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
“我享受现在。”纪眠说:“我享受因为这个工作而成就的自己。”
“你刚才说工作上没有担心的,那生活中有让你担心的事情吗?”
纪眠点了头:“有。”
“是什么?”
纪眠沉默了几秒,开口:“这两天我拍了一场戏,是我失去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失去的意思是?”记者问了句。
“死亡。”纪眠笑着说:“在电影里,我的爱人永远离开了我,留下我一个人。”
“这是你担心的?”记者好像有些意外:“你担心现实生活中的自己也会被留下?”
“担心的,谁也不想被留下。”纪眠的表情有些难得的严肃:“可我也担心对方是被留下的那一个,被留下的那个总是更痛一些,我不想他太痛苦。”
记者的声音很温柔:“或许你应该让自己放松一下,电影是电影,生活是生活,你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
“或许吧。”纪眠笑了笑:“不过这场戏的确让我想了很多,难免会联系到生活中。”
“比如呢?”记者说。
“我担心我的爱人别故。”或许是提及了江别故,纪眠的表情更柔和了一些:“担心如果我把他留下了,他该怎么办?”
记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担心的是他走不出来,你们可能都不太了解他,他这个人其实有点固执,也容易钻牛角尖,直到现在他都把我当成是他的唯一,我担心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他会一个人一辈子。”
“你是希望你走后,你的爱人能再遇到喜欢的人,再去谈恋爱的?”记者问。
“我当然希望他可以再去谈恋爱。”纪眠说:“他还这么年轻,一定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对优秀的人动心,喜欢美好的事物,这本身就是人之常情,如果为了我而孤独一辈子,我就算离开了也会不放心的,我陪不了他了,如果还不让别人陪的话,这不是爱吧,至少对我来说不是,我的小朋友太苦了,我好不容易让他甜了一点,是希望他一直甜下去的。”
“可是你不怕他会忘了你吗?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了,你和他的过往会慢慢被越来越多新的回忆而取代的。”
“我觉得不会。”纪眠看着记者,依旧是笑着的:“我和他的那些过往,是他和一个叫纪眠的人发生的,而他的新回忆是和另一个人,他取代不了我,我也代替不了他的,但应该都是很美好的,我个人认为。”
“你很爱他。”
“对。”纪眠大方的承认了:“我很爱他。”
“有跟他说过吗?”记者问:“你最近担心的事情。”
“没有。”纪眠笑着说:“他会吓到立刻过来,然后寸步不离在我身边的,可他也很忙的,为了一个梦让他放弃自己的事情来到我身边守着我,我觉得不太好,况且,只是一场戏,是我想太多了而已。”
“对。”记者说:“一场戏而已,你会健康顺遂的。”
纪眠因为记者的祝福笑了:“谢谢,我也希望能陪他走更久的时间。”
“那最后有没有什么要对粉丝说的话?”
