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曜不上当,按下了门把手,当没看见他作妖,说:“我先出去,你洗完了再叫我。等会儿岚姨许叔出来了看我俩挤一块儿洗澡不好解释。”
说完,他出去了,留下挤好牙膏的牙刷,还有接满水的漱口杯。
当晚,许愿回房间后睡不着,下床想摸鱼,发现原曜的房间居然没锁门。
这人转性了?
原曜没安全感,基本晚上进房间就锁门,窗户也会关上,许愿有时候都担心他会被闷死,但最近好像有点变化了,连着两三天不锁门,肯定是在邀请他。
客厅里漆黑一片,家属院里的夜灯是唯一的光源。
许愿都想好了,如果他爸妈醒了出来了,就说自己长个儿呢,大半夜被饿醒,想起来煮碗泡面吃。但他又想,家里的泡面吃完了,明天得去小卖部买点囤着打掩护用。
他一直不喜欢冬天,觉得夜里实在是太冷清,被窝也凉,没点儿温度,但现在不一样了,外面越冷,原曜的怀里就越暖和。
天气是冷的,人却是热的。
他屏住呼吸弯腰蹲下来,脱下脚上的拖鞋,踮着脚尖走到爸妈的房间门口,听里面已经有了许卫东打鼾的声响,再放心地回到原曜的门外,按下门把手,深呼吸,缓缓推开那扇门。
门刚一推开,他的肩背被结实有力的臂膀圈住。
原曜身上烫,吐息也温热,像淘*宝上卖的那种移动睡袋,又大又厚实,一下能把他整个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好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发茬黑硬,一簇簇地硌在许愿脸上,许愿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像摸篮球似的搓,柔软却不扎手,好摸得很。
原曜头发长得快,经常要去社区理发店修剪,这段时间那家理发店关门了,原曜也就没去。许愿打算在网上买个推子给他推,反正是寸头,三五分钟能搞定。
卧室里没开灯,原曜胆子也大,房间只和主卧隔一堵墙也敢把许愿往墙上顶,顶得许愿抱着他脑袋,附在人耳边说悄悄话,“我看你头发该剪了……”
“你怎么才来啊,”原曜偏过头往许愿颈窝里拱,“我以为你刚睡下就会过来。”
许愿推他脑袋,推不开,拼命压小嗓音,“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黏呢……”心虚作祟,他总感觉于岚贞没睡,不但没睡,还在隔壁竖着耳朵听墙根。
“害怕?”原曜问他。
“废话!”
许愿扒着原曜的肩膀,手指揩过原曜后背上一层汗,呼吸乱成毛线团,感觉这人后背质感顺滑有弹性,像小时候院门口常被人牵着遛弯儿的大狼狗,“我爸妈早晨上班起床时间一般是七点,保险起见,我们设个六点半的闹钟吧?”
“嗯,”大狼狗轻声应了他,闷着嗓又道,“你房间锁门没?”
许愿一愣,把这茬给忘了,得亏原曜心细,“没呢。”
“窗户锁没?”
“也没有!”
“那你等一下我。”
松开许愿,原曜转身抓过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仰头把拉链拉到下巴,再穿上校裤,指了指床,指挥他,“你先上床。”
说完,原曜走到窗户边拉开玻璃窗。许家的窗户是做的推拉式,不管关上还是打开都有声响,原曜动作极慢,推得几乎没声。
冬夜月光浅淡,视线里的大部分光源来自院儿里的照明夜灯,一束束光芒汇集,从窗外往北的方向投映过来,发光的线条在暗色里勾勒出原曜背影的轮廓。许愿忽然内心的安稳。
“你穿拖鞋翻出去?过去锁门?”
“嗯,明天早上你也从窗户过去。早点起来,声音轻一点儿,岚姨他们睡得沉,不会那么容易惊醒。”
许愿提醒他:“你看着点周围,我怕谁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溜达的。”
“好。”原曜消失在窗边。
他走远了,远到路灯也不再为他留下影子的痕迹,像本就不属于这间卧室的人。许愿坐起来往窗外望,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些独自一人的夜晚。
家里没有人,只有路灯和附近机场里跑出来的小野猫小野狗陪他。
许愿不得不夸原曜想得周到,毕竟以于岚贞那个性,如果早起敲门没人应,铁定会开门进去,一开门发现儿子不见了,势必要满屋子找的。到时候找到在原曜床上怎么办,提前出*柜,含泪送双杀。
许愿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家住一楼。
小时候他可不喜欢一楼了,平时不上楼不下楼,跑不出在楼道里成为一阵风的感觉,特别羡慕楼上的小孩儿总是风风火火地俯冲下来,再累死累活地爬上去,许愿为此还和于岚贞闹过,说如果我们家搬去顶楼,妈你信不信我能长到周琦那么高!
