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这么多,他们堆着也不会吃。”祁夜继续躺着,萧程帮他揉太阳穴,不轻不重的力道,舒服得让他眯起眼。
“叔叔阿姨用不用没关系,我这里就是一点小心意。”萧程轻声说,“等暑假回去前,我再好好准备下。”
“真不用,这样也太客气了。”
祁夜正要把手机还给他,余光就瞥见前一个订单——购买的营养品是一样的,收件人是萧程的父母。
萧程看着祁夜,笑道:“怎么了?”
“没事。”祁夜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还给萧程,“你再截个图呗。”
“什么?”
“发群里,跟爸妈说注意这几天会有快递送过来。”祁夜说,“他们肯定乐呵。”
萧程摇摇头说不用,这点东西没什么好说的。
祁夜就说行,那他替代着发一个。
可能没经历过家庭群这事儿,萧程挺谨慎的,连发一句话都得斟酌半天,有时还得问祁夜这样写行不行。
祁夜就帮着假装把关。
其实怎么发都行,论人际交往,萧程这么些年在演奏团和学院里早游刃有余了。
不过他知道萧程的脾气,图个安心也行,或者说,能弥补点儿就弥补点,祁夜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第二天早上祁夜接了个电话,周群说最近收工早,喊他去喝酒,顺便问萧教授来不来。
祁夜说萧教授忙着评职,就他一个人过来。
周群就在电话里笑,说着代表家属怎么行,过来得先自罚好几杯。
等晚上到了那儿,大约十个人开了个包厢,闹哄哄的。一见到祁夜进来,周群就喊了声:“哎哟咱们老祁来了。”
包厢里静了一瞬,然后更闹腾起来。
约着一起喝酒的有之前去别墅的伙伴,也有之前跟着周群在后台有过点头之交的工作人员。
和萧教授的关系从商场那次后祁夜也没藏着,周群周围知道的人不少。
都是年轻人,观念都接受。
所以跟着起哄几声,再喝点儿酒,都跟交往了好几年的弟兄似的,祁夜都跟着有点儿上头。
等吃饱喝足,一群人又闹着玩酒令,祁夜就点了杯绿茶,在边儿上看。
“好久没一起聚过了。”周群站在祁夜旁边,手上还端着啤酒。
祁夜就是笑:“这不是来了吗?”
“你这叫抽空。”周群说,“要是今晚萧教授不加班,我看你来都不会来。下周末喝酒还过来吗?”
祁夜摇头:“下周得去安山。”
周群一听“哟”了声,凑祁夜跟前笑:“和萧教授度蜜月去啊?”
祁夜笑骂了句滚,然后没说话就直喝水,周群见着笑得不行:“怎么还害羞上了,这见色忘友我不得说说。”
“喝你的酒吧。”祁夜笑着把酒杯往周群那里推了推。
之后又闹了几句,祁夜打了个响指,让服务生再送几瓶冰啤酒过来。
周群还真给面子喝了好几大口,又说:“兄弟幸福我也开心。”
祁夜就听着笑,点了支烟。
隔了几秒,酒杯空了,周群正经起来,压低声问了句:“事儿都处理完了吧?”
祁夜一愣,反应过来后沉默了几秒:“应该吧。”
这话说得让周群直摇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如果他再过来就直接报警,之前那些ip你就存着,当个证据。”
祁夜“嗯”了一声:“其实之后也没找过,估计老实了。”
“那也得当心。”周群提醒说。
“也是。”祁夜点头,手上还带着烟,把最后半杯绿茶一饮而尽。
周群见他这样,也跟着喝酒。
不过怎么说,毕竟他擦着边儿在娱乐圈工作了这么年,也混了点经验,隔了半晌又提醒祁夜:“这事儿关键点在于他到底有没有删照片,或者说只是一时收敛,你们得提防着他再做什么事情出来。”
见着提起这事儿有点闷,周群又扔了听啤酒给他:“别多想,我就随便说说。”
“没多想。”祁夜笑了笑,“兄弟关心我,这杯我得干。”
“你那位不来,喝一杯怎么成。”周群迅速收了之前的神色,他搭着祁夜的肩膀,笑得贼兮兮,“多来几杯,怎么样?”
