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私[现代耽美]——BY:回南雀

作者:回南雀  录入:01-01

  以纪晨风的性格来看,严善华纵然骗了他二十多年,但到底是养他长大的母亲,又到了生命最后的阶段,他绝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知道真相的事实,更不会为此冷落对方。这一个月,他只会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陪在严善华身旁,照顾她,看护她,送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严善华必定到死也不敢告诉纪晨风真相,不然不会只敢以这种方式还他公道。
  所以,那个女人一边求着我的原谅,一边还是做了选择。
  她选择了纪晨风,再一次地……放弃了我。
  没有愤怒,反而很想笑,疯狂地大笑。
  “小念你不要多想,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家的孩子。”见我不说话,可能是怕我生气,许汐急急出声安抚。
  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对亲子鉴定的事发表意见,我转脸冲纪晨风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等了一个月,是为了折磨我。”
  纪晨风闻言从茶杯中抬眼,与我对视片刻,清晰有力地吐出四个字:“你想多了。”
  我一哂,无力反驳。
  听到严善华的死讯我就知道了。他不揭穿我,不是为了折磨我,更不是对我还有什么爱情。单纯地,他只是顾及严善华的感受,不想在她死前多生事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周及雨说过,当纪晨风知道自己努力攥紧的不过一轮水中的幻月,就再也不会有留恋。当时还颇为不屑,原来是真的。
  这些日子,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用做亲子鉴定了。”我大方向桑正白承认,“我不是你的儿子,纪晨风才是。”
  桑正白像是十分意外,露出不解的眼神:“你知道?”
  纪晨风来送信,不会真的光送信,其它一样都没说吧?
  这反击力度可不行啊。对敌人,怎么能这么心慈手软?
  “三年前我就知道了。我一直设法隐瞒真相,不仅用钱财贿赂了严善华,还用身体勾引了纪晨风。”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在场三人的表情皆是一变。
  我露出得意的笑,继续道:“爸爸,你的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呢。”
  头就算断了,也要断的有价值,起码要在最后一刻,恶心更多的人。


第47章 眼泪是最无用的
  我不痛快,其他人也别想痛快。管它是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付出所有只是咬掉对方的一块肉,这块肉带来的疼痛与伤疤便足以让我心中充满喜悦。
  “还有顾颖。我们两个根本没有在一起,耍你们的而已。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儿子,都不会跟她结婚。订婚是假的,儿子也是假的……”我笑着问桑正白,“爸爸,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结果完全不是,这种感觉挺不好受吧?”
  桑正白面色铁青,撑着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桑念!”
  “如果你当年对儿子上点心,怎么可能被保姆换了都不知道?口口声声说做大公司是妈妈的愿望,那真的是她的愿望吗?”
  耳边有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像是有人慌忙间放下了茶杯。
  “桑念,别说了……”
  “那只是你的愿望,别自我感动了!”纪晨风的声音与我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我没有管他,自顾自发泄着压抑多年的情绪,“她要是知道你弄丢了她用命换来的儿子,你就算把公司做到世界第一,她都不会原谅唔……”
  “滚,滚出去!”桑正白呵斥着,抄起桌上的金属笔筒扔向我。
  没有躲,只是偏了下头,笔筒里的笔四散于地,坚硬的突角正中我的眼尾。痛楚让我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只是几秒,掌心便传来湿滑的触感,鲜红的液体缓缓滴落,在白色的衬衫领口绽开点点血色。
  “姐夫!”
  “桑先生!”
  许汐与纪晨风双双冲了过来,一个向我,一个向桑正白。
  许汐脱下自己价值不菲的披肩,想要给我按压止血,被我挡开了。
  “这是你第二次打我,来啊,再砸啊,把我砸死算了。”我放下手,任鲜血成串滴落,态度并没有因为这一击有所收敛。
  桑正白当真还想砸,纪晨风按下他手里的纸镇,扭头怒视着我,吼道:“够了,出去!”