于岚贞回他一个白眼,为此还去搜了周琦有多高,搜完回来说除非你基因突变,不然咱家就算搬到电视塔观景台去也不可能。
但如果不是住在一楼,原曜可能要去买身蜘蛛侠的衣服苦练飞檐走壁。
南方的冬天多为湿冷,冬天不开空调根本过不去,但原曜仗着身子骨硬朗,经常回来懒得开,裹着被子就睡了。
许愿嫌冷,按开了空调,启动时那一声“嘀嘀”特别响,响得他光脚下床,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呼噜声响。还好,至少能确定他爸是睡熟了的。
空调的热风吹到身上,许愿昏昏欲睡。
没等一会儿,原曜从窗户翻进来了。
白天又游泳又百米冲刺,许愿已经困得只剩神智了,没翻身,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耳边的动静。
原曜坐在床沿脱衣服,再起身拉上了窗帘,一瞬间,房间里光线变暗,路灯的光不再透进来,四周安静得只剩衣物摩擦的声音。
被子掀开了,原曜温热的身体靠过来。许愿没有动,还是困,眼睛强撑着没有闭上,他不想比原曜先睡着。原曜的手臂先是搭在了他腰上,许愿炸毛了似的,身体一下子紧绷,呼吸也不再均匀。
感觉到了他的不习惯,原曜稍稍朝后挪了挪身体,留出一个礼貌的安全距离,上半身靠过去,歪着睡的,头靠在许愿的肩膀上,问:“这样舒服点了么?”
许愿的身体沉得像灌了铅,气若游丝,说悄悄话:“就这样吧。”
被原曜挨着的感觉很舒心,像小时候吃完午饭,总会在客厅里趴着晒太阳,等着小朋友来喊下楼玩。
原曜以为他要睡了,却听见一声低低地唤:“原曜。”
“嗯?”
“你真的喜欢我?”
许愿问得不太有底气。因为太困,他的嗓音听着发软,像是等人收养的小猫,用尾巴缠住主人的手腕,发出谨慎的试探。
原曜闭着眼回话:“还行。”
忍不住在被子里往后踹了一脚,许愿有点气,“什么叫还行?”
他这么一踹,被窝透了点儿风进来,冷得许愿鸡皮疙瘩起来,不满地朝另一个热源身边拱了拱,又在犹豫,靠太近了不太好。
原曜才不给他什么思考的时间,往侧边一翻身,从后面搭上他的腰,声音充满困倦,却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就是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不行的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睡觉的家长:?
(为对付jj这个口口怪,我决定以后蹲点修改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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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悄悄 “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上下学?”
大概早晨六点, 天还没亮,闹钟也没响, 原曜已经醒了。
他听隔壁没有动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许愿喊起来。两个人头发乱糟糟的,对望一眼,困得没有互相说早安。
昨晚没休息够,许愿睁不开眼睛, 倒头想要继续睡,被原曜托着脑袋又扶正。
他歪着头,就差枕在原曜手掌心上睡了。
早上气温低,原曜担心他受凉, 说, 要不然你还是走门吧, 如果岚姨他们出来了就说早起上厕所。
许愿揉揉眼, 这才醒过来,坐到床沿穿衣服。
还好一切顺利,客厅里静谧无声, 于岚贞和许卫东都还没有起来。许愿解除警报, 伸个懒腰, 回房间里还睡了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于岚贞敲门让他出来喝粥,煮的还是鱼片碎肉粥,说是提前起来熬好的。
除了这个,当妈的还说,你看人小原多早就起来啦?你还在睡!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吵那么多瞌睡(口语, 形容小孩子一到半夜就哭闹), 晚上不睡觉, 我就说是个小夜猫!
他妈说这话的时候,许愿在穿校服,一边穿一边犯困,还靠着衣柜小眯了几分钟。
这只夜猫不仅晚上要睡觉,白天也要睡觉。
十分钟后。
许愿一边喝粥,一边往餐桌对面的原曜那儿望,两个人一起心惊胆战,心想当时要是贪懒晚起半个小时,于岚贞准能听见翻窗户的声音。
许卫东在沙发上看新闻,CCTV主持人的播报声响彻客厅。
他端正地坐着,问:“院儿里最近又有什么流浪的小动物了吗,昨晚半夜还听见窗户响。”
卧槽?