祁夜笑着说不行,等下醉醺醺就找不到萧教授的车了。
今天就是个喝酒凑一块的局,酒令玩到最后不尽兴,就让服务生把电视机上的连接线插上,一帮子人再唱歌。
祁夜就窝在沙发上,给萧程发消息。
-祁夜:结束了吗?
-萧程:嗯,刚开完会。
-祁夜:那我等下给你打包点,咱们回家吃。
-萧程:好。
萧程的消息永远很简单,和祁夜这类的实在不一样。
看着平时神经大条挺开朗,和别人说话,祁夜总发挺多表情包,说白了还是怕尴尬。
喊了服务生打包了两个菜,祁夜就拎着塑料盒子说要先走了。
众人一听全是跟着起哄的,说是不是要去陪萧教授了,酒精都上来就不像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出门的时候,萧程就等在车库了。
祁夜拿了饭店的停车券下去,上车后说:“可把我放出来了。”
“怎么了?”萧程笑着问。
“还不是周群那小子,还有杨东他们。”祁夜拍了拍脸,“实在受不住,我替你喝了好几杯才能走。”
见着萧程开出去,祁夜又摇下车窗,让风吹进来:“手都喝麻了。”
说着酒精上头,这是真的。
等回到家,跟着萧程拆露营的快递都晕的不行,还一个劲儿地傻笑。
萧程看他这样,被逗笑了:“洗个澡睡吧。”
“那不行。”祁夜的语气就跟小孩似的,“都快去安山了,再不整理就来不及了。”
最近他们就忙这事儿,生日过了行李就得整理上,帐篷吊床全打包了放晒台上。
过了几天祁夜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说着周末调休这事儿,聊着聊着就又谈起林雯来。
老板说最近酒吧招了个新人,也是音乐学院毕业的,没事就跟在他后面,带着学习控场,等祁夜去安山那会儿,让他正式上班。
祁夜就答应了。
新人其实水平都不差,演奏专业随便拉出一个谁来,都能撑台子。
但缺的就是临场经验,上台都得克服个害羞劲儿,尤其是做酒吧这块儿的,突发状况多,每晚遇见的客人素质也是碰运气。
这些应对方法祁夜打算这几天就教给他,他早年在酒吧的时候就是被欺负骚扰过来的,现在尽管保障上来,但祁夜还是争取能让后面做这行的人轻松些。
今天也是这样。
林雯临时请假,新人没自信上台,他就过去救个场。
下车前,祁夜把手机倒计时给萧程看了眼:“距安山还剩三天。”
萧程牵了下嘴角,低头把自己的手机点开——也是倒计时,也写着还有三天。
祁夜见着就靠在车门那儿笑,还不小心把后视镜给碰歪了。
这倒计时没提前说,但这样看来,他们都等着呢,像是等春游的小孩儿。
和萧程告别后,祁夜背着吉他往巷子里走,还没走到酒吧,就见林雯推门进去,手上还带了封信。
等祁夜进到酒吧,林雯就站在吧台那儿。
一阵子没见,她明显憔悴不少,长发披着都没扎起来。
祁夜见她眼圈发红,问道:“怎么了?”
“没事。”林雯很勉强地笑了下,把辞职信往吧台上一放,“祁哥,之前承蒙照顾了,祝你以后工作顺利,万事顺遂。”
祁夜一愣:“怎么还直接说再见了,发生什么了?”
林雯听着没回,把头发往后捋了下,原本弹吉他的漂亮样子也不见了,隔了会儿眼泪就往下掉。
小陈刚拿了调酒器过来,一看就慌了,连忙拿纸巾给她。
对着祁夜,小陈张嘴没出声:对象的事。
祁夜才反应过来,之前听林雯说过她对象也是吉他手,似乎挺有名。
两个大老男人不懂怎么安慰小姑娘,手忙脚乱了一阵,最后还是林雯自个儿缓过来:“没事。”
“真的?”祁夜又递了纸巾给她。
听她含糊地应了声:“嗯。”
“喝杯水缓缓吧。”祁夜放下吉他说。
倒水的地方在乐池边,自助机器,祁夜把杯子放上,伸手按了放水键。
还没等出水,风铃在这时轻响了下。
门口走进来一位客人。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多关注的事,毕竟酒吧也转型了,过来聊天喝下午茶的不少。
祁夜没怎么注意,他背对站着,看着机器出水。
滚烫的开水带着氤氲热气,祁夜弯腰吹了下,正要拿起杯子,小陈的声音就从吧台那响起:“您找哪位?”
