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死……
恍惚之间,眼前景物变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觉轰然倒塌,时光飞速后退,后退……
夕阳西斜,长长的芦苇随风飘荡。一个**岁的小男孩,衣衫破旧,怯生生地走出儿童福利院,敲响了一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大门打开,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笑着迎上去,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微笑,衣着体面的男人,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
“年年,快过来。这就是你的爸爸。”女人笑盈盈地抚摸着小男孩柔软乌黑的头发。小男孩有些胆怯地抬头看去。男人俯身,温和地冲他摆摆手:“你好,漂亮的小朋友!”
小男孩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男人。明明是一个笑容温和,面容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小男孩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
女人拍了拍他:“别傻站着,快叫啊。”
“叫,叫什么?”小男孩怯懦着。
“这傻孩子。”女人抱歉地冲男人笑笑,压低声音对小男孩道:“昨天怎么教你的?第一次见面,嘴要甜。”
小男孩低着头。像是犯错似的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发出两个极为生涩的音节:
“……爸,爸爸……”
开口的一瞬间,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部消失。小男孩惊愕地抬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黑暗中,一张又一张脸飞快地在他面前闪过。
一张又一张大笑的脸。
“好,好!乖孩子!”男人拍着手,哈哈大笑。女人也跟着笑,旁边的小女孩也跟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小男孩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突然之间,夕阳坠落为黑暗,鲜花枯萎成灰烬,长长的芦苇嗖嗖嗖飞速拔节,蜿蜒成无数青色的藤蔓,将小男孩被死死困在原地。
唔!唔!唔——!!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小男孩惊恐地瞪大眼睛,黑暗中,见一张又一张大笑的人脸在身边快速变换着。可是他们一张嘴,却并不是他们的笑声,而是一片声嘶力竭的呼喊,低声的啜泣,吃痛的惨呼,痛苦的求饶。
求求你……饶了我……放了我……求求你……
这是谁的声音?这是谁?这是谁!!!
与此同时,又一个更大,更强烈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在耳边回响着。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每一声咔擦都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闪光,每一声都化为一只目光炯炯,凶婪无比的巨兽,长长的舌头尖利的牙,一点一点舔着小男孩的皮,咀嚼着小男孩的肉。
啊啊啊啊啊—!
尖利的惨叫。
不行!不可以!
他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逃出来,既然逃出来,他就绝不可以再回去!
必须逃!!哪怕是死了,也一定要逃!!
“——啊!”王制片一声惨叫捂住了右边的耳朵,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楚斯年扑通一声翻下床,膝盖正巧跪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顿时鲜血横流。楚斯年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再顾不得其他,慌忙踉踉跄跄扑到房门口。
逃生之路就在眼前,可是他满手心都是汗水和血,拧着门把手直打滑,颤颤巍巍拧了好几下,才终于听到一声“咔哒”!
门外世界的亮光映在楚斯年渴望的眼睛里,楚斯年颤抖着手想把门彻底打开,可是手指刚扶住门框,脖颈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收紧。
不!!
楚斯年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却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一股大力生掐着他的脖子,一下把他重重按死在地上。
咚!
楚斯年的后脑重重撞在地板上,一瞬间的剧痛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里皆是亮白一片。
“长本事了,居然敢咬我!!!”
王制片背抵着门,死死掐着楚斯年的脖子,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楚斯年脸上。
“找死是不是,等我弄了你,你随便去死!”
王制片气极败坏,脸色发紫,耳畔的血痕让他看起来面目更加狰狞。
脖子越卡越紧,楚斯年涨红了脸,本能地挣扎着,又踹又踢。见楚斯年如此不好对付,王制片丧失了所有耐心,他抽下皮带捆住楚斯年的手腕,挨了几脚踢踹,终于又压住了楚斯年的腿。
他等不及了,刚才的一番打斗,好像让他全身的血都沸腾了。甚至来不及拖回床,王制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解自己的扣子
谁知就在此时,门外竟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王制片浑身一僵,停住了动作。
仿佛坠入深渊的一刻突然有人伸出了援助之后,楚斯年浑身一个激灵,张口正要喊,王制片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近乎就在同时,门铃叮咚响了一声。
“王制片?您在里面吗?”一个无比熟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秦昭!!
