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别人的人生……唉……”李晓远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地望着自己住的这不到八十平小窝,深刻地理解了何为“云泥之别”,他把笔记本电脑一合,对电话里一直沉默的人说,“钟闻,你走运了,这回你真的走运了,被这样的老板看上,你铁定要大红!”
钟闻捏着手机,嘴唇抿得有些发紫。
这他妈能算走运吗?
“再说吧。”钟闻心不在焉。
“一定能红!等我考完研就到元城找你,做你的头号粉丝!”李晓远高兴地说。
“嗯,等你来。”钟闻轻声应了应,随后便挂了电话。
他打开热搜刷了几条关于自己的比赛视频,下面已经集聚了不少迷妹的追捧评论,可这会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李晓远刚刚说的话,迟淮才二十九岁就有着那么丰富的阅历,一定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钟闻绝望地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水深火热。
“嗡——嗡——”手机震动了两下。
钟闻睁开微微泛红的双眼,点开短信,是来自星启选秀节目组的一则通知:
“亲爱的选手钟闻你好,恭喜你成功进入复赛!经公司研究决定,明日起所有参加复赛的选手务必在两天内搬至练习生公寓,便于与导师沟通、学习,地址为……”
“还要搬家?”钟闻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房门。
“这样也好,省得总是麻烦江庭。”钟闻想了想,决定先睡觉,等明天一早再和江庭说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这一晚钟闻睡得一点也不踏实。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像是被人搅得稀碎,又接二连三地闯进他的梦里……
当梦境突然出现迟淮那双充斥着欲.望的双眼时,钟闻仿佛被某种东西魇住了。明明感觉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浑身酸麻得无法动弹,想张嘴说话却像有人掐着脖子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漆黑的夜里他无力地挣扎着。
好不容易等麻感退去,他“倏”地睁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头也昏昏沉沉……
“操,阴魂不散!”钟闻从“鬼压床”的恐惧中剥离出来后哑着嗓子低骂了一声,一扭头竟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通亮了。
突然想到今天要搬家,钟闻当即甩去一夜阴霾,一骨碌爬起来直奔客厅:“江庭,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客厅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几个包子,碗碟下面还压着江庭的留言条。
钟闻拿起留言条看了两眼后就将纸条团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江庭有急事请假回老家了,短时间不会回来。
不能当面道别挺遗憾的,钟闻叹了口气,把房间里的东西简单收拾干净,又从钱包里拿出前两天刚取的两千块放在餐桌上,这才安心地拿着行李离开了这里。
当他到达短信上说的地点时,短袖的前胸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大片。他耐着暑热赶紧拎着两包行李走进大楼,直到一阵冷风迎面吹过,才觉得捡回了半条命。
“钟闻?”正和前台说话的华铤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弄成这样?”
“别提了,被我这破手机坑的,它卡在了步行上,我还以为走十分钟就能到,鬼知道是驾车十分钟……”钟闻喘了两口气才意识到和他说话的是华铤,他立即警惕起来,看着华铤的目光满是芒刺,“你怎么也在这?”
华铤听着他前半段话觉得有点滑稽,又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笑,便捏着拳假装咳嗽了一声说:“迟总让我接你去见个人,顺便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听到迟淮的名字,钟闻冷笑了声,像是故意作对一样指着自己的行李包说:“最起码得等东西收完了,再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哦对了,我住哪?”
华铤从前台手中拿过一张房卡递了过去。
“8206。”钟闻默念着房间号,觉得这数字成双还挺吉利。
第七章 你才是垃圾回收站!
