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透透气。”沈随理由给的很充分。
他不露痕迹地把打火机摁进口袋,一点都不像是出来找地儿抽烟的样子。
两人面对面站着,沈随看到裤衩正站在不远处用力挥舞手臂,看到他转过来,立马摆着胳膊做了一个往外走的手势。
暗示来得莫名其妙,沈随拇指动了动,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路澄发现他在盯着别的地方看,一回头,裤衩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臂一僵,顶着他澄哥的疑惑目光,紧张兮兮地打开双脚,就地来了一套扩胸运动。
……
路澄把头转过来,沈随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一只傻鸟从眼前飞过。
他嘴角一抽,“行了,你一个病号还是回教室休息吧。”
沈随想了想说,“我自己跟老师请个假再回去。”
操场上人来人往,沈随目光扫过篮球架,看到二班主力运球冲锋的背影,跟不久前的某个记忆片段无声对接。
尤其当路澄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操场上的气氛突然发生变化。
明明二班那帮人还没打完篮球,看到他们踏上草坪,却忽然默契停手,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瞬,人群重新散开。
穿着红色球衣的彭磊,从主力的位置上下来,遥望了一眼路澄的方向,冲队友打手势。
“澄哥,小心球!”
本该进入篮筐的球,突然刹出一个高速反旋,冲向草坪上的两道高挑身影。
?作者有话说:
澄哥:内忧外患,我好南。
第16章
老子冒着被热死的危险帮你受罚,怎么感谢我啊?
路澄听到裤衩的提醒,下意识把沈随护到身后,篮球飞过来擦着他的校服过去,嘭的一声,高高弹起,落到花坛外面砸出一片灰尘。
沈随盯着远处那道小跑出去的火红背影,已经猜到是彭磊拿球砸了他们又迅速下场。
路澄沉着脸把球捞回来,冲二班那帮使坏的孙子抬起下巴,“你们打篮球眼瞎?”
代替彭磊留下善后的马脸,扬着一张猛蹿青春痘的长脸盘子,理直气壮地从人群里走出来,“打球手误很正常啊,篮球又不长眼。”
“不长眼?我看也是。”
路澄冷笑一声,抄起篮球砸到他身上,怼的马脸摔了个大马趴。
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马脸蹭了一身灰,甩开上来扶他的队友,“路澄,你他妈别欺人太甚!”
“我就松了一下手,不是篮球它自己砸过去的吗?”
路澄吊儿郎当地搓了搓手指。
刚那一下要是砸到沈随身上,他能把球往马脸的头上抡。
实验班的人跟学校扛把子,又在操场上闹起了世纪矛盾。围观群众吃瓜吃得瑟瑟发抖,很快有人叫来了严主任。
“你们怎么回事,打了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当学校是什么,露天拳击馆?”
严主任刚从其他班上完课下来,手里还夹着课本,一过来看到两边的熟面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二班打球那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错都推到路澄身上。裤衩站在旁边不甘示弱,校服往地上一扔,立马给他澄哥反驳回去。
“都给我闭嘴!”
严主任被他们吵的头疼,转过身看到沈随右手打着绷带,没好气地问,“怎么受伤的?”
沈随目光坦然,“路上摔的。”
严主任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指着他们仨呵斥,“不是有劲吗,能闹吗,你们给我绕着操场每人跑五圈!”
这话一说出来,热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沈随没关系。”路澄站出来说。
“想替人出头,那你帮他跑。”
严主任瞪他一眼,抢过体育老师手上的哨子,响吹了一声,疏散操场上的围观人群。
“给我盯着他们俩,不跑完不许下课吃饭!”
体育老师接过严主任丢回来的哨子,心情也很忐忑,“都加油跑吧,下次别在公共场合违反学校纪律。”
路澄把外套脱了丢给裤衩,一言不发往跑道走。
“路澄。”沈随从后面叫住他,手指滑到白绷带的抽结上欲言又止。
“行了,甭给老子添乱,终点等着。”路澄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上手扯了扯领子,从阴凉地跑到大太阳底下。
沈随摩挲了一下左手掌心,望着路澄跑开的高挑身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体育老师走到塑胶跑道边,一声哨子吹响,两个当众违纪的二犯选手开始漫长的罚跑进度。
有老师在旁边盯梢,马脸安安分分地跑完五圈退场,没敢公然使绊子。
路澄主动替沈随承担责任,十圈只才跑了一半。
今天太阳好的出奇,风吹过来都是热的,跑第三圈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烘得滚烫。
一圈一圈跑下来,路澄黑发湿透,汗水滴到眼睛里,麻麻刺刺的痒。
不远处,沈随天蓝色的校服衣角,几乎要融化在他晃动的视野里。
罚跑快要结束,裤衩买了两瓶水从小卖部出来,刚准备往操场走,看到沈随先他一步,已经拎着矿泉水过去了。
眼前的风景热到模糊,路澄抬手抹了一把汗,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终点,眯着眼睛,在滚烫的空气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澄哥,最后一圈了,加油,还有两步就到终点了!”
