有点偏执的小毛病。”喻朝辞指了指自己的衬衫领子,“今天这样的领子,被他看到了估计又过来做调整。”
“这样啊——”如果陆知景有小尾巴,此时肯定是在疯狂晃动的。
她低下头,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以后不准再欺负我们家小鱼哥,干嘛老怼他啊。人家现在都在郁闷为什么吵架总吵不过你。”
仿佛就守在手机边上似的,陆他山立时回道:“是他自己嘴笨。”
“信不信我把你这话给他看?!”
“明制汉服少一支步摇。”
“嘤!不准克扣我的首饰!!”感叹号瞬间刷屏。
“但不可否认,他对我的帮助很大,我挺想对他道声谢的,但有时候总说不出口。”喻朝辞生涩地道。他很少夸人,所以一夸人就会不自觉的红耳朵,大抵是平日里口是心非惯了,“如果成为伙伴,是可以完全信任依靠的。”
一段语音“biu”的一声发到了陆他山手机中。他拿起手机凑在耳边,听到语音中的对话后,嘴角不由自己的微微勾起,镜片之下的双眸就如倒映着月光的山泉,清澈,跃动。“笨蛋。”他自言自语一句。
菜终于上齐,虽然没有甜品,但这是陆知景近期吃得最甜的一顿晚餐。
晚饭之后,喻朝辞又送陆知景回家。他观察了一下,陆知景吃饭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向娄珊珊汇报,便以此为切入点问道:“娄女士是不是只要求陆先生每天汇报食谱?”
“以前也要求过我,但是时间久了我就不高兴了,和她吵了一架。”陆知景道,“而且她对我的要求并没有像哥哥那样严格。哥哥才是她养的大号,不养好了怎么去跟其他兄弟姐妹竞争?”
然而刚说完这句,陆知景立时闭嘴了,她意识到自己在散播负〇面情绪。
这让从未主动去了解麒麟家族的喻朝辞感到非常意外。其实就算想去了解,他也获得不了太多信息,因为和麒麟家族有关的消息多被娄珊珊封死了。业内最为广传的,也就是娄珊珊在大学刚毕业不久就嫁给了年长自己二十岁的麒麟总裁陆建文。
就看没多少人知道陆知景是陆他山的妹妹一样,可见家族对成员的信息保护得有多好。
现如今,在确定了陆他山已经不是男同的情况下,让陆他山学会摆脱母亲的控制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母子建立起正常的亲子关系,娄珊珊不再过度控制儿子,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但想要断开这条粗重的枷锁,就要从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入手。
“我只知道你和陆先生还有一位哥哥,还有其他哥哥姐姐?”喻朝辞道,且明显感觉陆知景身遭似乎已经笼罩了阴霾。“我知道的那位哥哥,他帮我找来了论文资料。你愿意说说其他人的吗?”
陆知景撇了撇嘴:“并不想说。”
感受到了对方的抵触,喻朝辞缓转方向盘,笑道:“不想说也没关系,这是个人自由,我不会干涉。你似乎经常去游乐城?下次找个时间一起去吗?”
