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年没想到他妈会突然问起郁槐的情况,自从跟郁槐复合后,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父母这件事。徐以年有些心虚:“他……他还挺忙的。”
徐母摇摇头,柔声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他过得怎么样?这么些年,鬼族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徐以年微怔,想起在埋骨场时和郁槐的对话,轻声回答:“他现在过得很好。”
见他答得肯定,徐母若有所思,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又聊了一会儿,徐母看时间不早,催着徐以年去休息:“平时我没管过你,今天你才从医疗点回来,早点睡觉,不准自己熬夜玩电脑玩手机。”
“那您也不能熬夜追剧。”徐以年补充了句,“小心长皱纹。”
徐母被噎了一下,作势要收拾他,徐以年赶紧溜进了房间。
唐斐的死亡在除妖界引起轩然大波,其背后牵扯出的一系列事件令除妖局上下都人心惶惶,即使在家休养,徐以年都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徐父自从那天夜里赶去除妖局后便一直忙得不见人影。因徐以年曾是唐斐的徒弟,接连几天有除妖局的工作人员来徐家拜访,询问关于唐斐的详细情况。
尽管对唐斐的调查在秘密进行,徐以年空闲时打开联合论坛,也时不时能在除妖师专区见到捕风捉影的信息,连一向对除妖界不甚关心的妖怪们都在议论这次围捕,尤其是郁槐与唐斐在十字大街的激斗更是被不停解读,各式各样的说法层出不穷。
……
……
徐以年关掉论坛,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惦记着他身上伤势未愈,徐母这些天一直提醒他早睡,徐以年在她的督促下养成了习惯,才过十点,就渐渐感觉到了困意。
“最近睡得好早,太健康了……”他一边嘟囔,一边关掉房间所有的灯。徐以年躺在床上,散漫地回想近期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郁槐。
不知道他们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郁槐似乎非常忙,一直没时间主动联系他,徐以年便也不去打扰对方。
就算总局的医疗师技术高超,郁槐有时间躺下来好好养伤吗?
想到这里,徐以年不免生出了一丝担忧。
他侧身躺着,背对着房间的落地窗,没注意到窗边传来细微的声响。月光的清辉从外斜照入屋内,温柔的夜风拂过脸畔,惬意而舒适,徐以年慢慢闭上了眼睛。但下一刻,他的双眼遽然睁开。
徐以年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中再无一丝睡意,警惕着四周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关灯时明明关了窗户,房间里怎么会有风?
意识到这个,室内的气氛似乎也陡然变化,漆黑的阴影中仿佛蛰伏着蠢蠢欲动的怪物。感觉到有人悄然接近床边,徐以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手心无声无息积攒起异能。
除了唐斐的人,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在大半夜偷偷潜伏进来。徐以年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胆子倒是不小,唐斐都已经死了,还敢找到这儿来。
不管是谁,来了就别想安然无恙踏出这道门。
……
那人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当他靠近床边,徐以年翻身暴起,十指绽开耀眼的电光,一拳挥向对方的面门!
对方反应迅速,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闪避极快,徐以年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一片混乱中那人连呼吸都没乱过,便又藏身回了黑暗中。意识到来人是个实力不俗的高手,徐以年集中了注意力,对方却突然上前一步迅疾地抓住他的手腕。那人的五指宛如拷链般将徐以年死死锢住,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手背上冰凉的触感令徐以年条件反射放出电光,那人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不轻不重捏了一把,徐以年一个激灵,竟是被他结结实实压着倒在了床上。徐以年一怒之下还想还击,压在他身上的人却绷不住笑了一声。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徐以年愣了片秒,停下了挣扎。
郁槐伸长了手臂,打开床头灯。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徐以年微微眯起眼睛,同郁槐四目相对。
或许是因为才捉弄了徐以年,妖族锋利的眉眼都透着愉悦,在暖色调的灯光下,那双本就色泽妖异的眼睛越发被衬得犹如宝石。他捏了捏徐以年的手腕,很不要脸地歪曲了徐以年刚才的举动:“真热情,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徐以年气得牙痒痒,正想把他掀下去,郁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问:“想我了没?”
第77章 鬼族
“想我了没?”