许愿下意识看原曜。
原曜抿一口粥,淡定地夹菜,小幅度地摇摇头,使眼色。
镇定一点,就说不知道。
许愿搅动着银色勺子,另一只手紧攥着校服袖口,低头喝了口牛奶,才幽幽地接他爸的话,“爸你起来看了?是不是小动物?我没听到。”
许卫东抿一口茶,说:“没有。我太困了,半梦半醒的。”
端着碗喝粥的人还有于岚贞,她嫌粥烫,就多搅了一会儿,去厨房夹了一叠泡菜放在原曜面前,兴许是昨晚睡得好,她气色也足,笑着说,“住在家属院就是放心,安全有保障,不会遇到小偷。所以说啊,院儿里不少人再有钱都不愿意搬出去,要不是想着工作,都不愿意在拆*迁统计上签字的。”
原曜一直没搭腔,这才插一句:“岚姨,这还可以不签字吗?”
“当然有!”
于岚贞一听可以讲讲见闻,兴趣上来了,给原曜又盛了一些下粥小菜,指尖敲敲桌面,“就你们学校那边有条巷子,那里本来要拆的,结果有户人家一直死撑着不签字,想多要点儿赔偿,负责拆*迁的单位直接放弃了那块地。最后生活如常,谁也没得到什么。”
原曜点头,“家属区这片是都签字了?”
“这事儿还没定呢,得明年了。”于岚贞吹了吹粥,“不过明年许愿都上大学了,我们家搬到哪儿都一样。”
是啊。
明年高考结束,许愿如果出了省念书,家里搬到哪儿都一样。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许愿脑子里,绕不开了。
他妈说得没错,高考是个分水岭也是新的起点,原曜住在家里只是暂时的。等高考完了,或是等原向阳回来了,原曜还是要走的。就算一直不走,大学如果没在一个地方,那也是分隔两地。
习惯了这种天天看见喜欢的人的日子,许愿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们有从前,更要有以后。
许愿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算在一起了。
他记得原曜说的“我等你”。
他能理解像原曜这种特殊情况,不习惯身边多了个人是正常的,毕竟提心吊胆地独处那么多年,需要去考虑的事情太多。
一想到这里,许愿心疼,胸口闷得慌,更加渴望从窗户翻进对方的房间。他本就不是直截了当地去开门落锁,而是在窗边静静望着原曜的那个人。
许愿想,如果自己那么快地去促成这段关系,原曜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想好了,所以还得和自己说的一样,要慢慢来。
客厅里有个穿衣镜。
许愿臭美,出门前总是在镜子前整理校服,特别在意自己今日的first look。
整理好领口,他扭头朝厨房看一眼,往穿衣镜边躲了下,企图用一人高的镜子挡住自己半边脸。
拉住原曜的胳膊,许愿问:“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上下学?”
“现在就是。”
“我是说……能一起走的那种。”
“等我爸回来之后吧,好么?”原曜看一眼在厨房里收拾餐具的于岚贞和许卫东,没起身,朝许愿勾勾手指,示意脚抬过来点儿。
他的手指打理得干净、利落,在许家父母回头的前一秒为许愿系好了鞋带。
“还不走?再晚点要迟到了!”于岚贞随手把洗碗布扔到桌子上。
许愿猛地回头。
他刚才心虚地盯着厨房的方向,怕爸妈看他们出门没有,还好原曜已经挪开了手。
两个人一同跨出家门,大门半掩着,爸妈进屋拿制*服了。
许愿想起原曜问他的话,多问了句:“原叔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我猜是元旦。今年过年早,他总得回来过年。”
跨年夜一过,等一月底就是春节。新春佳节,阖家欢聚,每年原向阳只要不值班,都会带原曜回一趟爷爷奶奶家的。
许愿问:“以前都陪你过了?”
“对。每年大年初二的时候,他会给我乔装打扮一下,让我去给我妈拜个年。一般我也不进屋,就约个地方和我妈见面。有时候我妈来,有时候我妈不来。”
“那除夕在哪儿过?”
“得看情况,如果我爸年前处理好案子了,就回我爷爷奶奶家,如果没处理好,我爸和我过。”
“这样啊。”
许愿羡慕家里年长长辈还健在的。毕竟他没见过外公外婆,许卫东当年又是从北方来南方入伍的,在驻地娶妻生子,工作不忙的时候一年才回家一趟,每年春节都是在凤凰山这个小院里和大家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