“你也喜欢啊!”陆知景立时充满了活力,眼睛亮晶晶的。
“嗯,因为那里有光。”
陆知景眨了眨眼睛,没听懂这话。
但是喻朝辞还是很认真地解释给她听了。
把陆知景送回家后,喻朝辞面有苦恼地开车回到了承心。他在实验室待了会儿,最终挑选了几个版本的香水尾调,准备去0506让陆他山试香。
然而刚到0506门口,他的手机震了一下,原是陆知景发来了语音消息:
“小鱼哥,我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你吧。”
语音气泡蹦蹦地冒了出来,他四下一看,抱着香水盒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哥哥,是我爸前妻的儿子,叫陆思邈。”
“我妈对我哥严格重于我也是有原因的。我爸过年就七十二了,他那个年代的人,其实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想法的。”
“我爸有三任妻子,第一任离婚了,留下了我们的大姐和二哥;第二任妻子是我爸的白月光,出车祸离世了,三哥四姐也在车祸中跟着走了,只留下了五哥陆思邈,第三任妻子才是我妈,但我知道我爸并不爱她,她被我爸看上只是单纯和二任长得像。”
“可妈对我爸确实是真爱,哪怕知道自己只是替身。但五哥身份特殊,她就怕以自己能力为麒麟打拼来的半个家族产业就因为爸爸对前妻的偏爱而被分给五哥。”
“而大姐二哥更不是省油的灯,不仅也有个手段强悍的妈,还背靠着一个同样叱咤风云的小舅舅,花旗控股的总裁,韩逸舟。”
第39章 共情
“你说韩逸舟是你大姐二哥的舅舅?”这层关系是喻朝辞万万没想到的。
他的心思尚且全在学业上, 所以并未细细了解过这两家大厂的关系,从娄珊珊果断开除从花旗控股跳槽过来的那位投资部门经理这事来看,他觉得娄珊珊应该是将花旗视为竞争对手的。可没想到花旗和麒麟还有这样的血缘联系, 这让麒麟和花旗之间变得暧昧起来。
陆知景语音回复道:“是的, 这也是我爸和第一任妻子离婚的原因。麒麟早于花旗发家, 初任是为了给花旗融资才和我爸结婚。可谁知道初任是个扶弟魔, 面对所求无度的初任,我爸最终和她离婚了,但作为条件, 初任也得到了麒麟的一部分股份。”
“大姐二哥本就有他们母亲持有的股份, 而自己也的确是陆家的人,所以一直在拉拢麒麟人脉。早先我爸尚且康健的时候,他们俩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和我妈对着干, 但是最近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他们两姐弟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大姐招了个赘婿,二哥也不甘示弱, 我最大的两个侄子甚至比我年长。”
“而父亲一直觉得对第二任妻子有所亏欠,所以格外宠爱五哥,与互联网相关的产业基本都在五哥名下。”
互联网算是众行业中香饽饽, 因为高薪所以能不断吸收新鲜血液,让公司保持活力,经久不衰。目前承心网络安全部门吸纳的工程师就是从陆思邈的公司出来的。
陆知景的下一条语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小鱼哥, 你觉得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家庭环境中, 我哥会是什么样的处境。我妈只能严格要求我和我哥, 她的原生家庭条件不好, 嫁给我爸已经是别人口中的麻雀变凤凰, 以前穷怕了现在才把事业看得这么重。”
喻朝辞打字道:“我很理解娄女士的处境。但是你和你哥都有自己道路,有自己的课题,即便娄女士再难,也不可以用这种理由对你们进行绑架。”
“小时候的哥哥也是这么想的,也确实反抗了。他离家出走,遇到了他的老师,老师只对他稍稍引导,他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可是……”
就在他听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惊吓之余,拿着香水盒子的手一松,刚调的几支香就掉了下去。
陆他山眼疾手快,伸手牢牢接住了盒子,神色淡漠地看着喻朝辞。“知景在说我们家的事吗?”很显然,在很早之前他就到了喻朝辞的身后,并听到了妹妹的语音。
“我……”喻朝辞一时语塞。
陆他山把香水盒子还给他,拿起自己手机对陆知景发了一条消息:“没事不要散播负能量。”
还在发语音消息的陆知景看到聊天框上方出现了哥哥发来的一行字,吓得立时取消了语音。
偷偷打听人还被正主抓到,喻朝辞不可否认地心虚了,但他还是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你这样偷听别人讲话并不礼貌。”
陆他山反驳道:“未经我的允许,私自打探我的情况难道算礼貌吗?”
