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内部金碧辉煌,头顶挂着的灯炫目极了,时煦踏上门口的红色地毯,两边男女迎宾笔直列队,训练有素地齐道:“两位贵宾晚上好!”
时煦打了个哆嗦,这种被人过分重视的感觉叫他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地跟在了闲庭信步的执竟背后,当一个拎包的小弟。
“我们是来干嘛的?”他凑过去问。
这地方显然不像是饭店啊,不是说要喝酒吗?
有钱人喝酒……
他想象了一下,一条一百米的长桌,上面铺着白色的桌布,执竟坐在一侧,还得矫情地在领口别上餐布,为了撑场面,背后再跟着自己这个壮汉。
桌上的人也该是各界精英政要,一开口就是,“天亮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先生有预约吗?”一个经理打扮的人过来,打断了他的幻想。
执竟扫了一眼预约的单子,点了点其中一家。
经理顿时有些为难,这人虽然看着气质超然,又有点眼熟,但毕竟没有预约,一时有些为难。又看见他身后跟着的浑身行头没到二百的毛头小子,决定先捏软柿子,他冲时煦道,“不好意思——”
执竟摘了墨镜。
经理一窒,差点惊呼出声,“你!”
“嘘。”执竟笑着抬起手指抵唇,“2013房?”
认出了影帝的经理十分激动,“是的是的,我很喜欢你的电影,这就叫人给你带路。”
“不用。”执竟勾着唇拒绝,“我自己去。”
“那给你们加两个果盘——”
经理在后面不顾形象地喊着的时候,时煦已经跟着执竟上了楼,一边踩着铺了地毯的柔软台阶,一边骂经理看人下菜。
就知道欺负他这种长得好看的人,哼。
2013房里显然十分热闹,即便是隔音极好的包间,也挡不住里面的声音。
时煦在门口挠挠头,听这里面隐隐约约地在说,“陈总高升”、“陈总英明”一类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
执竟带他出来喝酒。
竟然连房号都是现看的。
——不是吧,执竟这人,穿得人模狗样,车也锃光瓦亮,喝酒竟然是靠蹭的!
他看向执竟的眼神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没给他更多腹诽的时间,执竟利落地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动作一顿,要说出口的话也顿时卡了一下,“恭喜陈总高、升啊——执竟老师?!”
这里像是个加大版的KTV包厢,灯光有些昏暗,但时煦扫了一眼,众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其中不乏有人的距离过分亲近,不少熟面孔。
“过来喝酒。”执竟随手摘了墨镜口罩塞进包中丢到时煦怀里,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在沙发上坐下。
房间里的人看见了他,哪还顾得上巴结陈酉钱,连忙着跟身边人调情的几人也都动了心思,纷纷端着酒杯过来。
执竟随手拿起空杯,朝时煦挑眉,“忘了今晚叫你干嘛来了?”
时煦心中一凛,悲戚地走了过去。
在场的都是星河娱乐的人,有高层,也有艺人,《喜爱的偶像》正在热播,高层们第二天都要上班,只拿了啤酒解馋。
时煦给执竟倒酒,直上直下地倒进去,三分之一是酒,三分之二是泡沫,执竟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有胆大地笑了一声,“执老师,这是哪儿弄来的小孩?”
“就是,现在不会倒酒的小孩很少了,都小小年纪就学坏了。”
“节目里的,还挺抢手。”执竟说话时状似不甚在意,眼神如鹰隼般看向房间对面的陈酉钱。
“这次节目人多,我都没记住几个。”那人笑了笑,“就记得有个打拳的,我还专门去关注了他的微博,他粉丝还挺逗,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叫……”
时煦耳朵一动,往阴影里缩了缩。
“拳哥。”跟前几个人接了他的话,纷纷表示自己也有印象。
“当时那一段播出,还上热搜了呢!”
“我也挺喜欢他的。”
“不是拳哥吧?我怎么记得是小拳拳?”
“……”
执竟静静地听几人说完,勾起了唇,“我就说挺抢手的,是吧?”他看向在角落里的时煦,在众人的目光中道,“小拳拳?”
