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世焕无声地注视着眼镜男,后者的手已经准备往他身上伸了。
就听咔嚓一声,他一个流畅的滑步,瞬间抵达对方身后,反制住眼镜男持枪的那只胳膊。直接将其掰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骨头都从关节刺了出来。
裘世焕先声夺人截下男人的手枪,单手一开保险,连瞄准的动作都没看清,扳机倒是率先扣了下去。旁边那人的脑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身子直挺挺往后摔。
“你他妈的!”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举起枪,朝着裘世焕就拼了命开枪。
裘世焕抓着断了一只胳膊的眼镜男,挡在身前。
男人膝盖挨了几枪,痛苦地惨叫起来。
“瞄准一点啊,怎么会全都打歪了呢?不要害怕嘛,要是连手都抖得这么厉害的话,就连人体都打不穿了。你说是吧,快死的叔叔?”
他拍了拍眼镜男的脸颊,贴着对方的耳朵就势开了一枪。
男人的耳朵顿时被炸得血肉模糊。
江彧一看黑皮肤男人的枪口从自己身上移开了,立马飞扑过去想抢下对方的枪。
手枪往地毯上走火两枪,硝烟的味道顿时就在手指间弥散开来。
男人怒不可遏地挥起拳头,上臂的肌肉青筋都爆起来了,直朝着江彧的脑袋开弓。
一声枪响过后。
那家伙脑袋上也出现了一个血洞,颤巍巍倒在了地上。
“太子爷……”
裘世焕正在快步上前。精致的脸上全是狂热与血腥感,仿佛根本没有把江彧放在眼里。
他反手推开后者,一脚踹开房门,扭身往走廊上逃跑的波尔法后脑勺补了一枪。
“有趣,有趣。”他收回手臂。左右看了看弹匣,嘴角愉快地上扬,“我喜欢这种余兴节目。对了,大叔,我刚刚听见有人在敲门。还有一发子弹,我可以用掉吗?”
不等江彧回答,最后一枪正打在衣柜门上。
李元夕尖叫一声,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从衣柜里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啊,你好。”裘世焕对她笑了一下,“果然,有了障碍物,这种破手枪就一点贯穿力都没有了。”
“行了行了,太子爷。您行行好,我是收了人家的钱,得暂时保护她。”江彧连忙拉住他,“酬金你七我三,你八我二都可以。可您要是这一枪下去,钱就真的没了啊。”
“我不要钱。”裘世焕疑惑地看了过去,“我为什么要钱?”
“那,太子爷您能不能……”
“可以啊。”他答应得相当痛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小姑娘,“子弹刚好用完了。哇!你还真是命大呢。”
李元夕无比恐惧地缩着肩膀,身体剧烈颤抖。
江彧立马过去安抚女孩:“你放松,放松。深呼吸,对,深呼吸……好了,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他之后不会伤害你了,明白吗?”
李元夕点点头,嘴唇苍白。
“现在,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他们是谁。为什么追杀你?”
“是世界树俱乐部,他们怀疑……怀疑有人将俱乐部的秘密外泄,要把我们都杀掉!”李元夕抓着江彧的袖子,浑身都在颤抖,“我有钱,我攒了一笔钱,求求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离开19区。我,我真的找不到别人……”
“你别着急,回去以后慢慢说。”江彧立马穿上外套,转头就往地毯上点了把火,“太子爷,你先带着李元夕出去。听到枪声,肯定有人要报警,得赶紧动身了。”
“那你呢,大叔?”
