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只传来一声清脆的“啪”,随即就沉寂下去。
傅清焰眼中闪过惊疑不定, 他没有再次伸出手指去触碰容茸,而是强忍住心中情绪,轻轻去唤容茸的名字:“容茸?”
容茸心中乱糟糟的,他在此刻已经不想去询问傅清焰和李路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傅清焰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容茸抿唇,脸色苍白,眼睫微低,他低下头颅看向傅清焰的双腿,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方才真的在对方身上发现了那个蝴蝶状的红色胎记。
对方……傅清焰……就是他梦魇中的那位真少爷。
容茸的肩膀因为这则推论而颤抖不已,他在这刻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他在过去有段时光中,非常希望找到这位真少爷,但他又恐惧着去寻找这位真少爷。
当事实突然浮现在他眼前时,容茸觉得好像有人在他心脏处系了一根鱼线,每次呼吸都带来莫大的压力和恐慌。
容茸并没有理会面前傅清焰的轻声呼喊,他随即转身就走,他的步伐很快,像是要急速逃离这间病房。
容茸全程低头,在人群之中快速穿梭,一个闪身就挤进方才来时的电梯。
而傅清焰看到容茸此番动作之后,略微睁大眼睛,就想抬腿追上对方。
然而由于傅清焰身上还有多处伤口,根本无法进行太过剧烈的动作,因此只能在走廊中狼狈地看着容茸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电梯中。
容茸只感觉全身有点发冷,他双手有点哆哆嗦嗦,等他坐上车后,瞬间就脱力倒在后排座椅上。
容茸并没有选择回剧组,而是选择去了林牧的另一套房子,这套房子在购买时只有林牧和容茸两个人知道,当时两人的打算是将这间房屋当做以后主要的养老场所。
所以没有人会发现这里。
容茸抱住头颅坐在沙发上,他头疼欲裂,高烧让他整个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呼气和吸气都变得滚烫,然而双手和双脚却是发冷的。
吃完药之后的容茸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之前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位天选之子,这么幸运碰到傅清焰之后一路顺遂,几乎是走在一条繁花锦簇的道路上,然而在今天容茸才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圈套中的绵羊。
而这些圈套和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等他真正回过味时,已经深陷其中。
等容茸昏昏沉沉睡过去后,再一次醒来,窗外已是黄昏,容茸拿起手机看到太多的未接来电,这些未接来电密密麻麻浮现在手机屏幕上,有些触目惊心。
他有点茫然坐起身来,意识还没有真正回笼,然而手机中又传来翁鸣声,是一串他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容茸下意识地划开接听键,电话那头像是也没反应过来容茸会这么快接听电话,稍微迟疑几秒才略带些急促喊道:“……容茸?”
这个声音让容茸瞬间回神,随即脊背僵硬,是傅清焰拨打来的电话。
容茸直接挂掉电话,将该号码彻底拉黑,眼不见为净。
房间中又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容茸今天的情绪变化过大,这瞬间他感觉有些饥肠辘辘,于是穿着拖鞋准备从冰箱中拿点吃的。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只能感受到身体中的麻木和僵硬。
等到他将傅清焰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后,世界终于真正清静。
而就在容茸重新坐在沙发上呆呆愣神时,小石的电话拨打过来。
小石今天中午在接送容茸前去林牧房屋时,就敏锐注意到容哥的神情并不太对,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小石知道,肯定是容哥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
因此再将容茸送到林牧房子里后,小石并不放心,黄昏时分,他站在一家快餐店前,和容茸拨打着电话。
而容茸能清晰听到手机那头快餐店中熙熙攘攘的声音,食客们汇聚在店内,讨论着最近发生的重要新闻,有时也会夹杂几条娱乐圈绯闻。
容茸听到小石略带担忧的语气,询问他发烧有没有退下来,并且小声问他需不需要买东西过去,晚饭要吃些什么?
