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那么认真敬业的心理医生却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茫然,那样的反差,可爱到令人无法招架。
这个反应不由得让他想到四年前,苏黎煦还是他在精神病院的主治医生的那时候。
这男人身穿着白大褂,笑起来温柔至极,真的就像是白衣天使。在住院的一年半时间里,他无比期待苏黎煦到他的病房来看他,陪他聊天吗。这男人就像是一个大哥哥那般,无比耐心与温柔的疏导他,安抚他,让他慢慢平静。
而他在苏黎煦的身上找到了可以缓解他情绪的东西。
一年半后他情况稳定出院,却在某一天打雷的夜里因为恐惧情绪崩溃失控,他对苏黎煦发出求助。最后无法控制的咬上苏黎煦,狠狠的,是暴戾出血的程度,甚至是让苏黎煦疼晕过去的程度。
可他却清楚的记得苏黎煦的眼神,不论是他咬上过后,还是疼晕醒来过后,这男人不是生气,也不是无措,而是怔然。
就是现在这个怔然的眼神,令他彻底溺毙在属于痴迷苏黎煦的爱恋里战栗不已,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安抚他的过激情绪和失控,唯独苏黎煦。
更在找不到苏黎煦的日子里没日没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就仿佛呼唤‘苏黎煦’这三个字是他仅剩的语言能力,而‘苏黎煦’这三个字更像是苏黎煦曾经出现过在他生命里的痕迹。
他崩溃找不到苏黎煦,
却又能因这三个字颤抖疯狂。
就像现在这样,时隔四年,苏黎煦又出现在他面前,而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弱小瘦弱的少年,他已经长大了,甚至是苏黎煦都没有认出他的那种巨大变化。
他很想质问为什么突然消失,可他又要以什么身份质问?在苏黎煦心里他不过是众多精神病患者中的其中一个。
“你……”苏黎煦拂开身后男生的手,往旁退了几步离开这个极具侵犯性的怀抱:“我自己来,谢谢。”
说完又扯了两张纸巾,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洗手间。
也在这样的慌乱中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人碰了,还不是不小心碰的,而是一下又一下碰上来连指缝都不放过那种。
他没有想起来应该洗手,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会在下一秒莫名其妙的抱上他。
而苏黎煦全然不知在他离开后,身后的付星燃眸中染上浓浓的失落之意。
“你忘了我吗?真是伤心。”
须臾后双眸又染上希冀,只见付星燃将碰过握过苏黎煦的手放到唇边,眸底尽是迷恋之意,他亲吻指节,脑海里想象着苏黎煦。
想象着男人颤抖的模样。
“没关系,那我们就重新认识吧,苏老师。” 。
苏黎煦适应了一周的大学教学工作,兴许是他常年待在校园的关系适应得还是比较快的,相比医院工作他更喜欢大学的这种简单学术气氛,尽管他的老师建议他还是到医院工作,他最后还是毅然决然选择进学校工作。
下班过后,他开车去山姆超市买点生活用品,顺便买点今晚做饭的食材。
可能因为是学医的关系,对于食品卫生方面也是格外的在乎敏感,能在家里吃能自己动手的绝不在外边吃,就连方便快捷的送菜上门app他都不会用,因为他不放心,所以还是选择麻烦一点出门买菜。
看得到的自己才安心。
在蔬菜区挑好绿色蔬菜,又到海鲜区买了些活虾打算今晚做一个白灼虾。
买完食材又到生活用品区补了一些公寓缺少的物品。
最后买了满满当当的一购物车东西。
一个人推着车到停车场,在把东西都装上后尾箱的时候也是费了不少劲,因为山姆超市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大包装,分量非常足。
就在他正想把推车下三箱捆绑的苹果抱起来放进后尾箱时,一旁伸出一只手直接帮他把三箱苹果抱了起来,他顿时愣住,疑惑的看向一旁。
又是那个男生。
付星燃笑容灿烂的看着苏黎煦:“苏老师好巧呀,你也来购物吗?”说完把三箱苹果放到苏黎煦的车后尾箱里,顺便把推车里的东西也都帮忙放了进去。
苏黎煦发觉这个男生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未免太高了。
这一周,几乎他的每一节课,几乎他路过的走廊,甚至于他上楼梯时都会遇见这个男生,现在连超市都能遇见了吗?
