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块牌子串在一起,被谢东海系在枝条上打了死结,他拽了两下纹丝不动,苦着脸跑回来赔不是,“哥,我错了。”
路澄冷酷无情,“以死谢罪吧。”
谢东海看到沈随上翘的嘴角,委屈着脸小声嘀咕,“人学霸还没介意呢……”
“朋友,别这么凶残,双喜临门不好吗?”
肖润不嫌事大,顶了一下他随哥的胳膊冲路澄眨了下眼。
路澄张了张嘴,无FUCK说。
下山前,郭立方组织大家排好队伍合照留影。
肖润友情掌镜,看到路澄跟沈随站在一起,中间能再塞个人,往里挥了挥手,“朋友,配合一点,往里靠靠。”
路澄跟沈随站到了一起。
肖润往他随哥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跟郭立方提建议,“哎,郭老师,我建议你们摆几个造型,女生手挽手,男生搭肩膀,效果更自然嘛。”
“这个想法不错。”郭立方采纳了他的意见,附赠一个真诚的大拇指。
后排男生开始两两勾肩搭背,路澄嘴角抽搐,照片还没拍脸先黑了。
“还没准备好的赶紧了,我数一二三了啊。”
沈随侧了下肩膀,轻声说,“不用为难,你按自己想要的来。”
“谁他妈为难这个。”路澄听到这话一激灵,压低了嗓子暗骂一声。
肖润竖起三根手指,“来了啊,一二三。”
“茄子——”
八班集体冲镜头龇牙,郭立方跟在后面现学了一个比心的手势,站在队伍里笑得一脸腼腆。
快门按动的那一刹那,沈随肩膀一重,还没反应过来,路澄已经压着他在镜头里翘起嘴角。
-
今晚不用回学校上晚自习,路澄他们几个走读生,坐车回市里之后直接半路下车去吃饭。
肖润蹭了他们的车回来,很大方地说要请客吃饭。
高勇勇是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谢东海跟李齐互不对付,在吃字上却达成了今晚的和平。
路澄被裤衩拽着没走成,硬被拉去路边吃大排档,坐在沈随对面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随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家不用拘束,出来玩就是要痛快。”
肖润啤酒开好了搁在桌上走了一圈,开口有说有笑,一点都不生分。
“行,学霸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来来来满上。”
裤衩跟李齐两个人跟在后面暖场子,气氛很快活络了起来。
盘子里的烤串滋滋冒油花,路澄拿了串鸡翅过来,准备洒点孜然粉,手伸到桌子中央跟沈随撞到一起,还没来得及收手,沈随已经主动拿起调味瓶替他洒好了料。
“谢了啊。”他不咸不淡地咬了一口鸡翅,心思飘远了,没尝出滋味。
谢东海拿走盘子里的最后一串烤鱿鱼,面朝沈随好奇问道,“哎学霸,我听老班说,你要回原来学校了?”
“下个月。”沈随停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啤酒,“明天开始办手续。”
“这么快?”谢东海拿着鱿鱼串一愣,跟暗戳戳往他碗里洒辣椒粉的李齐一起愣住了。
高勇勇埋头猛吃,发现桌上忽然变得安静,鼓着腮帮子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饱嗝儿。
“澄哥,学霸真这么早就走啊?”裤衩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转过去低声问他。
路澄拎着啤酒罐“嗯”了一声,替沈随坐实了这个消息。
班上朝夕相处的同学,忽然少出去一个,谢东海心里挺感慨,伸长了手臂冲沈随举起酒杯,“学霸,一路顺风啊。”
“以后多保重。”沈随跟他碰杯,眼里带着笑意。
李齐跟在后面站起来,“我们三中的全校第一,回了那边可不能被别人压下去。”
裤衩点点头,跟高勇勇一起满上酒杯。
“学霸,祝你前程似锦,稳坐第一宝座。”
“虽然时间不长,咱们几个人一直拿你当自己人,回去常联系。”
桌上碰杯声清脆。
沈随杯子里的啤酒见了底,刚准备伸手倒酒,面前多出了一只手。
他抬起头,看到路澄手上拿着啤酒罐,眼里多了两分醉意,“沈随,一路顺风。”
沈随杯子碰上去,漆瞳深处倒映着路澄的脸,“澄哥,再见。”
-
喝到半途,啤酒瓶倒在地上东倒西歪,桌上一个接一个往外跑厕所。
路澄喝了点酒,情绪放大了,不知道是被孜然粉腻得胃难受,还是单纯心里不痛快,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想去路口透透气。
隔壁小店关的早,门口没灯,走过去只看到一个橘红色的香烟头,在黑暗中微微亮着。
沈随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站在风口抽烟,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以为肖润来了,伸手把烟盒递上去,“来一根?”