容茸刚想开口回答,才注意到自己嗓子的沙哑,他的嗓子就像是吞了一把沙砾,干燥疼痛。
容茸端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凉水,才慢慢开口回答:“不需要送晚饭,我已经吃过了。”
小石在电话那头很快“嗯”了一声,又反反复复重复那几句话,大意也就是容哥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伤神,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容茸嘴角轻轻弯起小弧度。
等到容茸接到林牧电话时,窗外的夕阳已经完全坠入地平线中,还剩下一些金黄的余晖。
林牧像是正在回酒店途中,因此容茸还能听到对方那边传来的鸣笛声。
林牧刚刚结束一天的拍摄工作,整个人疲惫不堪,但是因为得知容茸向张导请假几天后,还是打来电话颇为关心地询问。
容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还是被林牧听出端倪。
林牧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概也和傅清焰有关。
容茸在电话这边也自知瞒不过林牧,毕竟他和林牧从大学开始,就是非常好的朋友,因此容茸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听林牧宽慰他。
朋友之间的安慰就像是一杯热水汇入胸腔内,容茸这时只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再那么冰冷,仿佛又开始重新有热意。
和林牧互相聊天一会之后,容茸才深呼吸打起精神,准备洗漱自己,确实,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把自己收拾好。
然后等他慢吞吞从浴室走出来,脑中满是疲惫时,容爸居然破天荒地和他打了个电话。
容茸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听着容爸的通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非常高兴,张嘴就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事情。
容爸:“儿子!最近爸爸做了一件特别自豪的事情,爸爸这段时间挣了一点小钱,所以把傅氏集团的那笔钱还上了,刚才特意给傅氏集团汇过去了!”
容茸睁开眼睛,微微张嘴。
容爸继续在手机那头说道:“我一直有点后悔联姻这个事情,所以我最近这段时间也在努力工作挣钱,想把傅氏集团这笔钱还上,我自己觉得如果我尽快还上的话,那你这边也没有什么压力,就更有底气一点!是不是!”
容茸沉默一会,突然打断容爸颇为自豪地发言,带着沙哑的鼻音喊道:“爸。”
容爸在手机那头简直大惊失色,一瞬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完全忘了方才骄傲的样子,直接脱口而出:“怎么了?是不是拍戏不开心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跟你说,要是实在不开心咱就回家,今年爸的厂有起色,不至于养不起你!”
容茸用手掌盖住眼睛。
容爸在电话那头略微慌乱,语速变得更快,内容也变得杂乱无章:“我和你说,我最近还梦见你妈了,你妈前几天托梦给我,让我好好地给你做饭,对你好,她说无论如何我们三个都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容茸喉咙上下滚动,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带有明显的鼻音询问:“无论发生什么事?”
容爸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中传出,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三个永远是一家人!”
第63章
街道上的银杏树已经变为金黄, 寒风中树叶簇簇掉落,像是准备迎接冬季。
容茸走到自家门口时,稍微有些脱力, 这两天的生病和情绪上的变化,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影响,导致他现在走这么短短一截路都变得有些疲惫。
从林牧的房屋出来后,容茸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和打算,他并不是一位会坐以待毙的人。
之前没有主动选择去找脚踝上有红色蝴蝶胎记的人, 是因为容茸也存留着鸵鸟心态,既然事情有可能不会百分之百的发生,他也乐得不去管这件事情。
但是, 现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他面前,所以他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无论这则真相是不是他内心希望的,容茸都选择迎接真相。
于是只是在林牧的房屋里休息一夜之后,容茸就毅然选择回家, 既然已经发现了脚踝上红色胎记的人,那他就要搞清楚,他自己、傅清焰和容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和傅清焰的家中, 装饰和摆设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依然是过去熟悉的模样, 容茸打开房门,走进这间房屋时还征仲一瞬, 对于他来说也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他站在玄关处,放眼望去,客厅的景象以及半开放式厨房的所有都是熟悉的。
