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气氛是不同的,安静,但足够温馨。
教室里的同学都蠢蠢欲动,拿着平时勾画重点用的彩色马克笔,在卡片上写愿望。舒京仪和学委一起挨个一人发了一只蛋挞,也是用班费买的。
每一张卡片提前穿好了一根金丝带。
班主任说,大家写下自己理想的大学后,再在背后写一下圣诞愿望。
有同学举手问,老师我想匿名!
然后其他同学便都起哄,说匿名好一点,万一明年没考上岂不是鞭尸吗!卡片谁保管啊?
班主任想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摆摆手,说那都匿名吧。放心吧,卡片我收着,明年如果真有人按照上面的录取了,我再把卡片送去当纪念。好好写啊,你们的字我都认识。
那些卡片都要被挂到圣诞树上去。
圣诞树上有铃铛、树顶星、雪花片、糖果杖、圣诞圈,但不多,空着的地方全部专供同学们挂卡片。气氛一热络起来,所有人埋头苦写,有的写了一整张卡片,有的寥寥几个字。
和顾远航东一句西一句地拉扯完毕,好几个同学都已经挂完了愿望卡片。
许愿正准备将手机锁屏,手机微信却又一震颤,沉寂了一整天的微信置顶弹出小红点。
是许卫东。
许卫东很少给他发文字消息,属于“已读不回”类型,但许卫东又喜欢给儿子分享出警、执勤或是坐办公室看报纸的日常,时不时给许愿发一张中年直男制服自拍,或是发一张模糊得一看就没聚焦的照片,告诉儿子自己在干什么。
这次不是图片。
许卫东就一句话:
——今天平安夜,和小原出去玩玩不?
许愿回复:——可以啊。
许卫东又说:
——我凌晨回来。你妈值班。
许愿怔了怔,心道爸爸没有这么晚还回家的,一般如果太晚了都住在单位。
他刚想回一句“这么晚就别回来了吧”,许卫东又少见地追加一句:
——晚上别睡。等我回来了你到院儿里来,有事跟你说。
——你一个人来。
许卫东似乎很急躁,再发一条:
——让小原早点睡。切记。
“许愿!该你挂了!”舒京仪在圣诞树那边忙得不可开交,踩在凳子上冲他挥手,“我们都挂得差不多了!”
“来啦来啦。”
他咚一声把手机放进抽屉里,搓搓手,拿起写好的卡片,小心翼翼地,像真的在捧着自己的梦。
许愿写了个海*军的学校。
他在网上搜过,这所军*校在青岛,离海大主校区开车不到一小时,平时要见一面还是挺容易的。
他写在背后的愿望也单纯:喜欢的人能如愿以偿。
希望原曜也能考上好大学。
高三能念想的也就这个了。许愿本来想写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但是怕李淳那人不小心瞟到了,开始八卦起来,说完蛋了我们班有人早恋耶。
舒京仪又招呼他:“快点!”
许愿点点头,挤在人群里面去,手指分开金丝带,踮起脚,将自己的卡片挂在偏高一点的位置。他像是觉得,放高一点,就离天空更近一点。
有同学打开教室后门出去上厕所,门打开了,风钻进来。
无数张栓着金丝带的卡片在眼前翩翩。
有一张卡片快纷飞到鼻尖。
许愿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儿,紧张、悸动,不敢看。
那张卡片上的字体并不熟悉,明显是谁拿左手写的,甚至有点歪斜。
但许愿笃定那就是原曜的。
而且正面写着中国海洋大学。
许愿伸出手,出于窥探心理,他的掌心藏在了袖口内。手指捏着卡片轻轻一翻,用不着他使力,风将另外一面展现出来。
许愿微微睁大眼,看清楚了那八个字。
——我许愿以后要快乐。
这八个字藏在许许多多人的梦想里,真挚而隐秘。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破镜重圆,我真觉得后面不虐哈(。
相信我是甜文选手-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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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风雪夜 睡不着,好想你啊。
快乐总是短暂的。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 全班开始打扫战场。同学们拿开遮住窗户的书包,再将窗帘拉开, 一班教室恢复了原状。