唔——!
楚斯年竭尽全力挣扎着想要出声。王制片吓了一跳,慌忙把两只手都腾出来死死捂住楚斯年的嘴,然后清了清嗓子,尽力保持着平常懒洋洋的腔调:
“是我,怎么了?”
秦昭站在门外,道:“您没事吧?刚才我路过,听见——”
唔唔唔——!
黑暗中,楚斯年瞪大了眼睛,奋力地扭动身体,激烈地,却又是无声地挣扎着。
“听见什么?”王制片一边用力捂着楚斯年,一边装作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打断道:“刚才看电视的时候摔了一跤,动静大了点,现在准备睡了,不劳费心!”
楚斯年被按在地上,目眦欲裂。他的五指死死抓着身下的地毯,用力那么大,指甲都露出森白的骨色,几乎断裂。
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别走……求求你……别走……!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地呼喊。可是门外,却终于传来一声轻轻的
“哦。”
两行清泪滚落脸颊,楚斯年浑身一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秦昭站在门外悻悻地耸了耸肩。他刚才路过这一层楼梯时,似乎隐隐约约听见王制片的门咔哒响了一声,紧接着似乎有人被闷闷摔在地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有贼进了酒店的房间,便赶紧过来看看。谁知道这个王制片上来就冲他,火气这么大?
切,要不是他热心肠,他才懒得搭理!
秦昭不屑地冲着王制片的房门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住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慌?眼皮也跳得厉害?
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秦昭慢慢转过头,盯着空荡荡的安静的走廊。
啪!啪!
又是两个响亮的耳光。房间里,楚斯年被打地脸偏到一边,嘴巴里被塞着毛巾,像是自天而坠的天鹅,无力地垂下脆弱的脖颈。
比坠入深渊更残忍的事情,是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明明有了一线生机,可是你偏偏抓不住,摸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线生机转瞬即逝,然后坠入更黑暗的地狱。
所有的抵抗最后都化为徒劳和无声。
胳膊被捆住,双腿被死死压住,全身都无法动弹的楚斯年,仍旧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尽在咫尺,却可能再也不会打开的门。冰冷的泪水一点一点划过带血的唇角。
王制片掐着楚斯年的下巴逼他贴近自己,不由在心中喟叹一声。
真是,漂亮。尤其是这双眼睛,即使流着泪,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婉媚求饶,简直就是一块精益剔透的黑水晶。
坚硬,却又脆弱。
越这样,他就越被激起汹涌的破坏欲和征服欲。他就越想用最肮脏的手段,弄脏他。
“啧,瞧你这小模样,一哭起来,更漂亮了。”
王制片伸手扯掉了堵在楚斯年嘴里的毛巾,呵呵怪笑一声,低声道:“这么漂亮的小嘴,被毛巾塞着,好像有点浪费?叫点好听的,我高兴了,一会儿还能动作轻点,你少受点罪。”
楚斯年直直地盯着王制片,一动不动地任凭对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肆无忌惮地摩挲,然而就在这只手试图向下游走的一瞬,他突然低头一口死死咬住了王制片的手腕!
“操!”王制片捂着手腕,凶狠地骂了一声,,跳起来照着楚斯年的身上就是狠狠一脚。
这一脚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楚斯年几乎连声都没出,就痉挛地弓成一团。
王制片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余怒未消地呸了一声。幸亏楚斯年被下了药没了力气,不然这一口下去,他又得见血!
怎么这个姓楚的,模样那么斯文,骨头却像铁打的那么硬!也罢,情趣是次要的,为防万一,王制片一把抓起地上的脏毛巾,打算重新堵住楚斯年的口。
谁知就在此时,房门外却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王制片万没想到这一招,顿时吓得一愣。楚斯年趁机挣开王制片的手,忍着痛
沙哑着喊了一声:
“秦昭救我——!”
