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回头看一眼纪宁,转身按照网上菜谱,处理食材。他把五花肉切成小块,把配料装进料包里,点燃柴火,将锅烧热,把肉倒进去,轻轻翻炒,见肉边出现微微的焦褐色,再放入冰糖,炒出糖色。【注】
叶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地慌乱,一点都看不出,是第一次进厨房的人。
纪宁看着叶迟的背影,眼神慢慢涣散。
他不知道,叶迟是怎么知道他爱吃红烧肉的。但?,红烧肉于他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他穿书前,父亲走的早,家里就他和母亲,日子过得不算阔绰。他要参加选秀时,身边人是一百个不赞成,倒是他妈,温温柔柔地说,“宁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比赛时,他妈总说要给他补营养,便老做红烧肉给他吃,以为多吃点肉,就能补营养。但?他当时要保持身材,一次只吃一两块。后来,他出道了,家里日子刚好过了点,可他却被工作压垮,让他妈独自一人,静悄悄地在医院里走了。
纪宁知道,再也没?有人,会轻轻地叫他“宁宁”,也再没?有人,会给他做红烧肉了。所以,他每到一处餐馆,能独立点餐时,就会点一道红烧肉。可惜,再也找不回他妈妈的味道了。
纪宁喉间滚了下,眸色微暗。
叶迟把料包扔进锅里,又添上水,盖上锅盖,开始炖肉。一切准备完毕,叶迟擦干净手,转身,半靠在灶台上,视线扫过纪宁。
纪宁把脑袋转了去,闭了下眼。
叶迟突然觉得,他挺不是人的,他仗着自己拿捏着纪宁的秘密,便一步一步地,软硬并?施,半逼半迫着纪宁,想让纪宁留下来。但?,他并?没?有想过,纪宁的意愿,纪宁会不会痛苦。
炖肉很耗时间,手机菜谱上说,要小一个小时。叶迟弯腰,又给灶台里加了把柴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灶边升起?蒸汽,传出香味,锅中?还发出肉炖的咕咕响的声音。
纪宁突然看向叶迟,“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不会签合同。”叶迟低头,弹掉裤腿上沾到的灰尘,也没?再瞒着纪宁,第一次说出了真?实想法,“拿不到属于我的,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叶迟声音淡淡,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纪宁烦躁地蹙了下眉,又闭眼,他知道叶迟未来,还会走上原书中?的黑化老路。而他,什?么也改变不了,要眼睁睁地看着叶迟踏上不归路。
老谋深算的资本家,从不会把少年当人看。若少年不向他们妥协,那他未来的路上,将全是资本家精心设计的陷阱,他们势要全方位地对少年围追堵截,逼迫少年就地伏法,卖身为奴。叶迟的性子摆在这儿,他黑化,灭了资本家,然后在成为资本家后,再去下一代少年,也是意料之中?。
纪宁心里烦的要死,他攥了下拳,顾及叶迟在边上,纪宁才堪堪忍住,没?有徒手砸墙。他余光扫到角落,那边有个酒桶,估计是农家的自酿的米酒。纪宁起?身,从橱柜里找了个碗,给自己倒了碗酒,豪爽地仰头一饮而尽,像个十年未饮酒的老酒鬼。
烦死了。
从来没?有这么烦过。
纪宁边喝边想,最好能把他喝死,然后节目组帮他打120叫救护车,到时候,他往担架上一趟,眼睛一闭,直接被人抬出节目,滚蛋回家,少想点这些?糟心事。
叶迟看着纪宁一碗一碗地喝,没?去拦他。
农家自酿米酒,度数低,还不至于喝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做法源于百度下厨房,简易版红烧肉制作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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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二更
掐着时间, 锅里?红烧肉炖好了,叶迟揭开锅盖,把肉盛进碗里?, 香气瞬间四?溢。纪宁闻着味, 端着酒碗,晃了过来?。小厨房没餐桌,叶迟把筷子递给纪宁,纪宁也没讲究,站在灶边, 就?着灶台,夹了块红烧肉, 塞进嘴里?。
虽然, 叶迟做的?红烧肉,和他妈妈做的?红烧肉,味道大相庭径。
但纪宁却莫名地心里?一酸, 突然就?想他妈了。他捏着筷子,指尖隐隐泛白。半晌后?, 纪宁放下筷子,大步走到酒桶边, 给自己倒满了酒,又仰头一饮而?下,整个动作重复几次。
纪宁背对叶迟,蹲在酒桶前?, 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露出的?双肩,隐约开始颤抖。
“纪宁。”叶迟蹙眉, 上前?,弯腰,拍了拍纪宁的?肩膀,“怎么回事?”
