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焰毫不避讳地看着容茸,手下动作却缓慢而坚定。
容茸前两天的时间, 除了拍戏之外,就在寻找合适的律师草拟这份协议,他和律师经过多方商议,才讨论出来这份协议中的每一条权利义务条款。
当这份协议从打印机中被打印出来, 容茸低头看着白纸黑字,脑海中突然有一瞬浮现出傅清焰看到这份协议的场景。
或许对方会震惊,或许对方会签署这份文件。
也或许对方不会签署, 而是会就协议中的权利义务和他拉扯讨论。
这些容茸都可以接受, 这也是谈判过程中必须要经过的程序, 但是容茸从来没想过傅清焰根本没有翻开这份协议,而是看到标题和第一页时, 就将这两份协议撕落。
这简直不像是一位经常上财经新闻的总裁会做的事情!
容茸在那瞬间有些震惊,随即心底涌上来的愤怒遮掩了方才的恐惧和震惊,他直接冲上去就想抢夺过傅清焰还没有完全撕下的文件。
怎么说,这也是他和律师勤勤恳恳几天搞出来的劳动成果。
不过也就在容茸上前一步去抢夺傅清焰手中存留的残片时,傅清焰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将容茸硬生生地拉扯过来,拉到自己怀中。
顿时两人撞在一起,手上文件碎片簇簇下落,散落在两人周围。
容茸皱眉抬起手,想挣脱开傅清焰的束缚,当两人之间的距离真正超越安全社交距离后,容茸心中的警铃顿时又敲响。
他无法挣脱开面前这个人,这种感觉让他内心浮现出一丝恐慌。
傅清焰手掌钳住容茸的手腕,另一只手臂将对方箍在自己怀中,他眉眼低垂,看着在怀中挣扎的容茸。
当年毕业之后费尽心思回国,只能偷偷了解到容茸的近况,几年时间,慢慢地将傅氏集团发扬光大后,才抽出时间和精力,在傅夫人控制不到的范围内接近容茸。
每一个熬不下去的时刻,他都闭上眼睛思索描绘着有关他和容茸的未来。
傅清焰手掌托着容茸的后颈,对方戴着发套,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头发的柔软和顺滑。
他的视线缓缓掠过容茸的眉眼、鼻梁、嘴唇。
他的容茸真的是怎么样都好看。
傅清焰眼睑低垂,将容茸的挣扎控制在小幅度范围内,陡然,犹如一头猎豹,直接啃咬了上去。
容茸的双手被人钳制,硬生生放在后腰窝处,而嘴里的拒绝全部转化为无意义的呜咽之声。
容茸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的这次亲吻来得又急又凶,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容茸是被傅清焰拥入怀中,任何的反抗都被傅清焰压制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这个蕴含着暴力又深入的亲吻,带来的细小水声,让容茸耳垂生理性发红。
而他又能清晰听到外面工作人员的走路声音。
傅清焰真的是疯了?!
不仅在这间休息室中禁锢着他,居然还对他又啃又咬?这让他等会出去怎么见人?
原本两个人一起走进休息室内,已经引人遐想了,更不用说两人出来之后,脸上还有其他的异样。
傅清焰松开对容茸手腕的禁锢,只是用手臂将对方嵌进自己怀中,容茸双手突然得到自由之后,伸手去推开傅清焰,但根本推不动。
于是他又伸出手掌去抓挠傅清焰的脖颈,试图让他清醒一点,意识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容茸简直是又急又气,眼眶都微微泛红,然而在精致妆容的衬托下,微微泛红的眼眶更像是画龙点睛,引人心间颤动。
傅清焰的吻逐渐和缓下来,由方才的疾风骤雨变得温柔缱绻,他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容茸的唇齿,谨慎地摸索着对方的软肉。
等到两人分开时,容茸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
然而在分开的下一瞬,容茸立即向后退了两三步,和傅清焰拉开充足距离,虽然休息室内没有镜子,但容茸依旧能够猜测到自己的脸颊现在成什么样子。
他喘着粗气,胸膛轻微起伏,脑海中汇集着愤怒、惊恐,最终化为一层浅浅的委屈。
可能是最近的繁忙工作以及这些事情,让他身心感到疲惫。
傅清焰依然站在背光处,他的视线像是一道无形的大网。
即使容茸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但仍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
傅清焰慢慢又戴好手套,遮掩住了他手心中的伤痕,他声音很轻,声线像是漂浮在空中:“容茸,我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一次好么?”