徐以年呼吸一滞,心跳不知不觉加速。刚刚被亲吻的脸颊似乎仍残留有温热的触感,郁槐和他距离极近,俊美的面容带着笑意,好整以暇等待他的回答。
徐以年瞥开眼,视线掠过房间大敞的窗户:“……干嘛不走大门啊。”
郁槐的手指刮过他发烫的耳朵尖,在徐以年恼羞成怒前,漫不经心道:“走窗户多刺激,像不像幽会?”
“……”徐以年无言以对,心说大半夜的跟我上演全武行,也就你觉得像幽会了。他正想问郁槐怎么突然找过来了,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小年?”是徐母的声音。
徐以年眼中闪过慌乱,连郁槐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偏偏在徐以年慌忙推开他起身后,郁槐唯恐天下不大乱道:“要不我躲衣柜里?偷情一般都这么干。”
“闭嘴吧你。”徐以年咬牙切齿,一把拉过被子将郁槐盖住,同时不忘小声威胁,“给我老实点。”
他说完便起了身,小跑着冲过去开门,门外的徐母注意到他略显散乱的头发,奇怪地问:“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敲门敲半天才听见。要不是灯还开着,我都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我……我戴着耳机。”徐以年急中生智,看见徐母端着的牛奶杯,立即转移话题,“稀奇啊,您居然亲自给我送过来。”
平时在家里,水果或者牛奶一类都是阿姨送来的。徐母瞪了他一眼,又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她边说边朝屋内看去,徐以年生怕她看出不对,连忙往前一步遮住她的视线:“啊……?哦对,我在跟别人聊语音。”
看出他脸上的不自在,徐母半开玩笑道:“跟郁槐吗?”
猝不及防听见郁槐的名字,徐以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道:“不是啊,怎么可能,他在除妖局忙的团团转,哪有空跟我聊天,而且现在这么晚了……”
他越是解释,徐母的目光就越发意味深长,就在徐以年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徐母打断了他:“好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早点睡。”
她边说边笑着将牛奶塞进徐以年手里,心情很好地转身走了。徐以年看着她轻快的背影,一时颇为无言。
他还没缓过来,房间里另一个人自顾自地掀开被子,毫无征兆问:“跟我聊天很丢人?”
徐以年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祸害,赶紧关上了门,郁槐看他手忙脚乱,索性撑着上身坐起来,调笑道:“小心点儿,别把杯子打翻了。不过你睡前原来还有喝牛奶的习惯。”
凭着对郁槐的了解,再聊下去估计就要被嘲笑没断奶了,徐以年比了个停的手势:“再多说一句,你帮我喝。”
郁槐消停了下来,徐以年将牛奶一饮而尽,随手把杯子放在书桌上。他踢掉拖鞋上了床,坐在郁槐旁边,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那些事情……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郁槐拉住他的手,随意地握着他的手腕,脸上却没了玩闹的神色。
他望着徐以年,轻声讲述这些天的进展:“唐斐这些年犯下的罪行不少,好几个高层都曾被他用精神操控影响。在唐斐死后能力自动解除,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下了精神禁制。”
即使先前已经听徐父说了个大概,徐以年也没想到唐斐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忍不住皱了皱眉。
郁槐继续道:“他走得太顺了,少年时就成了唐家的家主,在除妖界也是公认的第一人。以前没人怀疑到他身上,一查下来才发现有许多问题,包括他周围那些除妖师。”
“因牵涉到的人员众多,前因后果也很难立刻查清,对外暂时只会公布命相交换与鬼族屠杀。”
徐以年:“他说的另一个凶手……?”
郁槐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查出来,同鬼族屠杀的有关事情被他处理得一干二净……倒是在唐家的地下室发现了一副绮罗的皮囊,他应该是将一只绮罗的皮完完整整剥了下来,经过了一些特殊的处理,穿上后便能完美伪装成绮罗的模样。”
徐以年对这类禁术有所耳闻,制作皮囊的过程非常血腥邪恶。他压下恶心,问出了分开以后一直挂念的事情:“许愿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可这一次,郁槐没有立即回答。
他握着徐以年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徐以年敏锐地察觉到郁槐或许同样对那条线索了解甚少,即使到了现在,许愿机留下的消息仍然难以觅得头绪。
半晌后,他听见郁槐道:“向许愿机许愿时,需要在他面前亲口说出自己的愿望。收到愿望的一刻,许愿机能判断出对方的种族。”
“许愿机告诉我,向他许愿的是一只鬼族。”
徐以年骤然睁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郁槐,对上了后者沉沉的目光。
玻璃窗外的夜风一股脑涌入室内,明是在秋夜,徐以年却感觉彻骨的寒意慢慢爬上了脊背,他艰难地问:“你确定许愿机……没有撒谎吗?”