“请问祁夜先生在吗?”那位客人很淡地开口说,“我找他谈一些事。”
听着声音,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
祁夜的动作顿了下。
隔了几秒,他像是知道了什么,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上个月被意外撞见的那事儿没显露在脸上,他转身看着萧母,笑道:“阿姨,您……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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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风铃一直在响。
似乎从萧母推门进来开始, 就没停下来过。
萧母就站在吧台那里,抿唇看着祁夜。
尽管年近花甲,但依旧保养得很好,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气质和优雅。
祁夜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往后退,或者说躲了就等于丢了底气和机会。勉强笑了下后,他大方走过去:“阿姨您好,我是祁夜。”
“我知道。”萧母说。
简单三个字,语气很淡。
见着祁夜依旧站在乐池那里,萧母问道:“有空谈一下吗?”
祁夜应了声。
临走前,和小陈使了个眼色, 让他打个电话给老板。
其实如果不是萧母今天主动找他, 祁夜也想着安山回来后, 和萧程提一下这事儿,看看能不能和姐姐商量,再努力沟通一下。
但萧父是音乐产业的商业巨头, 萧母是知名的提琴演奏家, 论家世背景的匹配程度, 或者从不被社会认可的同性话题来说, 萧程和他是根本不可能得任何祝福的。
不过祁夜还是想试一试。
巷子外有一处静雅的茶馆, 还带了个小院。
落座后, 萧母的目光就落在祁夜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像是在打量一个能不能上架合格的商品。
尽管祁夜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叫了服务生把茶单拿过来。
“阿姨,这是茶水单, 您看要不要喝什么?”祁夜说。
萧母瞥了一眼, 笑了:“我又没瞎。”
这话说得祁夜没法接, 不说刻薄劲儿,就是一语双关得都有点儿刺人,听着扎耳朵。
“你和萧程是怎么认识的?”萧母忽然抬眼问道。
祁夜:“去年,在酒吧。”
“家里有几个人?”
祁夜回答:“就我和我父母,我是独生子。”
萧母轻轻吹了下热茶,没再说下去。
刚才问的一切就像是走了个流程,看上去不怎么上心,单纯就是我儿子和你有点儿联系了,怎么说也得问一下,当作关心。
就在祁夜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萧母把茶盏放下,开了口。
“你们这一层关系,会在社会上被人指指点点,落人话柄。”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淡,没有多少的情绪,“如果之后被曝光,影响的最大不是你,而是萧程的职业。”
落人话柄这类话,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因为同性恋爱——尤其是对于有家世背景的长辈来说,实在太不上台面,甚至到了整个家族为此蒙羞的地步。
没怎么再绕弯子,萧母垂下眼眸,把网上流传的游乐园照片放在桌上,除此以外,还有一份关于教授评职标准的文件。
祁夜微微一怔。
不用多说什么,这几张白字黑字写着,算是写得清楚了。
学位学历、教学工作量、学术水平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祁夜和萧程同居了几个月,什么核心期刊,源期刊发表,都有些了解。
但视线再往下移,看到最后一项的时候,祁夜下意识咬了下唇。
萧母看到他的反应,淡淡笑了下:“清楚了?”
不得不说,可能是有一种天生的压迫力,萧母说的每一句话,都压得让人透不过气。
她停顿了几秒,又把那些照片往前推,像是分析给祁夜听:“评职就是这样,除了硬标准外,还有其他审核,比如家庭情况、背景调查等。”
祁夜没吭声,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茶杯。
“你做的是酒吧驻唱吧。”萧母看了一眼祁夜,“萧程是小提琴家,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祁夜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知道。”
“别再做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了。”萧母明显话里有话,“想要体面点我可以帮你。”
说到这儿为止,祁夜只是默不作声地在听,但这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指尖捏紧了杯沿。他抬头笑着说:“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