容茸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不过也就在傅清焰准备继续说话时,房门外传来敲击声音。
张导在房门外汗津津的,他已经在房间外来回走了几轮,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始敲门,这两个人在休息室内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
……虽然张导很希望自己剧组中的演员能够合投资方爸爸的眼缘,从而能够追加投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支持潜规则!
特别是这种容茸不愿意,还非要上杆子潜规则的行为!
虽然对方确实是他这部剧的投资方爸爸傅清焰,但是他张导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演员被投资方潜规则!
这是他当初进入影视圈做导演的底线,也是他给自己制定的规则,如果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面前,那就算了,如果发生在周围,那就要尽他所能保护好演员!
更不用说,是容茸这样优秀的演员!
虽然心中已经进行了多方建设,但当真正敲门时,张导的面皮都在抖动,他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咚咚咚敲了三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张导略为结结巴巴地询问:
“傅总,这……嗯……我们准备要拍下一条戏了,您看您这……”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但脸上的汗水更多了。
屋内的二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两人之间并没有再继续交流解释,因为都清楚张导正在房门外。
窗外的夕阳已经坠入地平线中,只剩下一片灿烂的余晖,容茸看着地面上散落一地的白色文件,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时是傅清焰手掌中的伤口,有时又是邮件中的照片。
容茸闭起眼睛,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杂乱的心绪平和下来,他指着门口低声开口道:“出去。”
傅清焰没动。
容茸又说道:“行,我走。”
傅清焰开口柔声道:“容茸再休息一会,我先出去。”
傅清焰将地面上的文件残骸一点点捡起,装进兜里,然后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的张导被傅清焰的动作吓得一惊,立即跳后几步,在看到时傅清焰后又谨慎小心凑上来,脸上堆起笑容:“傅总,要不然由我陪您四处逛逛,我们这个剧组是在山区之中,景色还是特别好的!”
傅清焰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张导一眼,将张导心中看得直突突。
随后,傅清焰缓缓说道:“刚才和容茸探讨了有关工作的事情,现在先让他自己想一想,先拍下一条。”
张导虽然有点好奇两人在休息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敢去看也不敢去问,因此只能忙不迭地点头,努力挤出笑容跟在傅清焰身后。
傅清焰最后一看了剧组一眼,随即还是坐上车离开,李徽平稳地开车在山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色逐渐向后退去。
而容茸坐在干净的休息室内,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纸张的残骸,被傅清焰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容茸用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虽然那个吻看起来又急又凶,但是对方其实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深呼口气慢慢闭上眼睛,陷进休息室的沙发内。
傍晚,天空已经由灿烂的余晖变成浅蓝和深蓝交织的夜空,傅清焰缓缓走进傅氏集团的大楼内,大厅内已经没有几位工作人员。
他走得很慢,可以感觉到腿上的伤口已经被他崩裂,因此传来不可忽视的痛楚。
傅清焰通过专属电梯,穿过略微灰暗的走廊,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内。
当他推开办公室大门时,一种异样的、觉察到危险的感觉突然席卷全身。
傅清焰站在门口没有动作,而是紧紧盯着面前办公室座椅。
安静的办公室内,背对着傅清焰的座椅扭转过来。
傅夫人扫视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场景,双手交叉,露出淡淡笑容:“我告诉他们,我是你母亲之后,他们就让我上来啦。”
“好久不见,小焰。”
第66章
傅夫人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经常跟在傅夫人身后的管家并没有在这间办公室内。
因此整间办公室看起来空荡荡的。
傅清焰在看到傅夫人的那一眼,心脏狂跳一瞬,这是意识到危险的狂跳,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面面对傅夫人了,两人的最后一面还是在好几年前。