纪宁可能真有点喝飘了,他抖了抖肩,又挪身,甩开叶迟的?搭在他肩上的?手。
“起来?。”叶迟伸手,想扶他站起来?。
纪宁不肯让他扶。
叶迟没招,只能也蹲在地上,“纪宁,你先起来?。”
纪宁脑子里?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进去。迷迷糊糊中,他似听到有人叫他“宁宁”,然后?他妈好像也出现?了,温柔地笑着和他讲,
“宁宁,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妈妈永远支持你。”
“宁宁,妈妈喜欢看你在舞台上发光。”
“宁宁,生老病死?,人各有命,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妈妈很?爱很?爱你。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子。”
“宁宁,别被一时困难吓倒,勇敢点,回去吧,回去做你喜欢的?事儿。妈妈,在上面看着你呢。”
见纪宁半天不肯动,叶迟想先把他拉起来?,只是他刚一伸手,就?摸到了纪宁脸上的?水痕。
纪宁哭了。
叶迟怔了下,心也似被狠狠揪了起来?。他二话不说,拉起纪宁,让纪宁靠在土墙上。
纪宁面无表情,一声不发,眼泪却一束一束地,从他紧闭的?眼角中滚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领。
如果,纪宁是四?仰八叉,大喊大叫地哭,可能还不会让叶迟这么难受。纪宁越是这样闷声地流泪,叶迟就?越不敢再去看纪宁。
叶迟喉间微滚,他靠近纪宁,伸出双臂,想去环抱纪宁,但最后?叶迟还是收回了手。他只是上前?两步,抬手将纪宁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纪宁安安静静地没反抗,他的?脑袋埋在叶迟肩上,没一会,叶迟的?肩膀就?湿了一片。
叶迟闭了下眼,他有多好奇纪宁身上的?秘密,他现?在就?有多厌恶那些秘密。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些事,纪宁永远都不要经?历。
没人说话,也没有抽泣声。只有小黄灯,在厨房中一晃又一晃,打乱了相拥的?两人映在窗户上的?剪影。
屋外,值班的?工作人员,边玩手机,边好奇地看向小厨房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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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后?,纪宁情绪稳定,逐渐停住眼泪,但却仍旧没有睁眼。叶迟从兜里?摸出纸,半弯着腰,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擦完后?,叶迟拉着他,往出走,纪宁闭眼,跟在他身后?,走路摇摇晃晃,像是真的?喝飘了。
叶迟索性背着纪宁往出走。
工作人员见他俩出来?,忙迎了上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钥匙,我送他回去。”叶迟说的?是那栋,乡间五星酒店的?钥匙。
工作人员把钥匙递给叶迟,又试探着问,“用...用我帮忙吗?”
“不用。”叶迟转身走了。
工作人员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跟上去。
纪宁的?住所离节目组三?百米不到,走路五分钟不到。
路上,点点星光,一片寂静。
叶迟背着纪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今晚算是感觉到了,在这个节目里?,纪宁有多痛苦。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愿,就?强行把纪宁留下。这对纪宁来?说,不公平。
如果纪宁想退赛,那就?退赛吧,去过他想过的?生活。
等他比完赛,他去找纪宁。
叶迟肩上,纪宁突然睁眼,他借着星光,看着他和叶迟的?前?方。
前?方,是农村特有的?,连绵不断的?山脉,高高低低,错落成峰,似乎永远也翻不过去。
就?像少年被困于资本家的?手掌之中,永无逃生可能。
“叶迟。”纪宁蹙眉闭了下眼,又开口,嗓音低低的?。
叶迟脚步未停,微微侧眸,将耳朵离纪宁的?嘴,更近了点。
“叶迟,怎么办啊,前?面的?路好难走啊。”黑暗中,纪宁的?唇,就?贴在叶迟耳边,他叹了口气,又顿了下,像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轻轻道,“就?让我陪一起走吧。”
叶迟的?耳廓能明显感觉到,纪宁说话时喷出的?热气,甚至,还能沾到纪宁脸上的?星点湿意。
叶迟呼吸微窒,抱着纪宁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他想过纪宁万千种要走的?理?由,却独独没想过,纪宁会为了陪他,留下来?。
叶迟压住情绪,继续往前?走,“想好了?”