他一回头,借着稀薄的月色看到来的人是路澄,嘴里噙着烟笑了笑,目光坦荡地把烟盒收起来,“未成年就算了。”
“看不起未成年?”路澄扯了把领子,光抢到打火机没抢到烟盒,悻悻地把东西扔给他,“你平时都躲哪儿抽,怎么一次都没被发现?”
“最近抽得少。”沈随摘了烟,靠在墙上吐出烟圈给他回忆,“以前在阳台,或者在学校的空教室。”
他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微弱的橘光亮起,能看到淡淡的烟气扫过棱角分明的侧脸。
路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沈随很真实。
真实得让他觉得,好像脑子里有哪部分记忆被遗忘了。
沈随掸掸烟灰,抬头看天,“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一开始就以这个模样出现,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这个假设没意思。”
路澄打住他的话,“小老弟,你是要走的人,想这些没意义。”
沈随“嗯”了一声,没说话。
周围空气变得很安静,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飘荡在风中。
路澄缓好了情绪准备回去,一转身,手腕被拉住了。
他一回头,从沈随眼里看到了自己。
“干什么?”
“证明我没来错。”
沈随手没放,“给个离别拥抱吗,澄哥?”
路澄身体一僵,没来得及回答,胸口就靠上一片温暖,沈随很轻地抱了他一下,再分开时,路澄的外套上已经沾上了淡淡的烟草味。
“怕你拒绝,先下手为强。”
沈随这个玩笑开得很不像玩笑,路澄直到走出路口了都没缓过来。
回去的时候大排档门口闹哄哄的。
路澄拨开人进去,看到谢东海他们几个站在门口跟人发生口角,原来的桌子居然被人占了座,皱着眉头问,“这怎么回事?”
裤衩指着那几个翘着二郎腿的杂毛社会哥,火气往头上蹿,“我们刚才上厕所之前,让老板把桌子重新收拾下,没想到这帮孙子直接过来占地方,贼他妈恶心。”
“叫谁孙子呢弟弟,老子不讲公平,有本事就来抢。”
社会哥看他们几个穿着校服,一点把人放在眼里,拿酒瓶子指着路澄的脸,趾高气扬的,“小子,识相点赶紧滚,别他妈打肿脸充胖子,你他妈毛长齐了吗?”
酒瓶子照着路澄的脸杵过去,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截住他的动作。社会哥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揣出去老远,酒瓶哐当一声碎在脚下。
沈随视线冰冷,挡在路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动他一个试试。”
局势扭转只在一瞬间,社会哥傻眼了半分钟,一脸崩溃地从地上爬起来招呼兄弟,“草你妈的,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找死?
不怕傻逼会装逼,就怕傻逼太自信。
路澄跟沈随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一时间捋起袖子。
桌椅乒乓响,裤衩抄着板凳砸出包围圈,把谢东海跟李齐拽到安全区,“勇勇,你掩护他们走。”
肖润揍人揍出了经验,一边抡人一边吩咐,“拖远点揍,别砸坏东西给人家老板添麻烦。”
大排档门口干架干得热火朝天,地上滚了一圈鼻青脸肿的社会哥。
“有人报警了,条子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倒在地上能动弹的几个小混混,赶紧连滚带爬往外跑。
肖润把钱包扔给老板,回头提醒前面那俩揍人揍得最爽的,“随哥,快带你家那口子撤。”
“……”
路澄拍了拍手上的灰,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下来。
?