  身体僵硬了一瞬,桑正白的笔筒都没让我害怕,纪晨风的怒吼却叫我不可抑制地瑟缩了下。可等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样可悲的情绪,对纪晨风这个始作俑者的恼恨在这一刻超过了任何人。
  现在嫌我说太多了?当初是谁他妈像发情的公狗一样在我身上下不来的?
  分明已经加快了呼吸的频率,氧气却好像断供一样,没有多少输送到大脑。眼前出现了模糊的花斑,我扶着额,站立不稳地摇晃了下,被许汐惊呼着扶住了。
  “大家都先冷静冷静,桑念,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好不好?”许汐哄着我,将我不断往门外拖。
  我本来就头晕,被她一扯,整个人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走。
  短短一段路,我一直看着纪晨风,他同样看着我。直到我被拖出办公室,他的视线才从我身上移开,而我还在看着他。办公室大门缓缓阖上,他回头与桑正白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我无法听清。没多会儿,木门彻底合拢,我看不到他了,仍然没有收回视线。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许汐将自己的披肩披在我的头上,替我挡去旁人探究的目光。
  视野的一半变成了黑色的羊绒织物,我捏住披肩一角,按在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处,冲她低低道了谢。
  “不用了,我自己去。”一秒都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快步走向了电梯口。
  “小念!”
  正好碰到有台空电梯要下去,我跨进轿厢,快速按下了关门键。
  许汐没有追进来,她停在电梯外,红着眼眶,欲言又止,满含复杂地又叫了我一声。
  “小念……”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现在还没来得及想得太细,仍把我当“桑念”,当许婉怡的孩子。可当她冷静下来复盘这整件事,就会毫无障碍地推出我是多卑劣、多无耻的一个人。
  与其事后面对她的嫌恶,不如就在这里说再见。
  垂下眼,任电梯门一点点合拢,我始终没有回应她。
  一个人去了医院,医生看过眼角的伤口后,说要缝四针。
  “你这个好险,差一点就砸到眼睛了。”中年医生边给我缝针边替我后怕着,道,“皮肉伤没什么,砸到眼睛就麻烦了。”
  “砸死最好。”我说。
  医生看了我一眼,问:“女朋友打的?”
  “不是。女朋友的爸打的。”
  “怎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啊?”
  扯扯嘴角,我道:“可能是觉得我玷污了他的心肝宝贝吧。”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道:“嗨,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凑这热闹干啥。小伙子你这么帅,又年轻,是优质潜力股啊,看不上你说明他们没眼光,别气馁哈。”说完剪断缝线,示意我可以走了。
  桑正白第一次打我,是在三年前。
  我由于将施皓一酒瓶砸成重伤,同郑解元一道被关进了警局。桑正白连夜处理这件事,第二天清晨终于把我捞出来,从见到我开始脸就耷拉着,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就这样到了家,我跟在他后面进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骤然转身的他重重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
  这一巴掌用了他的全力,打得我耳朵嗡鸣,连牙槽骨都隐隐作痛。
  “你真他妈给我丢人。”他食指指着我,怒骂道,“我桑正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对得起你妈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的?是你妈用命换的!我这辈子对你唯一的期许就是能帮我一起壮大正宜,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啊?桑念,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我是什么样子?
  我努力读书,努力取悦他,努力为接掌正宜做准备,这么多年从无错处。而现在,不过是打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狗杂种,我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吗?
  我做对了,他从来没为我感到骄傲过。如今我做错了,他倒是失望起来。
  “对不起,爸爸。”
  但因为那会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不过是只低贱的“狸猫”,我并不敢吐露心声,与他正面起冲突。
  我承认错误,承认他所有的指控,并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之后,便开始了“看心理医生”和“换心理医生”这样一个不断循环重复的过程。
  我不认为自己真的有心理问题,或许是有点失眠焦虑,可远远不到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程度,所以总是不配合。
  周及雨应该是我看得最积极的心理医生了。然而到头来,这位不仅没帮我戒烟戒酒,甚至没帮我留住纪晨风……
  伤口在半夜的时候忽然疼起来,我从睡梦中惊醒,摸索着去够茶几上的威士忌酒瓶和止痛药。
  抠出一粒胶囊随酒吞服,我躺回沙发,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却迟迟无法顺利入睡。
  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梦到桑正白,梦到三年前在警局的那一夜,还梦到了……严善华。
  梦到她牵着我的手走在那座长长的楼梯上,快到家时,翻出包里的糖果给我,说是雇主家的小少爷送的。
  “小少爷听说你爱吃糖,特地让我带给你的。这可是进口糖,你下次见到人家要记得谢谢他知道吗?”