班主任在讲台上改题、守自习,握着教鞭敲了敲讲台,说我知道你们都想出去玩儿,给我好好复习,再熬个四十分钟就可以自由飞翔了。
许愿刷完一套题,给原曜写了纸条。
他写完, 假装转过头去和斜后方的同学搭话,并“顺便”把纸条塞进原曜的试卷夹里。他和原曜约定俗成,写纸条都用铅笔写,如果被班主任逮了还能拿橡皮擦快速销毁证据。
后者脸不跳心不红, 眼神环视一圈周围, 挪动试卷夹, 轻轻翻出被压在最下边的纸条。
上面写:
——放学一起去天街吧, 有圣诞活动!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两个人装作不认识似的各走各出校。
门口等着接高三孩子的家长仍旧很多,原曜看着他们, 心里却不那么难受了。
双十二后, 姜瑶收到了他送的礼物, 说等元旦放假,她来凤凰山接原曜去吃饭。姜瑶为了上班方便,买了辆小车代步,经常在朋友圈发她车里的卡通小装饰,原曜没坐过他妈开的车, 一直特别想坐。
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相互若是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地方, 双方不再去提起, 总祈祷时间能消磨它。
原曜当时特别想给姜瑶说,妈,要不然等月中再吃吧?我还得拿成绩单找你签字。
但他不敢。
他怕元旦一过,姜瑶便也不再主动联系他了。其实签字只是借口,他不过是想让姜瑶以他为荣,想让姜瑶看看他念书特别厉害。
绕过地铁站与公交站,路灯不密集的街道光线较暗。
附近见不着几个穿同样校服的人了。
许愿胆子大,才不管原曜说的什么上下学也不能一块儿走,非要当原曜的尾巴。
他调好书包系带,一路俯冲,扑到原曜背上,被文具盒硌得猛地一捂胸口,疼得想吐血:“我*操,你私藏暗器,谋杀亲夫……”
原曜回头,躲在路边树荫下,臂膀使力,一把抓住许愿挥过来的手腕,指端贴在对方校服衣料上,摩挲声沙沙响。他说:“这不是为了让你放纸条吗?以后就扔文具盒里吧,特安全。”
“不会被班主任抓到?”
“要不然你设置点密语?什么画个圆就是想你了,画个五角星就是今晚一起睡觉好不好……”
“……”许愿沉默,更想打他了,“说好了一诊考年级前十再一起那个的……”
原曜捏他脸蛋,“我改主意了。”
“疼疼疼,”许愿脸被捏变形了,嘴角歪着,也不躲,愣道:“什么?”
“如果我考了年级前十,你给我*口?”
他说完,往天街的方向跑了。
“原曜你他*妈的!!!!”
学霸当街耍流氓!
许愿脱下书包,拎着书包带追了一路,还不容易趁路口红绿灯,冲过去拽住了原曜手臂,使劲把人往身边拖。原曜放弃反抗,任由他拽着,说亏你还是哥哥呢,拉我都那么费劲儿。
这个点,街上人不多,只有前方天街还有许多参加活动的人。
上次路过这儿的时候,许愿看见有那种投篮球的比赛,多少分钟内投进多少颗就得奖,送品牌方赞助的圣诞礼物。
体现男友力的时候到了!
捋起校服袖子,许愿拎着原曜排了个投球比赛的位置。
三、二、一——
计时声响,许愿露出他平时不臭显摆的手臂肌肉,示威似的朝原曜挥了挥。他的手指修长匀称,牢牢地掌控住了球,仰头,往前投掷出漂亮抛物线。
颗颗进网,几乎都是空心球。
许愿拿了个MVP,品牌方给他送了一等奖,是一件挺厚实的飞行夹克,皮的,领口一圈绒毛,摸着都特别暖和,还是名牌,花钱买得上千。
许愿按照原曜的身高要了个码,拿到衣服后,比划比划,确定了原曜能穿上。
“给你了,”许愿眼睛亮晶晶,“赢给你的圣诞礼物。”
他听许卫东说,原向阳走之前拿给许家十万块钱,说是儿子高三住在许家的住宿伙食费,许卫东不收,原向阳还不高兴,说你必须得收着,我儿子在你手上呢,用多少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万一我儿子要谈女朋友呢?
许卫东哈哈大笑,说你这爹怎么当的。
原向阳每个月还按时给原曜打两千生活费,但这个月的生活费迟迟没来,原曜身上只剩一千多了,还不肯开口问许卫东要钱。
许愿让许卫东给原曜转了五千,原曜没收,说还想等等他爸。只要他爸给他转钱,他心里就是安定的。
比赛的场地是露天的,搭在天街商场外。
天街中心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两三层楼高,不少人围在栏杆边和圣诞树合影。
原曜走在前,许愿走在后,相隔不足一米。许愿“得寸进尺”,加快了步子,凑到原曜身边,说以后都一起走吧,不管原叔多久回来了。行吗?