记者的这个问题让纪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笑着看向了镜头:
“如果我真的先他一步离开了,你们要相信他,相信他很爱我,相信他心里一直都会有我,也要相信能让他爱上的那个人一定也能接受我和他的过往,谢谢你们。”
“为什么要对粉丝说这些?”记者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是公众人物的原因,我们的恋情被很多人关注,一举一动都会放大,我如果能一直在他身边,当然不会特别说明这一点,可如果我走了,他怎么办呢?因为是我的爱人,他还是会被大众关注,遇到喜欢的人也会被曝光出来,会招来很多不好听的声音,这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我是希望他顺遂的。”
或许是话题太沉重了,记者也开始隐隐担忧:“你似乎很担心自己真的会离开。”
“或许我真的该放松一段时间了。”纪眠笑了笑:“等这个电影结束,我会回去好好陪他的。”
视频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纪眠等到了电影结束,却再也没有回到江别故的身边,江别故一个人过了14年。
容错久久的没有回过神,直到视频开始自动播放下一个,他才如梦初醒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手机关了。
回过头去看江别故,他似乎也还没回过神来,眼眶也有些微红,容错理解他,连他这个外人看了视频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江别故这个当事人?他一定很难过。
容错在考虑要不要留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待一会儿的时候,江别故却将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放在手心里捏了捏。
容错看着他的手,明白他的意思,开口:
“我没想多,也没什么不好的情绪。”
“我知道。”江别故看着他,也笑:“就是想捏捏你。”
容错看着他没再回应什么,江别故也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江别故再度开口,问他: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容错摇摇头:“但也没想到时隔十四年,他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守护你,他很爱你。”
江别故看着容错,眉眼间有笑意:
“我真的很幸运。”
容错没有立刻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江别故开口:
“14岁那年遇到纪眠,27岁那年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你也很爱我。”江别故说。
在说他和纪眠的事儿,容错也是真的没想到江别故会在这个话题里提及自己,更没想到他还有另一句,他说:“我也很爱你。”
从和纪眠说自己要往前走的那一刻,他和纪眠的事情已经被他放在心底最深处了。
“知道你不介意。”江别故离开沙发靠背,轻轻的抱了抱容错:“可你作为我现在的男朋友让你看这些,就算你不难受,我也会为你觉得委屈。”
“我不委屈。”容错说。
江别故应了一声:“你委不委屈是你的事情,我不能当做理所当然的。”
容错看着他,没说话,但心里却并没有表面这般平静。
老实说,容错是真没觉得委屈,毕竟从开始就知道江别故的过去,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会坚定的选择江别故,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江别故会小心妥善安放自己的情绪。
“后天就是27号了。”江别故说:“我们一起去看他吧,跟他道声谢,谢谢他走了这么久还费心的护着我们。”
容错点点头,笑着应了句:“好。”
第97章
视频的事情发酵之后, 网上对于江别故和容错的恶意明显少了很多,但还是会在祝福中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比如说, 纪眠越是这样, 江别故就越不该去找新的人,比如说, 江别故是真的不值得纪眠如此。
不过无所谓了, 就算是之前那些更恶毒的言语都没能影响到他们,更何况是这些不疼不痒的, 他们也懒得再分去半个眼神在这件事情上。
原本也是无所谓的,纪眠的视频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祝福,跨越了时空,时隔了14年的祝福。
以往纪眠的忌日, 江别故都是凌晨出发的,在墓地陪他一整天的时间, 到晚上很晚才回来,容错做好了凌晨三四点出发的准备,却在定闹铃的时候被江别故夺了手机:
“不用这么早。”
“嗯?”容错看向江别故:“以前不都是这个时间吗?”
“现在不需要了。”江别故调了个五点的闹钟:“我们避开人群就好, 但也没必要太早。”
说完就放下了手机, 容错一向很听江别故的话,见他这么做也就没再说什么, 在他身边躺下关了灯。
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却没什么困意。
明天不是容错第一次去看纪眠, 却是第一次陪江别故去, 第一次以江别故男朋友的身边去, 说不上什么特别的感受,但他觉得有点小紧张。
这点紧张连江别故都感觉到了,在被子下牵住了他的手:
“我早就跟他报备过了。”
容错转头去看江别故, 因为光线昏暗,也只看得到他的一个轮廓,却依旧好奇的问他:
“你知道我没睡?”
“嗯。”江别故闭着眼睛淡淡应了句:“呼吸不一样,听的出来。”
容错静默几秒:“你上次单独去跟纪眠哥说话,就是报备我的新身份吗?”
江别故还是没睁眼,似乎真的挺困的,但为了安抚容错的情绪一直在撑着,此时听到他的话,没说话,却代表着另一种默认。
“那和我猜的不一样。”容错说:“我以为你是去跟过去告别,但没想到,你连我的身份都报备了。”
“我那天回来做了什么,不记得了?”江别故睁开眼看他:“有什么没想到的?”