当年傅清焰在欧洲小城读高中时,曾经有个交换生的机会,因此选择回国读高中, 当他大学时,立即填了离欧洲小城很远的学校就读,寒暑假都会在各大公司实习, 根本没打算回家。
因此等他按照遗嘱要求到达十八岁之后,拿到属于自己的遗产,从那刻起他就决意向外逃离。
虽然之后,傅清焰选择回国经营傅氏集团, 然而国内的傅氏集团和欧洲的公司却不是同一法人。
也就是说,很早之前,傅清焰就已经在谋划和傅家决裂。
傅清焰慢慢走进办公室内, 他脸上收敛了一切情绪, 黑衣包裹的他看起来有些面无表情。
傅氏集团大楼伫立在市中心繁华区, 然而这个时间很多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休息,因此大楼中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
傅清焰走向傅夫人, 这是两人多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么多年里,他们没有任何的通话信息和交流。
傅清焰坐在傅夫人对面的皮质座椅,两人相顾无言,而傅夫人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傅清焰桌面上的摆设和小玩意。
根据她对傅清焰的了解, 桌面上很多生活用品包括颜色鲜艳的摆件,应该不是傅清焰亲自选择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容茸送给傅清焰的。
傅夫人非常自来熟地拿起桌面上的相框,透明玻璃后面是傅清焰和容茸的合照。
傅夫人长长的指甲在玻璃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让傅清焰微微皱眉,不过他并没有伸手阻拦对方,因为他还不确定对方突然到他办公室中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和傅夫人之间或许在很早之前是一对平淡的母子关系,但自从傅先生离世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清焰至今还记得在葬礼结束的后几天中,当他夜间口渴,准备在庄园中寻找清水,少年傅清焰抱着水杯呆呆坐在厨房,心中还有着些对傅先生突然离世的迷茫和悲伤。
傅清焰放下水杯,准备在庄园中散步,排解心中那悲伤的情绪,不过也就在他于花园长椅中落座时,突然发现庄园房屋内还有房间正在亮灯。
那间房屋恰好是傅夫人的卧房。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傅清焰并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朝亮光的房间走去,或许他在那一刻心中还存留着对父亲突然离世的悲伤,或许他需要寻找母亲的安慰。
然而也就在他走向房间时,突然发现傅夫人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和碰杯声音。
寒冷的深夜,穿着睡衣的傅清焰偷偷向里望去,白天参加完葬礼的傅夫人换了一套华丽衣袍,正在和面前之人交谈,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香槟和高脚杯。
傅夫人早在几个月前就遣散了庄园内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因此这间庄园在夜晚显得更加空荡静谧。
寒冷又灰暗的走廊中只有傅清焰一人,他紧紧贴着墙壁,透过缝隙,睁大眼睛望向里面的情况。
半晌,他听到傅夫人开心笑起来,随即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室内传来:“……剂量刚刚好,私人医生也不会查出来什么,终于等到他入土……”
屋内两人碰杯。
傅清焰只感觉从头至尾血液都被冻结,他脑海中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两只耳朵都传来嗡鸣之声,像是身体在极力排斥屋内之人说出的真相。
大脑好像是立即张开了保护系统,保护傅清焰免受更大伤害。
而房间里的傅夫人可能因为酒精的侵蚀,变得有些醉醺醺的,说话也吐字不清:“……过几年就是傅清焰了,他又不是我亲生儿子,因此更不必担心……”
“慢慢来,傅氏集团迟早是我的……”
那天晚上的傅清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又一步挪回房间的,他只感觉头痛剧烈又全身发抖,他的头脑无法在短短时间内消化这么多信息,导致他濒临崩溃。
然而可能是因为他从小身体就很强壮,虽然几欲崩溃,但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因此,傅清焰将这个秘密深深埋进心中,在如噩梦一般的傅氏庄园中又生活一段时间,随后抓住一切机会奋力向外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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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夫人的视线终于从桌面上的新奇玩意流连回来,她挑眉看向面前的傅清焰。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意图,但是不得不说,傅清焰这些年做的事情还蛮超出她想象。
原本以为在傅盛遒死后的几年中,她能解决掉面前的傅清焰,从而获得整个傅氏集团以及这庞大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