“滴”的一声刷卡进门,钟闻打开灯才发现这是一个公寓式的套间。
本以为练习生宿舍就和大学里一样几人一间,没想到竟然能够住单人套,钟闻不由得感慨起来,星启果然大手笔。
“我在这等你。”华铤也跟了进来,径直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说。
“哦。”钟闻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拿着自己的两个包走进房间慢悠悠地收拾起来。
华铤有些着急地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一个小时了。他看着钟闻满屋子走来走去,搞不懂就那么点东西怎么收拾这么久。
“需要帮忙吗?”华铤皱着眉忍不住开口问。
“不用,”钟闻拿着浴巾往肩头一甩,“洗个澡就走。”
华铤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钟闻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哗啦啦地从头上冲下来,他一边清洗着身上的汗渍,一边回想着华铤阴沉沉的脸,简直大快人心。
“跟着那禽兽肯定也没少做亏心事。”钟闻冷哼一声。
半个小时后,钟闻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因为赶时间,华铤一路开得风驰电掣,两个人谁也没开口和对方说一句话,直到车子停在一栋大楼前华铤才提示一声:“到了。”
钟闻下了车,华铤却没动静,只摇下车窗说:“八楼录音室。”
“你不去?”钟闻问。
“迟总还有会。”说完,华铤就扬长而去。
独自一人上了八楼,钟闻走到贴着“录音室”铭牌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没等几分钟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仅一步之隔,钟闻被他身上浓烈的海洋香熏得有些喘不过气。
钟闻张了张嘴,顶着这股浓香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钟闻。”
“傅黎,星启的音乐总监。”男人嘴角咧得很开,似是要炫耀那一口白牙。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周一至周五早上六点半到这来,隔壁就是练声室,”傅黎指着玻璃隔间说,“过去试个音。”
“好的。”
看着钟闻走进录音间,傅黎点开在手上震动了好一会儿的手机,将摄像头对准正在里面戴耳机的钟闻。
“人已经来了,你这么急干嘛?”傅黎轻笑一声,“还是知道我就好这口小纯情,怕我吃了他啊?”
“难说,”迟淮看着屏幕里钟闻的身影,问傅黎,“有把握拿冠军吗?”
“还没试音呢,”傅黎瞄了钟闻一眼,“不过就他上次的现场表现来看,只要这段时间加大训练强度,问题应该不大。”
“行,今天几点结束?我去接你吃个饭。”迟淮问。
傅黎咂了咂嘴:“五点半,别迟到啊,爷最讨厌等人。”
“啰嗦。”迟淮没给傅黎反击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下午五点,会议一结束迟淮就到了傅黎的独立工作室楼下,他没提前知会傅黎直接上了八楼。
钟闻的歌声在空荡的楼层里飘荡,迟淮放轻脚步走到练声室门前,透过特制的玻璃窗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钟闻看上去有些疲惫,他站在傅黎面前,不断重复着那几句歌词。因为空调出风会影响听音效果,在这盛夏的天气里傅黎没肯开空调,他练得浑身是汗,额头上还泌着一层层汗珠,不时从脸颊上滑下几颗,像极了那一夜他留下的眼泪。
迟淮恍了恍神,一想到那一夜钟闻的样子,就觉得浑身燥热,真是活见鬼。
“好!”傅黎把擦汗用的纸巾拍在桌子上,“今天到此为止,记住我跟你讲过的要点,明天开始我没空的时候就会派助理过来陪你练。哎,你嗓子歇歇再喝水,记住了,要……”
“要像涓涓细流从喉咙眼里滑下去一样,对吧?”钟闻笑着接他话说,“今天都说了八百回了。”
“你还嫌我啰嗦了?”傅黎笑着数落他说,“要不是你每次喝水都那么猛,我才懒得提醒你。”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和谐,迟淮腹诽道:“废话真多。”
因为特质玻璃,钟闻看不到窗外的人影,他拿起矿泉水瓶,仰着头拉长了脖颈的曲线,格外分明的喉结随着咽水的动作上下滚动着……
迟淮看着他的侧影,觉得更热了。
“哟,迟大总裁!”傅黎突然出现在他身旁,他抬起爪子往迟淮身上一挂,“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迟淮迅速收回目光。
“嘁……”傅黎满脸写着不信,对着敞开的练声室的门喊,“钟闻,出来。”
“来了,”钟闻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不是说结束了吗?”