  “他肯定是把自己不要吃的糖送给我吃了。”我冷哼着,没有伸手的意思。
  “你这样说我就不给你了,我自己吃。”她说着就要把糖塞回包里,被我眼疾手快地夺了下来。
  “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飞快剥掉糖纸,将晶莹剔透的水果糖塞进口中,刹那间甜蜜的滋味弥漫开来。我眯了眯眼,重新牵住严善华的手,欢快地哼起了歌。
  “小念其实也很喜欢小少爷吧?”
  “才不喜欢!”
  “可是小少爷很喜欢你啊。”
  小手牵住更大的手,因为心情非常好,忍不住前后晃起来。
  “那他就喜欢好啦,谁稀罕。”
  严善华无奈地笑起来:“你啊……”她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望向她,可她背着夕阳,我无论怎么睁大眼,都没办法在阴影里看清她的脸。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甚至……没有和她走完那段楼梯。
  我以为我会对严善华的死无动于衷。死了就死了,和死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我错了。
  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可以爱我的人。
  胳膊搭在额头上,我对着黑暗喃喃自语道:“纪晨风才不会这么好心给我糖吃。他当了少爷,哪里还会记得我?”
  本已经不再疼痛的伤口忽地升起锐痛,伴随温热的液体滑落面颊。
  我困惑地爬起身。
  伤口裂了?
  没有开灯,我摸黑进了洗手间。当按下镜子旁的开关,头顶白炽灯亮起的一瞬间,我看到的不是伤口流血,模样可怖的一张脸,而是……满是痛苦、狼狈、失意,不住流泪的面孔。
  怔了几秒我才确定,镜子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我。
  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摸到一手湿意。
  不是血。是眼泪。
  我哭了。我他妈……竟然哭了?为了谁,严善华和纪晨风吗?去他们的,我就算流干身上的血都不会为他们掉一滴眼泪。
  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白布满血丝,眼角肿着,下眼眶透出一条浅淡的红线。只是这样睁着双眼,眼泪就像失去堤坝的河水一样,不住地溢出来。
  整个看起来凄惨到了极点,也可怜到了极点。
  我怎么可以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怎么可以露出这样一幅被彻底击溃,脆弱到只能躲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表情??
  急忙抓过一旁的毛巾,我粗鲁地擦去脸上所有可疑的水迹,完全不顾眼角的伤口。
  紧盯着镜子,我不住后退:“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滚啊!!”
  将毛巾重重丢向镜子,我怒气冲冲进到卧室,翻出所剩不多的安眠药,将它们全都倒进了掌心。
  是那个梦的错。
  我深信,我的软弱,我的失态,全是源于那个不切实际的梦境。而只要睡得够沉,沉到失去意识,就不会再梦到那些可笑的东西。
  回到客厅,我将所有药片丢进嘴里,就着酒瓶里的酒咽了下去。
  我没有伤心,也没有哭。那只是梦境的延伸,我的错觉。
  只要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这样想着,我在沙发上躺好,没多久,迅猛的困意上涌,眼皮逐渐耷下,我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眼泪是最无用的。它既不能成为我的武器,也无法成为我的盾牌。我不需要它。


第48章 我才是被捕获的那一方
  纪晨风的大学校门外,有一条生机勃勃的商业街。由于面向的都是学生,多是经营服装、餐饮一类的店铺。
  其中有家西餐厅,食物糟糕,咖啡难喝,服务也不怎么样,可就因为它开在正对大门的位置,靠窗的座位能很好地观察到马路对面的行人,所以经常得我光顾。
  纪晨风的行程十分固定,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放学,什么时候去打工,都有自己严格的一套时间安排。不能说百分百分毫不差,但前后不会相差超过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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