缓动的风声,带着裤衩的呐喊助威擦过耳边。
路澄跨过终点,伸手接过沈随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热意不减反升,他嫌弃地揉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把剩下的小半瓶水从头顶浇下去冲凉。
刚才跑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整个人停下来之后,胸口仿佛有一团流动的火在烧。就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乱七八糟的零件,被打乱之后重新拼凑在一起,动哪儿都不得劲。
恍惚间,沈随开口说了句什么,路澄没听清,直起腰盯着他看了老半天,忽然察觉到硌了心的源头所在。
哐当,手里的水瓶一掉,路澄不由分说地勾住沈随的脖子,把灌了铅的手强行搭在他的左肩上,语气很无赖。
“啧,学霸,老子冒着被热死的危险帮你受罚,怎么感谢我啊?”
?作者有话说:
随哥:给你织双夜光袜子?
作者忽然跳出来:要是被澄哥知道你那手是……你还能这么开玩笑么!
第17章
吃什么补什么,给你来点猪脑花吗?
路澄刚运动过的身体带着一股冲劲,强行搭住沈随的肩膀一压,脸上露出痞气的笑。
“感谢?”沈随被他带的身体一晃,脖子后面的一小片皮肤痒痒的,不禁站在太阳底下微微眯起眼。
“你不是已经收到了吗?”
“?”路澄眼神询问。
沈随弹了弹他拿在手里的空矿泉水瓶,无声挑唇,“再来一瓶?”
“你拿个破矿泉水打发叫花子呢。”
路澄另一只手也搂上来,故意收紧手臂使坏。湿漉漉的黑发滴下一颗清凉水珠,“啪嗒”弹上他同桌的手背。
浸透汗水的皮肤,夹带了海风的咸涩,少年的热情、单纯,沉淀在阳光里毫无防备地砸下来,让人措手不及。
沈随喉结一滚,思绪慢了半拍,蓦地抬眼,推开他汗津津的手臂。
“路澄,你没发现自己黏糊糊的,就像一条滚了蛋清的泥鳅?”
“泥鳅,你特么……”路澄摸头的动作一顿,听了这个新奇比喻,脸色很不爽。
他有心揪着这个没良心的学霸理论理论,期待已久的下课铃,却在这时响彻整个操场。
“澄哥,吃饭了——”裤衩站在跑道上,双手扩成小喇叭,放到嘴边大声招呼他澄哥去食堂抢饭。
“切,居然敢嫌弃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路澄悻悻地把手放下来,暂时放了不懂事的学霸同桌一马。
沈随目送他离开,靠上身后那棵柏树,单手扯了扯衣领,心里没来由的有点烦躁。
四散在操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少,等人都走光了,他修长的手指滑到右臂,拉开绷带抽结,开始一圈一圈拆纱布。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眼底一片平和,并无半分痛意。直至整条手臂暴露在阳光下,本该带伤的皮肤白白净净的,连块淤青都没有。
那天受伤只是为了装装样子,博取路家人的同情跟好感,让他们帮自己在沈若风面前多说两句好话。
至于其他的,没多想,也没有时间想。
沈随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懒洋洋地叼了一根在嘴上。
不管这边的情况怎么往下发展,尽快回家,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
月考将近,下午的历史跟语文两门课连在一起进行随堂检测。
沈随交完试卷回到座位,往旁边看了一眼,说要收拾他的人,桌角摊着两张空白试卷,趴在桌上实打实地睡到最后一节课。
“澄哥,醒醒,不说好去撸串的吗,你咋还睡上了?”