话音未落,他看到迟淮的时候不由得僵了一下,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一起吧。”迟淮扫他一眼,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不了,”钟闻条件反射地说,“我还有事。”
“没听你说有事啊,”傅黎说,“吃个饭再回去。”
“我真的有事,”钟闻勉强地抿嘴笑笑,“先走了,再见。”
原本热得没力气的脚却像被装上了电动小马达一样,一溜烟就跑下了楼。
“那你慢点!”傅黎喊道,“晚上回去尽量别出声了啊。”
没听到钟闻的回应,傅黎别别嘴,嫌弃地看着迟淮:“我说你能不能给点儿好脸?人都被你吓跑了,还喊人吃饭呢?”
迟淮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那你自己吃去。”
“我靠?”傅黎连忙追上去,“得,看在晚饭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
钟闻连电梯都没坐,一口气下了八楼,他躲在楼下的拐角,直到看见傅黎和迟淮一同上车开了老远才走出来。
不到六点的天空还亮堂着,知了趴在树上尖叫着“热啊、热啊……”声音此起彼伏,聒噪得让人有点倒胃口,虽然累,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他突然想到江庭,早上发的短信到现在也没人回,也不知道他老家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钟闻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扰他。反正时间还早,干脆到处逛一逛,采购些日常用品带回去。
这么想着,他在人行道上像晚行的老大爷甩着胳膊晃起了腿,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
当钟闻拎着两大袋生活用品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傍晚还是晴天,不知道怎么就下起了雨。雷声轰轰隆隆,天空像倒挂的水瓢一样往下泼着水,哗啦哗啦,才一会儿功夫地面就积了一层水洼。
钟闻和许多没带雨具的人一样站在超市门口,心想着夏天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停了吧。
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把东西放在地上,加入了“低头”一族玩起打发时间的消消乐。
迟淮刚把傅黎送回家,他开着车经过超市时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不起眼的白T恤。
他把车慢慢停在路边,隔着挂珠的车窗看着钟闻。
这么多天了,就连一向敏锐的华铤都没能找任何蛛丝马迹,到底是他藏得太好,还是……
迟淮想着,不禁蹙起眉头。
这时候,还站在超市门口的钟闻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伸手探了探,雨好像小了一点,这么走回去也不会太狼狈。
他拎起塑料袋走进细密的雨幕中,雨水冰冰凉凉的,落在身上并不觉得难受。
迟淮看他就快走到人行道,突然挂档将车子飞了出去。
“我艹!”那辆劳斯莱斯一个急刹拦住钟闻,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上车。”
半摇下的车窗露出迟淮那双冷厉的眼睛。
钟闻看到这双眼睛就厌恶,他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紧紧攥着手中的塑料袋拎手瞪着他。
“谢迟总好意,宿舍离得不远,我自己走就行。”钟闻拼命压着嗓子,让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冲。
他在心里念经:“毕竟是自己老板,前途就在他喜怒一念之间,不能发脾气,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让你上车。”迟淮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
车后有人按响了喇叭,钟闻犹豫一下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坐上迟淮的车,他边系安全带边嘀咕:“我只是怕影响交通。”
“你说什么?”迟淮问他。
钟闻别过头看向窗外:“谢谢迟总。”谢你祖宗!
迟淮当然不信,他浅笑一声:“看你左手边。”
“嗯?”钟闻低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手机盒放在那里。
迟淮说:“应该是华铤给你的,他下午提到过,可能忘拿了。”
华铤?钟闻回忆了一下,早上的时候好像是提过那么一嘴。
“无功不受禄,我手机还能用。”钟闻目不斜视地说。
迟淮没吭声,不一会儿就到了公司对面的练习生宿舍楼下。
钟闻屁.股下面像有钉子一样,车子还没完全停稳他就松开安全带忙不迭地下了车。
“喂。”迟淮打开车窗叫回他。
钟闻转过头,只见迟淮扔给他一个东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
定睛一看,是崭新的手机盒。
“不要就扔了,我车上不放垃圾。”说完,迟淮关上车窗,“呼”的一声飞驰而去。
“你大爷的!”钟闻知道他听不见,对着车屁.股大骂,“你.他妈当我是垃圾回收站吗?”
钟闻气呼呼地瞪了车尾灯一眼,拎着两袋东西走进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