时煦往外挪了一步,心道: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屋里一片安静,一群叶公没认出来自己喜欢的龙,纷纷得了失语性尴尬癌。
执竟在一片安静中开口,“今天怎么有兴致聚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不是……陈总升职了吗?我们聚聚,给他庆祝。”
他这样说着,气氛也似乎缓和了些,那些祝贺陈酉钱升官的声音冒了出来,试图将眼前莫名的僵局打破。
“是嘛,那恭喜你了啊,陈总。”执竟双腿交叠,一边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来,递给在场股权最多的一名董事。
陈酉钱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冰凉恭喜有些心慌,自从看见时煦进来,他就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个执竟该不会是被他迷了心窍……
他挪动肥胖的身子过来敬酒,一抬头,看见睁圆眼睛瞪着自己的时煦,更觉得危机感漫上心头,“执竟老师,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的人有心思。”
他想赌一赌。
他压低声音,“但是我也必须要跟你说,袁星这小子看着老实,其实心机很深,你没看到,就是他把我绊倒的,看到你来还倒打一耙,这种人不能留在身边。”
他提醒执竟时煦的真面目,就是在帮执竟,执竟没道理会再对付自己。
他正得意洋洋,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拍自己。
时煦原本站在执竟身边,忽然感觉有人摸自己的手,他瞪过去,执竟调笑地看着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座位,“坐下看戏。”
两人的座位离得极近,时煦犹豫地坐下,又往前挪了挪,假装给执竟倒酒。
房间里已经一片混乱了,执竟带来的文件赫然是时煦写的举报信,董事看见了那么厚一沓图文并茂的材料,气得头顶冒烟,喊着第二天要开董事会开除陈酉钱。
时煦不安地挪挪臀。
执竟会怎么有这个材料……
董事道:“平时我太忙了,没顾得上看邮箱,要不是执竟看见了,还不知道要被你这个蛀虫祸害多久!”
时煦忍不住拍额头,他查到星河股东们的联系方式后,将举报信发给了所有股东,执竟正是股东之一。
他侧头看向泰然端坐着的始作俑者执竟。
执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上,手臂舒展地搭在靠背上,指尖就落在他肩头旁边一寸,好像虚虚地搂住了他。
时煦微微皱眉,想要躲开。
但他发现,在这间包厢里,几乎所有年轻的男孩女孩,都像他这样依偎着另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你是个卧底,时煦警官!不能太出挑。
他在心里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让渣男摸一下肩膀也不会少块肉,大家都是男的,大不了他摸回来。
时煦眼睛顿时亮起,自觉地朝执竟身边靠了靠。
执竟搭在他肩边的手抬了一下,自然地落在他肩上。
时煦也抬手,搭在执竟肌肉紧实的大腿上。
执竟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肩头。
时煦热乎乎的手掌摸了摸执竟的大腿。
两人对看一眼。
时煦嘿嘿笑着,大腿面积大,他赚了。
他连词都想好了,如果执竟不乐意,他就继续茶言茶语,就说,“哥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在董事轰陈酉钱滚蛋的嘈杂背景音中,执竟舔了舔唇,贴近了他,“跟我去洗手间?”
???
剧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
包厢内设的洗手间门口亮着冷色的顶光,嚣张地宣布着自己的存在。
执竟起身,拍了拍时煦的背示意,潇洒地朝洗手间走去。
时煦一脸悲愤地跟在后面,告诫自己不要去听四周传来的暧昧起哄声。
洗手间的面积不小,洗手池巨大得能躺下一个人,马桶也十分宽大,比家用的起码大了两个号。
时煦看着镜子里跟小鸡仔似的追着执竟跑的自己,觉得有点恍惚。
执竟在洗手池边站住,懒懒地倚着到他腰间高的台面,时煦看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不上吗?”
“上?”执竟挑眉,“上谁?”
“你——!”时煦脸颊顿时红起来,“我是说上厕所!”