裤衩也就比他澄哥早醒那么一分钟,带着睡出来的一脸红杠杠,把手转到后面拼命摇人。
路澄早上跑了十圈,身体沉下来就特别乏。现在被他小老弟没了命地一推一搡,人还没醒,差点魂灵出窍。
“……停,行,你哥我知道了。”
路澄意识回笼从桌上爬起来,抠了抠耳朵,抬手制止他小老弟继续开口。
沈随坐在旁边,安安静静把最后一本书收进桌洞,“嗤啦”一声拉上单肩包的拉链。
路澄脑袋上翘着一撮毛,盯着他同学收拾东西,看到沈随要走,顺手把人书包带子扯住。
“走什么,老子让你先回家了吗?”
“校车快开了。”
沈随回答完,刚想低头看时间,这回连手机也被路澄抄走了。
他撩起眼皮,对上小同桌恶作剧的坏笑。
“我可记得咱俩早上还有笔账没算呢。”
路澄把人截住,老实不客气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吩咐旁边的裤衩,“今天晚上加个座儿,学霸跟我们一道走。”
校外烧烤店。
这家上菜的速度挺快,几乎在沈随烤完一盘肉后,紧跟着就能送上第二盘。
热乎乎的五花肉,淋上酱汁,烤脆边角后呈现出金黄的色泽。
“蘸点料再烤,不太入味啊。”
路澄卷起袖子夹了一片蘸醋,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倒是很享受沈随的烤肉服务一条龙。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无偿苦力也不失为一种用心真诚的感谢方式。
面对小同桌要求的“真·肉偿”义务,沈随没有表现的很抗拒。
他抬起手腕,十分细致地把蘸足酱料的五花肉,在烤架上翻了个面,火候控制的刚刚好。
肉片烤熟,油花滋滋一响,不断往外冒香味儿。
裤衩坐在旁边吞了吞口水,筷子尖悄悄往那儿走,被他澄哥兜头拍了一巴掌。
“想吃自己烤去。”
不明所以的委屈小弟:“……”
哥,您为了口吃的不至于吧。
沈随抬手拨弄了几下,停下来问,“这回烤的合口味吗?”
路澄:“挺好……嗯?你怎么不烤了?”
“用不惯左手。”沈随叹息。
说完还故意把“受伤”的右手在他眼前晃晃。
路澄嘴里嚼了两下肉,看了看他绑着绷带的右手,“行了行了,放下吧,一起吃。”
沈随心安理得地拿起筷子,把自己刚烤好的五花肉全部拨进碗里。
路澄:“……”小老弟,我看你左手使的挺灵活的啊。
后面都是直接点现菜上来吃,甚至还点了啤酒让沈随去前台拿。
裤衩对烤鱼跟猪蹄情有独钟,那么一大盘几乎给他一人包圆儿。
路澄坐在桌上剥花生,“哎我说,你不是嫌鱼刺麻烦吗,今儿怎么回事?”
“澄哥,我妈说吃鱼能让脑瓜子变聪明,特别是这鱼头!咱老祖宗不说以形补形吗,为了我的成绩,克服这点困难算啥。”
正说着,服务员把烤猪蹄端来了,掺着孜然的焦香扑面而来,裤衩屁股离开凳子,狗鼻子似的乱嗅。
路澄一脸嫌弃,“别给馋嘴找借口,跟哥出门饿着你了?”
裤衩呷了一大口啤酒,“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澄哥,你不会懂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动着两片油亮的嘴唇,嘴角还沾着孜然粉。
路澄:“……”请你在乎一下猪蹄的感受。
裤衩听不到他澄哥的心声,拿筷子尖夹着鱼头使劲吸溜,坚信以形补形的说法,能给他补脑。
路澄一边嚼花生,错开眼看了看盘子里的最后一只猪蹄,心中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沈随帮他俩买完啤酒回来,发现碗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烤猪蹄。
“?”
“吃吧。”路澄态度大方,发自内心的真诚,“你不是手受伤了吗,吃点猪蹄补补。”
沈随撩起眼皮,不给面子地拆台,“吃什么补什么,给你来点猪脑花吗?”
路澄:“……”妈的,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两瓶啤酒见底,裤衩倒在桌上嘿嘿傻笑,开始不停打酒嗝儿。
路澄刚想叫人过来结账,桌面嗡嗡震动,三个人同时去看手机,发现是沈随的手机在响。
“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随看到屏幕上跳出没有备注的来电显示,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迅速把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