这是什么大概率事件?
“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吗?”苏黎煦礼貌笑道,而后上前收拾自己的后尾箱:“我来就好,谢谢。”
“没关系,苏医生你的手不适合做这些事情,这些东西太重了。”付星燃摁住苏黎煦想要挪动箱子的手,他侧过眸:“以后你想要在山姆买什么可以直接联系我,这家山姆超市是我家的,我可以安排他们给你送货,多小的东西都可以给你送。”
苏黎煦默默抽出手,心想现在的小孩对老师都那么热情的吗?
“好了。”付星燃帮后尾箱的东西摆整齐,而后站起身看向苏黎煦。
苏黎煦对上面前这男生目光灼灼的模样,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又让他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当年那位父亲跟他说可能暂时都不会回国。
更何况也不太像。
那孩子多害怕外边的环境,甚至害怕光,怕到一拉窗帘就会紧紧扑过来抱着他不放,不是面前这个高大俊美阳光耀眼的男生。
尽管年龄相仿。
“真是谢谢你,需要我送你回学校吗?”苏黎煦微笑问道,不管怎么样,他想一个小朋友能对老师有什么心思,应该也就是很热情而已。
付星燃摇头,他拿出车钥匙对着不远处摁了摁,只见隐匿在暗处的兰博基尼跑车闪了闪车灯:“我开车来的,能自己回去,那苏医生我们明天见了。”
说完便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苏黎煦正想问这男生的名字,结果这男生说走就走了,连他问名字的机会都没有留下,他也不好喊住人问个名字。
也没太放在心里打开驾驶座门驱车离开。
应该就是个比较热情的小朋友,喜欢助人为乐那种。
傍晚粉紫色油画般的余晖铺满整片天,公路上车水马龙,相隔着几辆车的距离,凯迪拉克始终没有发现兰博基尼。
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偶然。
第3章 驳论3
“同学们下课。”苏黎煦说了声下课,拿起课本准备离开教室,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环视教室一眼:“班长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被点到名字赵恣意正想着上前去,结果被一只手用力摁着肩膀,赵恣意疑惑抬头,发现是付星燃。
“我替你去。”付星燃对赵恣意丢下这么一句话,快步跟了上去。
班长赵恣意一脸迷惑:“?”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
“老赵,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宿舍不小心看到付星燃手机壁纸上的那个男人吗?他说是他男朋友那个。”
赵恣意转过头看向舍友卓奕:“模糊记得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具体长相我忘记了,怎么了?”
卓奕压低声说道:“好像就是苏老师。”
一旁的莫辙猛地瞪大双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是吧,怎么可能?苏老师?!付星燃这性格能有人喜欢?”
“谁知道呢。”
走廊上。
“苏老师!”
苏黎煦听到身后的叫唤顿住脚转过身。
这个整天出现在他面前的男生今天穿了身纯白毛衣,走廊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阳光温暖而又耀眼,就如同他脸上的笑容那般,灿烂夺目。
又有那么瞬间的怔然,男生的面容与记忆里那个模样模糊重叠,可真的不像,至少笑容不像。
他试图挥掉心头的疑惑,对上男生的笑容问道:“你一班的班长?”