第94章
澄哥,晚安。
肖润跑路之前,冲着沈随那句“你家那口子”,伴着急躁的风声清楚地送到路澄的耳朵里,他懵着脑子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下来。
“澄哥,手给我。”
一只手及时伸到他面前,路澄对上那双深邃的漆瞳,脸上犹豫了一下,轻轻盖住他的掌心。
沈随扬起唇角反手拉住他,路澄在台阶上缓冲了一下,迈开长腿蹦到他怀里。
听到有人报警,小混混们扔掉干架的家伙四处逃窜,摩托车在大排档门口轰隆隆地响起来。
沈随揽住路澄的肩膀又松开,飞快地握住他的手说,“澄哥,跑。”
两个人抓着校服奔跑在空旷的大马路上,飘着孜然味的热风擦过鼻梁滑到耳后,带走了小吃街的热闹。
路澄微微落后沈随半步,贴在一起的掌心烙着对方滚烫的体温,有些不自如地滚了下喉结。
他记得沈随的手总是给一种人温凉的感觉,摸起来不比瓷砖温暖多少,但是今天晚上却格外热乎,可能是因为喝过酒,所以热度涨破了平均值。
立在马路两侧的感应灯,跟随他们踏过的脚步声一盏一盏亮起。
视野忽然放亮,沈随明显感觉到刚才路澄虚抓着的手,一瞬间反手握紧。
“走那边。”路澄对这带熟,就着两个人紧牵双手的姿势,把方向往旁边带。
沈随“嗯”了一声,放缓了脚步。
两个人跟不知道累似的,跑了整整两条街才停下脚步。
路澄跑得嗓子冒烟,松开手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心里那股冲劲才渐渐平复下来。
“卧槽,跑死老子了。”
“喝点水缓缓。”沈随看到路边有自动贩卖机,过去买了两瓶运动饮料。
路澄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心里有点羡慕,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裤衩打电话,“喂,你们现在在哪儿呢,都没事儿吧?”
“啊喂,澄哥,我们也跑出来了……现在正坐出租车往回赶。”裤衩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手机那头呼啦呼啦的,信号不太好。
路澄“喂”了几声,皱着眉把电话挂了。
“放心,肖润跟他们在一起,路上不会有事。”
沈随已经找肖润确认过消息,那几个的运气比他们好,一出来就遇到车了,直接打的回了市中心。
“行,那我们也回去吧。”路澄说。
刚才他们光顾着往偏僻了跑,这边的老城区半天来不了一辆车,只能又往前步行了好几百米。
沈随走在路上,想了想今晚发生的乌龙,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路澄纳着闷回瞅他一眼,“你笑什么?”
沈随慢悠悠地把手插进兜里,“这一趟跑下来,今晚烧烤白吃了,感觉有点亏。”
路澄听完觉得挺逗,“不能这么说,好歹是个免费热身的机会,饭后活动活动有助于脾胃消化。”
两个人隔着半臂的距离,地上的影子却紧紧挨在一起。
走到路口来了辆空车,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两个身上穿着校服,误以为是从对面的补习班下课出来的学生,坐在前面语气挺感慨。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补课呢,要绕到小吃街那条路,等你们打包饭菜不?”
“不用不用,我们不是很饿……”路澄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说自己刚从那里逃难过来,尴尬地坐在后座直摆手,“师傅,您直接走大路送我们回家就行。”
司机师傅爽快地应下了,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路澄靠上椅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身上累得不行。
沈随坐在旁边,替他把降下来的车窗往上缩了点空隙,“你先睡会儿,等到了地方再叫你。”
路澄抄着手臂点点头,他确实开始眼皮打架了。
司机师傅的车载音响里放着相声,小老头娓娓道来的说书调儿催眠一绝。
路澄坐在车里颠着颠着闭上了眼睛,手一松,校服顺着小臂掉在脚边。
沈随合上手机,帮他把沾了灰的校服捡起来放到旁边,顺手把自己的干净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路澄半个身体陷在柔软的后座里,隐隐约约有些知觉,他今天实在太累,爬了一整天的山不说,晚上又在大排档干了一场架,倒在车里连眼皮都不想抬。
“澄哥。”沈随喊了一声没回应,伸手替他把校服往上拉了拉。
路澄手指动了动,碰到了一片温暖,掌心一热,五指张开的空隙被沈随的左手填满,脑子里轰的一响,意识抢在沉重的身体之前苏醒。
车里放着娓娓道来的相声,两个人的手在校服下面安静牵着,路澄额头飙汗,觉得自己手臂都要麻。
直接把人推开肯定不行。
后座的空间就这么点儿大,他随便干点什么动静大的,就能被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到时候尴尬起来,是把沈随踹下车,还是自己沿着宽敞的大马路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