“嗯。”郁槐低声道,“他没撒谎。”
在瑶山上,他向许愿机逼问与鬼族屠杀有关的线索,用烈火灼烧许愿机的每一寸皮肤、再用雾妖治愈伤口,吊着对方的命慢慢折磨。许愿机痛哭流涕,半边身体几乎化为了焦炭,最后尖叫着求饶:
“……是鬼族!!向我许愿的是一只鬼族,他让我压制宣檀三秒钟,令她不能使用任何能力!”
“我没见到他的脸,他全程都穿着黑袍子、戴着面具,他的声音很低,是男性……除了这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
“许愿机后来也没说出更多的线索,这就是他知晓的全部。”
郁槐复述完当时的情景,徐以年压下情绪,思索目前的状况:“如果那只鬼族就是另一个凶手,他和唐斐合作,谋划屠杀,这些年一直隐藏着身份,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
所有人都知道郁槐是鬼族的末裔,除了他,世界上本应不会有第二只鬼族了。但许愿机和唐斐口中的那个人……
徐以年抱住郁槐的手臂,鬼族的体温很低,他和他十指交扣,想向郁槐传递一点温度:“夏砚说,那天他向所有的鬼族发布了任务,将他们聚集到了小镇上,凶手很可能混在其中。你觉得有谁可能和唐斐合作?”
有谁可能假装参与了任务、谋划杀害自己的同族?
郁槐沉默顷刻,微微蹙起眉。徐以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触及到了五年前那场屠杀,郁槐曾亲眼目睹宣檀和同族的惨死。
徐以年在心里骂了一声,连忙道:“既然是主谋,那个人说不定一开始就掩藏了身份,没有直接出现在小镇上。”
“从镇上逃出去时,我的状态很糟,来不及观察情况,但周围已经堆积了不少尸体。”郁槐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声音渐渐低沉,“如果还有一名鬼族从那场屠杀中活了下来,我也不能确定他是谁。”
郁槐的描述很平淡,可徐以年能想象到当时惨烈的场景。在瑶山时,郁槐从许愿机口中得知自己的同族参与了屠杀,后来却没表现出任何异样,这样强大的自制力……一想到郁槐是怎么成长到今天的地步,徐以年越发心疼,连带着对剩下那名凶手也越发憎恶:“他不可能躲躲藏藏一辈子,一定会露出马脚,到那时候——”
徐以年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耀眼的电光从指尖一闪而逝,郁槐嘶了一声,徐以年连忙松开他的手:“没事吧?我刚才太激动了,疼不疼?”
被他这么一打岔,室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郁槐一下笑了出来,揉了把徐以年的头:“你这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看见郁槐的笑容,徐以年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唇角微微扬起,但下一刻,徐以年的表情突然凝固:“完了,我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花衡景还被关在书房里。”
“放心,唐斐一死结界就自动解除了。他跑得比谁都快。”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槐提起花衡景的语气总显得有些微妙。徐以年刚松了口气,郁槐扯了扯唇角,哼笑道:“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非说自己的心灵遭受了巨大的创伤,骗保的都没他能演。”
想想花衡景一本正经装柔弱的场景,徐以年也忍不住笑:“那后来呢?”
“和他谈了笔生意,当补偿了。”郁槐见徐以年笑得止不住,桃花眼都弯起来,有些手痒痒,忍不住来捏徐以年的脸,“有这么好笑吗?”
郁槐手背宽大、骨节修长,徐以年的脸又很小,一只手就能把整张脸盖住。
“我以前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唔。”徐以年被他捏着双颊,吐字不清,“喔、喔还以为花衡景挺高冷的。”
郁槐见他被自己捏着脸颊也不反抗,视线落在他微微嘟起的唇上,手指慢慢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