“这是知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告诉我的。”
“但还是没经过我的允许,所以她小裙子没了。”
某位还在哭唧唧的陆小姐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既然不想让我了解,那我以后都不问了。反正你只是假装出柜,等时间一到我随便向娄女士交个差,何必现在到处奔波,连了解家庭情况都跟做贼似的。”他饶是气愤地瞪了陆他山一眼,抱着盒子就走,“没救了,不治了,认命吧。”
虽然嘴上说不治了。然而走了一段后,他还是回头看了一下。结果陆他山真没挽留,这可让他更气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试香了,反正你也用不着。”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同时觉得自己就是有病,何必没事找事帮着陆他山解脱娄女士的掌控。
然而就在他等电梯的时候,走道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满眼期待地看去,还真是陆他山过来了。
“这里不方便,跟我去0506。”陆他山道。
“不去,你自己爱憋憋着。关我屁事。”小少爷的脾气上来了。
“去不去?”陆他山的语调微微上扬。
“不去,毕竟是自由民主国家长大的孩子,个人隐私大过天……”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陆他山单手扛起,像个枕头似的被夹在胳肢窝,抱着香水盒一路挣扎着到了0506。
如果换个腰粗点的,陆他山还真圈不紧。
他被扔到了弹性十足的沙发上,身子蹦跶了两下。“你干嘛?”
“你不是想听吗?”
“我现在又不乐意听了。”
陆他山当然知道这小家伙此时已经把屁股黏在沙发上了,轻易赶不走,所以慢斯条理地去拿了瓶可乐过来摆桌上,道:“正如你从知景那儿听到的,因为家庭状况,我母亲对我的要求一直很严格,但我似乎天生右脑发达,从小对绘画有极高的兴趣。然而她不允许我有在她眼中无用的兴趣爱好。”
喻朝辞自顾自地拉开可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则耳朵是立起来的。
“虽然小时候的我和知景一样会很叛逆,但有时候为了不给自己添事,确实会听母亲的话,比如某次吃了大侄子给的含有新鲜菠萝肉的蛋糕后被送进急诊,从此后就开始配合母亲拍摄一日三餐的食谱。”
“因为是小孩子之间玩闹引发的后果,纵使险些没命,还是被大姐以一句孩子还小不懂事给敷衍过去了。但是母亲知道那蛋糕绝对是大姐指使侄子给的。”
听了这些,喻朝辞觉得陆家的情况堪比宫斗。不过他并不觉得意外,家大业大了,继承人还众多,总要争个你死我活。他本人就算不想染指R&E,还被舅舅表哥当成了假想敌,差点连论文都没了。
这一点,他是能和陆他山共情的。
“后来母亲发现我喜欢画画。但她认为这是无用爱好,不值得我每天花费心思去培养,所以就当着我的面把画全撕了。于是趁着某一天知景生病,在她无暇顾及我的时候,我□□出校,走到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
“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老师,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当她知道我喜欢画画之后,她毫不吝啬地教我画画,一周总抽出几天时间录制视频,将教程发给我。我问她原因,她说她的梦想是当一个服装设计师,但是家里太穷,在从美院毕业后不得不放弃了梦想,当了一个全职太太。”
喻朝辞一直注意着陆他山的表情变化。凭借陆他山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他相信这段经历是真的,但是他总感觉陆他山的脸上也有着疑惑,仿佛察觉到了这段经历中的漏洞。
不过对方并没因这个疑问停止叙述:“老师的教程对我很有帮助,虽然偷偷学画画很辛苦,但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陆他山甘愿被母亲控制着。
却不想这时候陆他山突然打岔了:“你似乎听得很认真。”
“我在发呆。”
陆他山饶是调侃地一笑:“那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讲了。”
喻朝辞:“……”
你有毒啊。
他的眼神如是说。
陆他山也不逗他玩了,继续道:“后来我偷偷学画画的事情还是被母亲发现了。他断了我和老师之间的联系,并警告我不准再去找她。我不信邪,在断了联系的情况下又一次找了老师。然而过几天再去找,我发现她憔悴了很多,只因为她老公公司的资金链断了。”
女魔头果然不是白叫的。喻朝辞在心中感慨。
“不过老师并不知道这事与我有关,依旧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从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老师。后来,母亲把我送到了法国,只为了让我和老师一家断个干脆。”明明说着很压抑的事情,但陆他山还是对他笑了笑,“所以我有时候就和你羡慕你有关系要好的朋友。”
说到底,娄珊珊利用的还是陆他山的善良。喻朝辞想,那时候看到老师一家出现经济危机时,陆他山应该非常自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