原曜望着他,说好。
天街提前为顾客们准备好的造雪花机启用了。
顷刻间,成千上万片人造雪花落下,摇摇晃晃,往圣诞树四周的人群散去。整个场地变作舞台,被搭建成了另一个北方世界。
雪花漫天飞舞,冷风未定,雪夜里的霓虹灯更加柔和,这时候,心上人的脸是朦胧的。
许愿一愣,鼻尖落了一片。
他想伸手抹下来,却被原曜抢了先。
原曜垂下眼睫,瞧指腹上的那一片白。他突然想起网络上很流行的那个说法。好像是讲,霜雪满头也算白首。
许愿拿出手机,两个人站在圣诞树下规规矩矩地站着,只是肩靠着肩,拜托一位路人女孩儿拍了照。
拍完合照,许愿警惕性强,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圣诞树后站着两个也在拍照的人,其中一个是邱宁。他身边也有个男生,比他矮一点儿,穿的是其他中学的校服,两个人很是亲昵。
顿时,许愿的目光宛如触电,马上挪开了。
他脸上又挂上笑,跟着原曜往回家的方向走。走几步,他回头看看有没有被跟上,才松一口气。原曜问他怎么了,许愿摇摇头说没事,饿了。
原曜说去买吃的吧,想吃什么?
许愿说吃现捞,要鸡腿特别大的那种。
原曜也说好。
两个人在路边找了家生意火爆的现捞店,准备打包带回去,还顺便给许卫东买了一点儿,等着他爸下班回来吃。
许愿现在对爸妈于心有愧,心里过意不去,决定再乖再听话一点,恋爱上已经要让他们操心了,学习和生活上再不可以。
这里附近人多,往来复杂,原曜看了看时间点,说不坐公交车了,打个出租车回去吧。许愿抬手招过来一辆,说我们两个能一起坐吗?原曜说可以啊,一起坐后排。
刚上车不久,原曜犯困,靠在许愿肩膀上示弱,说眯一会儿。许愿摸摸他脸颊,觉得冰,便用手捂了捂,说行,到了我叫你。
等原曜睡着,许愿紧张地拿出手机,又不敢动,不确定原曜闭没闭眼,怕他感受到光线又睁开眼,只得换了左手点击信息看。
是邱宁发来的:
——你俩谈了是吧?
许愿先是一愣,但也不慌,心道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可他不能这么回,这么回就相当于默认。
邱宁很快又发来一条:
——你俩是不是谈了。
扭头默默看窗外,许愿还是没回。他放了首吉他指弹音乐,将另一只耳机塞进原曜耳朵里。车窗外的风景疯狂倒退,车流和道路两旁栽种的树在恍惚间似是人影,在追着他们跑。
邱宁最后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说:
——看得出来。注意点儿吧。
说到底,许愿是个心气旺,憋不住事儿的。他想了想,采取一种变相否认的回复,说:
——???
——你有病吧
“???”三个问号充分表现出他的无语。
北三环经常畅通无阻,算是市内三环路上车流量最少的一个方向。出租车很快驶进社区街道,但里面路窄、杂草丛生,不好调头,一般打车到街道外那条路许愿就会下车。
原曜睡了一会儿,醒了,摘掉耳机,见许愿还在望着窗外发呆,轻声道:“在想什么?”
“下雪真好!南方的冬天无聊死了,只有烟花可以玩儿。”许愿回头看他,“原曜,你去过北方吗?”
“没有。”
原曜拉着他下车,帮他背好滑落至臂弯的书包带子,语调平缓,“大学和我一起去北方吧?”
“什么啊?”许愿戴好口罩,脚步轻快,嘴硬起来,“谁说肯定要和你一起。”
“我看到你写的愿望了。”
“什么时候看到的?”
“第一节 下课之后啊。圣诞树是我和舒京仪搬去老师宿舍的。”
原曜说完,笑一声,伸出胳膊去搂许愿的腰,搂了下想起来这是在外面,不是家里,只得挪到肩膀去,远看像哥俩好似的。
“下血本了啊?耽误课间十分钟,就为了看男朋友的圣诞愿望。”许愿任由他搂着,也大大方方地去握原曜的肩头,走路的步伐难免没那么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