“我叫付星燃。”
苏黎煦怔住。
走廊上有很多走来走去的学生,这样停在中间其实很突兀,也有很多人奇怪投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只是他突然无暇顾及到那么多,因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脑袋有那么刹那的空白。
“苏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整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是付星燃,他原以为只是这男生过分热情,却没想到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现在看来,更有点委屈的意味在里头。
因为他没有认出来。
不是他忘了,而是付星燃变化太大了。
付星燃是他毕业刚入职精神病院接到的第一个青少年心理疾病患者,他接手时病历上已经确诊是边缘性人格障碍,需要住院治疗。
这孩子住院后脾气很不稳定,暴躁,任何一些小事都能够激怒他。有时候又很安静,能够全身心投入在画画当中,他记得这孩子画画很好。
只是内心情绪很不稳定,只要不高兴全世界都想要毁灭,只要高兴了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一开始只是在普通病房,后来因为总是藏东西想要自杀被转到了重症病房。
在之后介入治疗的一年多里,通过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效果还是有的,在他离开前这孩子已经好转了很多,自虐倾向明显减轻,乱发脾气不爱吃东西的情况也减少了,在遇到问题也愿意寻求帮助。
只是他很意外,那么多年没见,如今已这样的方式见面,当年那个总是清瘦的孩子竟然一眨眼这么高大,而且变了很多。完全找不到当年那个眼神里充满着对世间的厌恶和恐惧的模样,此时看着他,叫着他,笑容里充满着阳光温暖,眼神有神而漂亮。
看来是在国外遇到一个更好的老师帮助这孩子了吧。
他温柔笑道:“星燃,好久不见,你变化太大我都没认出来。”
付星燃感受到胸膛里那颗仿佛沉寂了四年的心脏,在听到苏黎煦喊他的名字时彻底活了过来,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就是靠着脑海里的苏黎煦温柔微笑的喊着他名字的模样撑下来的。
他恨苏黎煦突然的离开,却又不舍得太恨。
只能脑海里一声又一声的叫唤,他知道是幻想,但他控制不住幻想。
要不然他怎么会活到现在?
找不到苏黎煦的那天他可能就死了。
他掌心潮湿,心脏满得酸胀,目光凝视着苏黎煦:“我现在应该喊你老师。”说着抬脚走近苏黎煦:“我终于可以天天见到你了,苏医生。”
也好想你。
最后这三个字的叫唤轻得几近呢喃,却充斥着委屈难过的情绪。
苏黎煦对上付星燃的双眸,眸底里带着毫无遮掩的委屈之意,眉眼耷拉的瞬间,再上这声呢喃的叫唤,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弟弟,下意识的别开视线。
他倒没有对这个可以天天见面有什么问题,毕竟在同一所学校见面也是正常的。
“苏老师,我们那么久没见,可以跟你聊聊吗?”
“好。”
临近中午,苏黎煦开车带着付星燃去附近的餐厅,虽然他个人不是很喜欢在外边吃,本来下午也是没课打算回去自己做饭。但想到这几天付星燃那么在面前晃荡还让自己想起来,自己却没有认出,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还是请小朋友吃点好的吧。
“想吃什么?”
坐在副驾驶上的付星燃紧紧盯着苏黎煦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因为太漂亮了,他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只手曾经喂过他吃药,甚至在他失控自杀时抱过他,帮他包扎过伤口,温度好像在残留在身上,微微凉凉,宛若白玉,让人想要这只手做更多的事情。
苏黎煦没听到回答,他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付星燃,发觉这家伙呆呆的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方向:“怎么了?没有想吃的吗?”
这会付星燃才从自己的幻想中脱离出来:“什么?”
“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甜的,当时我让你少吃点糖还要冲我发脾气,吃不到还要哭。”苏黎煦想起之前在病房里发生过的事情,他莞尔道:“一晃眼你就长得那么高大,好像比我高了。”
说着空出只手打开一旁的盒子,摸出一条软糖。
付星燃正想着这男人是怎么做到突然消失不见还能笑着跟他提当年的事情,就在他有点生气的时候突然看到递到面前的糖。
像是心里最深的地方被扎了一下又被温柔抚摸。
他被限制吃甜食很久了,尤其是吃软糖,软糖可以说算是对他来说瘾一样的东西,因为曾经无法吃到导致让他很渴望很渴望。
等到他可以自由吃的时候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疯狂想要进食的念头,就算吃到会反胃,会呕吐,甚至是胃溃疡他都无法杜绝糖果的甜味。后来因为生病父亲就不让他吃了,他就发脾气,摔东西,无所不用就为了吃糖。
现在他还是戒不掉糖,只是没有之前瘾那么大。
因为他现在的瘾已经另有其他,取代了糖果的诱惑,给了他精神上另一重致命诱惑。
“苏老师你这里怎么会准备糖?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糖吗?”
苏黎煦看着前边的路,听到耳旁付星燃的问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掩下眸底的异样,他笑出声:“我能忘吗,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为了舔一口糖的家伙。”
兴许是男人的声音太过于温柔,付星燃感觉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是兴奋。
“那我还能吃苏老师你做的甜甜圈吗?”
前边是红灯,苏黎煦缓缓将车停下,而后就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轻轻的晃了晃,带着几分撒娇,他侧眸看向付星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