这间房屋原本的基调是黑白商务风,当时容茸走进来还觉得辣眼睛,但基于自己无法决策, 所以没有吭声,后来慢慢地,容茸开始一点一点改造这间房屋。
客厅中的细节,厨房的构造,只要他能看到能摸到的,都经过他手,慢慢变化成如今模样。
容茸缓缓走入客厅。
这间房屋,好像哪里都保存着他居住过的痕迹。
沙发一角的软垫上还堆放着一座礼物小山,包装花花绿绿的和沙发旁边的麋鹿玩偶相得益彰。
容茸并没有去看那堆礼物小山,径直走到卧房,他的动作很快,等他整理好想带出的东西后,没有任何留恋,直接关门离开。
容茸坐在车上,小石像是为了应景,还播放了一首轻柔舒缓的情歌,而后排上的容茸闭上眼睛。
这刻中,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傅清焰和他结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傅清焰和他永远都是两类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到现在这阶段已经变得错综复杂,中间存在着太多的谜团和疑问,因此容茸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断掉这段关系。
车子一转,汇入另一条路的车流中,在断掉这段关系之前,容茸需要去DNA鉴定机构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与此同时。
另一条道路的保时捷里,傅清焰右手掌心包裹着厚厚的绷带,而他左手正在拨打着一串号码,他的手机因为丢失在欧洲小城的那片近海海域中,因此只能拜托李路易给他买新手机。
不过从昨天到今天到几十小时内,他用这则新号码去拨打容茸的手机,却始终没有打通。
之后,傅清焰借助李徽和丽塔与容茸之间的关系,想借助中间人迂回和容茸联系,但却没有成功。
容茸好像变得非常警惕,谨防他用各种手段拨打电话。
所以,即使傅清焰尝试了各种办法,居然没有和容茸成功联系上。
他蹙眉坐在车内。
等到这辆保时捷平滑地驶进小区,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注意到是傅清焰后,随即露出笑容,特别亲切地和傅清焰打着招呼。
物业管理人员在任职时都经过专门培训,因此清楚小区内的所有业主。
于是,当物业经理看到是傅清焰后,特别乐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并且说明容先生在几分钟前刚刚回家。
傅清焰听到此话后,瞳孔猛然一亮,等到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后,他立即打开车门,因为腿上的伤还处在回复和修养中,于是走起路来带着一瘸一拐。
助理李徽紧紧跟在傅清焰身后,他在听到经理话后,也稍稍喘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整天傅清焰的状态和动作明显不对,显然是傅总和容先生之间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导致整个助理团都心惊胆战的。
傅清焰快速推开房门,既然物业经理说容茸前几分钟刚回来,那现在这个时候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
虽然昨天在医院中已经见过对方一面,但这一刻他却无比想念对方,急欲和对方见面、解释、交谈、拥抱。
傅清焰冲入家门,才察觉不对,家中空空荡荡的,显然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不仅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傅清焰心脏越跳越快,他几乎顾不上腿上和手上的伤口已经传来疼痛,急急忙忙走到容茸的卧房去查看情况。
灰暗的卧房中没有开灯,一切仿佛都和过去相差不大,但是傅清焰依然感觉到细节的变化。
他拉开衣柜。
衣柜中少了好几件衣服,容茸将他最常穿的那几件衣服全部打包带走,留下的只是一些品牌赞助服装。
傅清焰抿紧嘴唇走进书房中,书房的变化要更加明显,原本两个人相处有些拥挤的空间,在此刻变得整洁清冷。
桌面上的剧本和资料已经消失不见,这间书房剩下的仅是傅清焰收集的哲学和音乐书籍。
傅清焰坐在书房的软靠垫上,身下的明黄色靠垫还是容茸专门买来的。
容茸回家……原来是将他个人东西带走。
落地窗外的江景一如往常,傅清焰静静坐在书房落地窗前,整间房屋只有他一人。
他只能听到此刻自己的呼吸,呼吸之间牵动身上伤口,带来无法忽视的疼痛之感。
灰暗寂静的书房中传来一声细小的“叮咚”之音,傅清焰打开手机屏幕,屏幕上的光芒幽幽照在他脸庞上。
是一则陌生号码,但是看到内容时,傅清焰明白,这是他的私家侦探给他发来的信息。
私家侦探拍了一张照片,并且和傅清焰说明,今天容茸去了DNA鉴定机构。
傅清焰盯着这张照片皱起眉头,他确实指示私家侦探查找有关容茸的所有资料,也曾和对方说,如果容茸有什么异常举动要立即和他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