这个色魔,怎么什么事都能往那想。
这儿就他一个人,还是纯爷们,上个屁的谁。
“哦。”执竟好整以暇地点头,慵懒的往后靠了靠身子,时煦借着洗手池明亮的光偷偷瞥执竟,想找个话题把这事打岔过去,忽然听执竟问,“我的腿好摸吗?”
“好……不是。”时煦及时捂住嘴,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哥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喜欢啊。”执竟的声音满满笑意,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裤腿面料,“那继续吧。”
“什么?”时煦震惊抬头。
这和剧本不一样啊!
再多情的渣男,在遇到高段位的绿茶后,都会因为怜惜他而绝不会再说出为难她的话!
可执竟是什么渣男!
简直是有害不可回收咸湿猪不吃渣男!
看时煦没反应,执竟抬起了手,将他垂在身边的手随意搭在自己腿上,时煦正手足无措,又感觉一只灼热的手掌搭上了他的后腰。
执竟即使半靠在洗手台上,也比他高了一点,执竟的鼻息打在他脸庞。
两人的距离有些过分的近。
实在是太奇怪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
时煦在心里念叨,他从来没跟一个男人离这么近过,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他咽了口唾沫,又听见门口一阵骚动,是轰陈酉钱滚蛋的人回来了。
要是这些人不小心进来,他和执竟的关系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执竟暴露事小。
他可是还要做人民警察的。
“哥、哥哥。”他嗓子发干,脑子拼命转,“我们的关系,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吧?我只是一个素人,我没关系,但是你是影帝,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粉丝,可千万不能影响到你。”
好茶!
他给自己在心里倒了一杯铁观音。
“怎么会。”执竟将他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香水的味道冲进时煦的鼻腔。
“我赶紧——”一个男人边说说话边推开门,时煦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便听他高喊一声,“打扰了!!!”
完蛋。
他在心里哀嚎的时候,执竟终于放开了他。
他看着还在慢悠悠地整理袖口的执竟,劝他道,“你要不要追出去?”
“做什么?”执竟将手插进了裤兜里。
“解释啊。”时煦着急道,“哥哥,我是为了你着想!”
“这怎么解释。”执竟半抬着眼睛,故意逗他,“要不你去,就说,你跟我是清白的,你绝对不是我情人,也没管我叫哥哥,更没有一口一个么么哒?”
时煦:“……”
他傻吗?又自爆?
“别气了宝贝。”执竟笑出了声,“你那么替我着想,我很感动。”
时煦憋得吐血。
渣男,我不是在替你考虑啊啊啊!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执竟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一截皮质的绳索从指间露了出来。
时煦探过头去,觉得有些眼熟。
执竟握着绳索的手还紧紧闭着,另一只手探到领子里,拿出了一直带着的项链。
时煦有些惊讶地指了指他的领口,“是这个?”
虽然那天他只是随口一说,但他的确觉得执竟的项链十分帅气,银色的字母刚劲有力,数字也漂亮分明,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不是想要?”执竟勾着唇。
想……要……
时煦变黄了一瞬,赶紧摇了摇头。
都怪这个渣男动不动就开车,害得他近渣者黄了。
“不想要啊~?”执竟看他摇头,故意逗他,“可惜了,我让人连夜加班做的,手工定制,白金的。”
时煦嘴快了脑子一步,“多少克?”
他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搞得他很想要一样。
“我没注意这个。”执竟从未注意过克重,听见时煦问,少见地露出了不确定地表情,又捏了捏手里的坠子,估算道,“十几克吧。”
时煦吞了一下口水。
他很想要。
那么酷炫,又值钱,还是洗钱的骗子买的,不要白不要。
绿茶大法启动!
他眼巴巴地看向执竟握着的手,“哥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受不起的,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很喜欢,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我真的很喜欢。”
他嘿嘿一笑。执竟一定会强行给他,到时候他就再勉勉强强地说个:“那我就收下了。”大功告成。
哪成想,执竟闻言小幅度地点点头,伸手拨弄了一下指尖露出来了的皮绳,打了个结,遗憾道,“这样啊,那我还是拿回去熔了吧。”
“……啊?”
“你不是不喜欢吗。”执竟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受伤,“是我不好,没有选到合你心意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