“很快就出来。我们在这里留下的物证太多了,我会尽量处理干净。”
“大叔,为什么要烧掉嘛。好不容易玩得那么开心。”裘世焕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弯下腰,笑着拉起其中一具的手指,弯了两下,“那,拜拜了哦。”
第10章
等到下水道的毛发,器物上的指纹以及血迹残留的痕迹清理干净,尸体集中在地毯中央进行焚烧后,江彧离开了熊熊燃烧的客房。出门前他特意抬头看了看,确保进出画面没有被拍到,很快就跟上了等在楼梯口的两个人。
他让李元夕戴上口罩,根据后者的记忆,三个人顺利从后门绕开监控溜出去了。
“火还在烧呢,真壮观。”
裘世焕双手插兜,他仰起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不断喷出火舌的窗子。
客房内部估计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火线舔舐着剥落的窗框,逐渐引燃向隔壁的房间,犹如熔化的铁浆一般朝着一层的顶棚流溅。
大块大块的玻璃正不受控制着往下掉,墙体外壳出现破损。
好在围观者不多,都是酒吧内部的人员。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敞开的后门以及纵火者的去向。
远处,公路蜿蜒的尽头,警车、消防车与救护车齐声悲鸣。
三个人沿着来时的方向一前一后地走着。
一辆警车正从身旁疾驰而过,溅起道路两旁的积水。沉溺在黑暗里的排排民宅被爆闪灯照得透亮。
警笛在上空拉响,树叶声沙沙的,墙头的黑猫纵身跳进了稀疏的树丛里。
江彧淡淡地瞧了眼大衣上沾到的泥点,靴子落得很稳。
他无声地夹着一根香烟,看着烟雾在指尖变淡。
“大叔。”
裘世焕背着手,一步迈到他右手边。
他的衣服时而被灯光染成了蓝色,时而泛红,但脸孔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里。
“干什么。”
江彧吸了口烟,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更加头疼。
一旦被有关部门盘查或者成为嫌疑人,需要清理的痕迹就更多了。
可不能被查到啊。
裘世焕看着藏在小巷子里,坐在小板凳上抽烟的摊贩,以及一车烤冷面在暖光的映照下慢慢冷却。
忍不住轻轻拽了拽江彧的袖子。
“大叔,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我没钱。”江彧转向后头一言不发的李元夕,问她,“元夕要不要吃宵夜?”
李元夕吓了一跳,连忙拒绝。
“不用,不用破费了。”
“看吧,人家小姑娘都这么懂事。”
裘世焕拖着他的胳膊,一眼都没给旁边的小姑娘。
“可是我想吃。就是想吃。”
简直胡搅蛮缠。
江彧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有时候他真觉得,裘世焕的某些行为就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太子爷,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准备随时跑路。解剖焦尸虽有难度,但呼吸道和软组织能告诉人们很多信息,比如那些人在火情发生前就已经没了呼吸。我们实际上要担心的问题,远比想象的还要多。”
江彧本还想正经讲道理,哪里耐得住对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
“可是我饿了,大叔。肚子饿了,好想吃那边那个啊。看上去有鸡蛋、香肠,完全是金黄色的,洋葱的香味也好浓郁——”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要是嘴馋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
“大叔最好了!”
江彧没办法,只能答应给他和李元夕一人买一份烤冷面。
小姑娘似乎是因为目击了尸体,一口都吃不下去。
江彧看着身旁捧着纸袋,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裘世焕,又忍不住点了支烟。
心理素质是真的好啊。
“太子爷,你知道接下来,我们的处境会有多艰难吗?”
裘世焕看着他,叼着手里的牙签:“会被找麻烦吗?”
“岂止是找麻烦。”江彧摇了摇头,“我认为世界树俱乐部会把大量视线关注在这场火灾中。好在现场除了尸体没有留下其他痕迹,但只要对当晚在场员工稍加盘查,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嫌疑对象……唔!”
话还没说完,一大块烤冷面就被直接送进嘴里,江彧舌头一痛,只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看着对方狼狈拒绝的样子,裘世焕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叔,嫌疑人只是嫌疑人,而一个案件可能会出现多个嫌疑人。只要找不到关键性证据,我们的共犯关系就不会浮出水面。所以,不要那么严肃嘛,这个好吃不好吃?”
“……好吃。”
等到三个人终于把烤冷面折腾完以后,出租屋也差不多到了。
“到家了呢。”裘世焕仰头看着黑漆漆的老式楼房,很随意地将手里的空纸袋丢到地上,“好累,好困,肚子好饱——好想睡一觉啊。话说回来,跟着大叔每次都能碰上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我可不想天天遇到这种事。”江彧在他身后拾起纸袋,扔进街边的垃圾桶,“再有趣都不想。我今天可是差点就死在枪口下了。”
“大叔当时不是很勇敢吗?还去抢人家的枪。”
“太子爷,我要是不去分散注意力,他要是黑枪到你身上怎么办?”