这一声并不算大,更没有什么力气,却喊地王制片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又要去捂楚斯年,然而他的手指尖还未碰到楚斯年的脸颊,就听见身后突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刚刚锁好的房门竟然被人生生撞开!
“谁——啊!!!”
王制片霍然转身,还没看清来人,鼻子上就直直挨了一拳重击,他惨叫一声,应声倒地,鲜血登时溜了满脸。
秦昭直直地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都在看到房内情形的一刻瞬间凝结,然后一点一点,碎裂成尖锐的冰碴,直直戳进他的心口。
犹如坠入冰窟。
门缝的一抹亮光,斜斜地照在楚斯年惨白的脸上。他的手腕被皮带粗鲁地捆着,衣衫被撕扯烂了大半,脸颊上,手臂上,皆是道道伤痕和血迹。整个人像极了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动物。一动不动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
秦昭蹲下身,很小心很小心地,像是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般,轻轻地拨开了楚斯年额头汗湿的头发。
亮光投射在楚斯年被泪水打湿的的睫毛上,像是两片深秋残败的蝶翅,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睛。
好亮啊。
楚斯年不禁微微眯着眼睛,黯淡地对秦昭笑了笑。
“我没事。”
秦昭嘴唇动了动,觉得指尖黏黏的,低头一看,竟然是楚斯年嘴角流下的血,沾染了他的手。
秦昭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颤。
他受了多久的折磨。
他该有多疼。
沾了血的五指收拢握成拳头,骨节咯吱咯吱作响。秦昭一点一点,慢慢地转过头。
“是……是你?”王制片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鼻子爬起来,一看来人是秦昭,心中顿时腾起一阵怒火,惧意却小了大半。
他妈的!原来一个三线小明星?之前为了上这款综艺,汪萍萍可是给他塞了不少钱走后门。就这么一个家伙,现在居然还敢闯他王制片的门?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他的!!!
顿时竖起眉毛声色俱厉地指着秦昭的鼻子,吼道:“谁让你进来的!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哎呦!!!”
话音未落,一拳裹着风直冲门脸而来。王制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个正着,顿时仰面翻倒在地,半张脸和鼻子都在一瞬间没了知觉,紧接着火辣辣的剧痛席卷而来。他张嘴要呼,却被一股血腥味堵住了喉咙,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里面还滚落着两颗被打落的门牙。
“咳咳咳——!”王制片鼻青脸肿,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哆哆嗦嗦一摸嘴唇,不敢置信地瞪着秦昭,,疯狗一样破口大骂道:“你妈的!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想不想红了——啊!!”
又是凶狠的一拳,王制片话没说完,一下被打翻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满眼金星,挣扎着爬起来,呸地吐了一口,眼底一片狂躁的红。
操!!
他这么多年,向来养尊处优,备受阿谀奉承。作为业内赫赫有名的综艺金牌制片,就没有他捧不红的人,更没有他搞不到的人。偏偏今天到了血霉,不但搞不到人,还被一个小三线的毛头小子打?!
我呸!
“草他妈的,我看你不是不想红,而是不想活了!”王制片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拳头扑过去。
秦昭面色铁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王制片的拳头裹挟着风,眼看就要击中的一瞬,却突然窥见了秦昭眼中一闪而过的光。
在审阅《亲爱的旅途》时,王制片一直以为秦昭就是一个靠脸出道,冲动鲁莽的毛头小子。为了重新火一把,他才和楚斯年营业卖腐。这种事王制片见得多了,以为他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只有那些幼稚的小姑娘才会相信他俩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王制片才突然发现,他好像错了。
大错特错。
因为秦昭眼睛里的那一束光。
熊熊燃烧的怒,不可遏止的恨,简直就像失去伴侣的年轻公狼,隐忍不发地收起尖牙,只是为了更致命的爆发!
王制片心中猛地一沉,拳风已然到了秦昭鼻尖。
骤然之间,风止。
擦咔!
一声骨节断裂的脆响,王制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秦昭面不改色,就势抬膝一记又准又狠的飞踹,王制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几乎在一瞬间踹地腾空,然后重重地向后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