那天是容错出院的日子,从医院回来之后江别故就将他压制在门口的鞋柜上了,给了他男朋友的身份,容错想起来,笑了笑:
“当时太紧张了,没联想起来。”
“那现在我告诉你我已经报备过了,还紧张吗?”江别故捏捏他的手。
“好点了。”
“那睡吧。”江别故又把眼睛闭上:“真的困了。”
容错翻身将他抱住:“睡。”
江别故笑笑,猫一样的打了个哈欠,微微调整一下姿势,很快睡着了。
虽然不再是凌晨出发,但两个人还是比平时早起了一些,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也才不到6点。
在屋里不觉得,开门出去在楼道里就觉得有些冷了,江别故随手将容错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兜到他的头上去:
“不冷?”
容错回头看了一眼江别故,看他穿着自己的羽绒服也笑了:“你冷吗?”
江别故是没有羽绒服的,冬季外出的衣服也就是羊绒大衣,可墓地那个地方加上这个气候和时间,肯定会冷的,羊绒大衣就算暖和但也太单薄了,所以容错给他拿了自己的羽绒服,江别故也不抗拒,直接换上了。
“不冷。”江别故说:“挺暖和的。”
虽然这个时间点花店开门的几乎没有,可江别故还是找到了一家,他本想让容错在车里等着自己下车去买,可话还没说出口,容错就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江别故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一起进了花店。
花店里店主在忙着一天的筹备工作,有些乱糟糟的,地板上都是撕开的包装和修剪的枝叶,见人走进来有些意外,但还是热情的招呼着,容错对店主笑了笑,没犹豫的就选择了向日葵,让店主帮自己包起来,回头问江别故:
“你选什么?”
江别故笑笑:“一家人选一束不行?两人拿两束,有够浪费的。”
“那向日葵要不要换成百合?”容错问:“你好像每次都送百合。”
“向日葵就好。”江别故说。
江别故都这么说了,容错也就没再说什么,去收银台拿了卡片和签字笔让江别故写,江别故双手都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暖和的不想拿出来,垂眸看了一眼容错递过来的卡片:
“你怎么不写?”
“我觉得你写会更好一点。”容错说。
江别故笑笑:“一样的,你写吧。”
容错静默几秒,倒也没拒绝,回到收银台去写,可下笔的时候却有些不知道写什么,回头想问江别故,却看到他正专心看着店主包装向日葵,像个陪家长买东西好奇看着的小朋友。
容错笑了笑,有了想法。
店主将花递给江别故,江别故看一眼容错,发现他还在写,这才没办法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付了款,容错也走过来将卡片放在花朵中,对江别故说:
“我没署你名啊,我送的。”
江别故看他,有些不可思议:“我付的钱。”
容错笑笑:“是你不写的。”
“行吧。”江别故笑了下倒也没计较这个,便将花塞在他怀里:“既然是你的,你自己拿着吧。”
说完便又将手塞在了口袋里,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羽绒服的口袋。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很少,到达墓地的时候也不过才7点多,天已经大亮,两个人迈步走上去,谁也没说什么。
站在纪眠的墓碑前,容错蹲下身将那束花放下去,还未开口说什么,江别故已经在身后先一步开了口:
“上次来的时候我说过,下次带男朋友来看你,跟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容错。”
容错回头看他,有些意外,虽然昨晚知道他已经报备过,可还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江别故接收到他的视线,对他笑了笑。
容错也笑了下,回过头去看墓碑上纪眠的照片:
“纪眠哥,我们来看你了。”
容错有意想留给江别故和纪眠单独的时间,陪着江别故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借口说打电话往远处走了走,江别故看着容错的背影笑了笑,又回头看纪眠,开口:
“看到了吗?小孩儿挺好的,还故意给我们留空间说话呢。”
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从14年前纪眠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不到江别故说的每一句话了。
可就算听不到,江别故也是愿意陪一会儿纪眠,和他说说话的,这十四年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江别故在纪眠的墓碑旁边坐了下来,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不远处容错的身上,缓缓笑了,然后开始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的说了许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