裘世焕忽然笑得很开心。
“哇,大叔是在关心我吗?让我想想给你什么奖励……”
“不用想了,你回去好好睡觉吧。”
“——那就请我去你家坐坐!”
“我就知道……”
直到三个人全都挤进了出租屋,江彧才觉得自己居住的空间一直以来居然如此狭窄。
屋子里没开灯,他们三个就围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开始谈论世界树俱乐部的事。
李元夕低着头沉默,似乎在思考这个故事该从什么地方讲起。
“我想,最开始可能是因为乔迎生的死。”
“乔迎生?”江彧皱起眉头,“他的死和那些人要杀你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难道不是裘世焕干的吗?
他怀疑地看向后者。
裘世焕抱着娃娃,似乎对这番讲述不感兴趣,他打起了哈欠,一脸困倦。
“他们认为有人想要借助外部势力破坏俱乐部,而乔迎生就是一个导火索。”她说,“是有人……将俱乐部的秘密泄露了出去,才引来了社会的关注。”
“为什么是你。”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想把整个19区大换血。”
“他们想把19区的性服务者全部杀掉?”
李元夕点点头。
“其实,乔迎生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她喃喃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在这之前,俱乐部因为客户的离奇死亡被调查了好几次。后来都是上级找了有关部门谈话,塞了好多钱,内部信息才勉强不公开的。”
“他们如何确认告密者在你们之中。”
“那个人很高明,俱乐部一直找不到关于他的线索。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大规模肃清行动。”
江彧陷入了沉默。
看样子,他被迫卷入了一场不得了的事件。
这可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而裘世焕难得给了她一个眼神。
“你是泄密者吗。”
“不,不是,不可能是我。”尽管肩膀上的伤口经过了处理,李元夕还是有些怕他,她抱着小腿,瑟瑟发抖,“如果,如果是我,今天我一定不会去酒吧……”
“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我在更衣室,他们,就是那些人忽然闯进来!他们用枪指着我们,侵犯我们,杀害我们……啊,对了。”李元夕咽了口唾沫,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他们手里有我的照片,也有我的身份信息,还知道我住在哪里。我不能回去,在确定我死亡以前,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彧沉默了一下。
“李元夕,你有权知道一件事。”
“你说……”
“你没有签证,没人可以投靠。身份信息一旦被锁定,无论去到哪里,你留下的任何一道痕迹都可能杀死你。离开或者留在19区,都无疑是死路一条。”江彧沉思着,“要不然,你先——”
裘世焕忽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今天楼下的舞厅并没有开张。
所以屋子里一静下来,连走廊外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裘世焕静静地等待着。
江彧一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抢在李元夕不明所以地问出声以前,他直接捂住了小女孩的嘴。
外面有人。
脚步声来得相当轻,而且就在门口。
沉默了一会儿后,脚步声向着一个方向越行越远。
裘世焕的手从江彧嘴上移开了。
“外面是什么?”李元夕小声问道。
“能是什么。”裘世焕冷笑一声,“当然是预谋入室抢劫的人了。这栋出租屋里住的,大多数都是能用精神疾病逃脱刑罚的怪胎。”
李元夕哆嗦起来。
江彧看着女孩,继续之前没有说下去的内容。
“我在附近有一个朋友,我会先安排你到他那里住一阵子。”
“可是……”
“放心,他值得信任,在俱乐部里面也有人。”他说,“你不能留在我身边。简单来说,我情况特殊。”
“哇,真的需要这么麻烦吗?我有一个好主意,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的问题哦。”
裘世焕活动着有些酸软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走到衣柜边,从架子里取下一黑一白两身外套,两顶鸭舌帽,随手往床边一扔。
江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太子爷,这是干什么?”
“大叔,你好歹也是收了人家的钱的。不会真的准备坐在这里陪她纯聊天吧?”
“当然不会,哪有收了人家的钱不办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