纪宁像是断了电的?玩具,突然就?没音了,他脑袋垂直砸在叶迟肩上,半晌,闷闷地哼了句,“困了。”
叶迟低头笑了下,他背着纪宁,一步一步,稳稳地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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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开,纪宁一头扎进床里?,无论叶迟怎么叫,纪宁都没个反应。仿佛他刚刚清醒的?片刻,只是回光返转。没招,叶迟把纪宁扶上床,盖上被子,又打湿毛巾帮他擦了把脸,做了简单的?清洁。
折腾完,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叶迟关了屋内大灯,只留了盏夜灯,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纪宁。
过了会儿,纪宁翻了个身,背对着叶迟。叶迟收回视线,摸出手机,点开“偶像企划”的?投票榜,注册了个账号,使用的?是系统默认名“oxqh4467”。
偶像企划投票种类很?多,用户每天有免费投票数,可以?做任务得到相应票数,可以?在正主直播间得到票数。但这些票数,都是有限的?,于是偶像企划,还有一个氪金榜,就?是让粉丝砸钱,三?块钱一张票。
叶迟看了眼下第一的?谭林,和第二的?纪宁,心算出两人此时的?票数差,并算出,纪宁要超过谭林,所需要氪的?金,不到十五万。索性,叶迟便冲了二十万,又兑换成相应的?票数,然后?一齐投给纪宁。
眼见着,纪宁的?人气跃居谭林之上,叶迟的?id也成了氪金榜一。叶迟关掉手机,将手机扔到一边。
真奇妙。
一个月前?,他为了压制废物纪宁,是非C不要。
一个月后?,如果能让纪宁高兴,他拿不拿C,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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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第二天起来?时,叶迟已经?洗漱完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纪宁怔了下,隐约想起点昨晚片段,他不太记得别的?,只记得他昨晚梦到了母亲,然后?决定留下来?,不再退赛,却死?活想不起别的?。
纪宁抓了下被子。
他真的?要留下来?,重回舞台么?
纪宁想不出答案,但他得承认,在想起这段要留下来?的?记忆后?,他并不懊悔和反感,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就?够了。
那就?留下来?吧。
“我昨晚...”纪宁看向叶迟,揉了下脑袋,嗓音沙哑,“我昨晚没做别的?什么吧?”
一开口,就?是老渣男了。
叶迟看他一眼,“起来?就?去洗漱,等下还要录节目。”
见叶迟神?色正常,纪宁便“哦”了声,下床洗漱换衣,然后?和叶迟一起出门,回到节目组。
节目还没正式开录,院里?只有温羿在洗漱,见到叶迟纪宁一起回来?,温羿回想昨晚,叶迟倒最后?都没有回屋,他最后?去哪儿住了,显而?易见。温羿又看了眼两人,微微挑眉。
他之前?,还以?为,是纪宁倒贴叶迟,却没想到,这俩人关系这么好。
-
两人回来?后?一会,主持人嘉宾洗漱完毕,节目也开始正常录制。按照规则,需要将嘉宾主持人在内的?7人,分成三?组。一组,在家做早餐;一组,去地里?干活;还有一组去喂牲口,由抽签决定。
最后?决定,让纪宁、叶迟、和谭林,三?人一组,在家做早餐。
小厨房里?,谭林洗了两颗土豆,说要给大家做个土豆丝。说着,他就?取出刀,将土豆切成丝。谭林刀工了得,手法娴熟,切出来?的?土豆丝整齐又漂亮,摄影机围着他拍个不停。
纪宁从米缸舀米,余光瞥见,米缸上正贴着大米的?品牌logo。一般在综艺节目里?,商标名都会被提前?遮好,而?没有遮住的?,显然就?是甲方爸爸,节目的?品牌赞助方。品牌出钱,节目替他们打广告,一举双赢。
纪宁挖了勺米,自言自语,“这米还挺好。”
叶迟扫了眼大米,见是平常大米,原本没打算接话,但却在看到米缸上logo的?一瞬,叶迟便猜出纪宁的?意图,他便也配合着纪宁,往下问,“哪里?好?”
察觉到这里?能做品牌植入,几个摄影眼睛一亮,转去拍纪宁,只给谭林留下了个一个机位。谭林回头,瞥了眼纪宁,拿着刀的?手,暗中用力。
“之前?不是说,我要去长白山吃大米么?”纪宁用手抓了把米,“看来?现?在不用去长白山,也能吃到这么好的?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