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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饮鸩
陆云川缓缓睁开眼睛。
浑身上下痛得厉害, 还泛着阵阵酥麻感,像是骨头被拆开又重新安装了一遍。
他发现自己是脸朝下趴在床上的姿势, 便想试着坐起来,这时后脑的伤口才慢半拍地传来极为强烈的痛楚,令他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他的动作吸引了坐在旁边的那道身影,一只微凉白皙的手覆到他肩侧,替他拽起下垂的被角:“醒了?”
陆云川失神两秒,猛地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立即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捋被子的手:“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方楚熙应道:“嗯,我没事。但是你的伤口……”
他顿了顿,声音略低:“缝了七针,可能会留疤了。”
陆云川闻言,下意识就去摸自己后脑勺的伤口, 被方楚熙皱眉按住:“别碰那里, 刚换的药。”
“那我是不是……”陆云川的声音有些茫然,“是不是秃了?”
方楚熙愣了愣, 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缝针当然要将后脑勺下方的那块头发都剃掉, 他安慰陆云川,好歹有块纱布, 看起来也不影响什么,更何况不是摔在头顶, 不然再能打的颜值也扛不住地中海的造型。
陆云川满脸凄然, 为自己逝去的头发在心中默默流泪了半天, 又想起什么:“老婆, 你不是应该在剧组吗?戏拍完了吗?”
方楚熙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让我在这里, 我就回去了。”
“别!”陆云川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我就是觉得, 我趴在这儿的样子不太好,但你别走……”
他一个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半天,忽而发现,事情依稀有一丝不对劲。
比如……方楚熙一直没有松开被他拉着的那只手,而是垂在床边,任由他紧紧牵着。
他的呼吸突然紧张了几分,试探着唤了一声:“老婆?”
方楚熙神色如常:“嗯?”
陆云川顿时心跳如擂鼓,他下意识握紧了方楚熙的手,声音甚至有点结巴:“我、我这样拉着你……你……”
“嗯,不介意,”方楚熙道,“你如果喜欢,就牵着。”
陆云川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的手腕颤抖了一下,继而小心地牵起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先是拢住,再试探着扣入掌心,观察到方楚熙似乎没什么拒绝的意思,他便大胆地分开手指,与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指腹蹭过青年手背上突起的骨节,轻轻捏了捏。
他声音微哑,满足地感慨:“……好软。”
方楚熙听了他的话,耳根一热,不得不转过脸去。
而那双桃花眸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星星要跳出来:“老婆,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方楚熙垂下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缓缓组织着措辞:“你之前说好的……三个月。这段时间里,就不用约法三章了。”
陆云川呆呆望着他半天,接着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撑着胳膊肘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方楚熙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快趴好!”
陆云川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打回了床上,但他面色红润,整个人都仿佛焕发了精神气,目光灼灼地望向方楚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就是太高兴了,想起来抱一抱你。我……”
方楚熙无可奈何,将旁边倒好的水端了过来,“你先别急着开心,我不是答应你,只是答应给你三个月的机会,至于这三个月里……”
他扭过头,耳朵尖染上一抹浅浅的粉意,“你能不能追到我,还要另说。毕竟我单恋了你那么久,你现在追一下我,也算是理所应当……”
“好,”陆云川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双眸子如星辰熠熠,“那我从现在开始追你。”
方楚熙轻咳一声,掩去自己心中的羞耻感,“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
陆云川乖巧地接过纸杯,他俯卧的姿势只能略微抬起一点儿头,水杯倾斜时,便很容易整个倾翻。方楚熙单手帮他扶着杯子底部,防止他失手倒在自己的枕头上,陆云川的另一只手则一直紧紧牵着他,方楚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掌心沁出的细微汗珠,可那人偏不肯放手。
喝完水后,陆云川继续趴在枕头上,视线一转不转地盯着方楚熙,后者被看得浑身都不对劲,问:“看什么呢?”
“看我的明恋对象……”陆云川的眼底盛满了笑意,“他真好看,我好喜欢他。”
方楚熙的心头一跳。
这人的直球攻击……杀伤力未免也太大了些。
再让他这么乱撩下去是要出事的,方楚熙从椅子上站起身,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陆云川手中一空,他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整个人突然被巨大的失落感包裹住了。
他下意识追问:“你要去哪儿?”
方楚熙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解释道:“医生说,等你醒了,就去做个全身检查。我去叫护工大姐推个轮椅过来。”
陆云川这才略略松了口气,一双盈盈如水的桃花眼乖巧地望着他:“好,我等着。”
护工大姐很快就推来了轮椅,方楚熙小心翼翼地扶着陆云川起身,陆云川有意耍赖,起身时踉跄一下,几乎将身体都压在了他身上,鼻尖蹭过他的耳畔,还要无辜地说一句:“唔……对不起,老婆,我好像没什么力气。”
方楚熙脸颊瞬间染上血色,他趁护工大姐不注意,回眸瞪了陆云川一眼,低声警告:“你别忘了,你还在追我。”
陆云川愣住了:“难道追求的时候不能牵手吗?也不能抱抱?也不能亲……”
方楚熙耳朵发烫,忙不迭地打断他:“以后再说!”
陆云川只得乖乖坐进轮椅,护工大姐旁观了全程,和善地笑了笑:“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方楚熙顶着一张发烫的脸,感觉这辈子没这么羞窘过,头快埋到了毛衣领口里:“麻烦您了……我推着他去就可以了。”
医生的建议只是检查一些重要位置,但方楚熙还是坚定地带了陆云川做了全身检查。最后一项是脑部CT,方楚熙将样片拿回诊室的时候,陆云川正在门外的候诊区跟一个玩小汽车的小男孩胡侃,教他如何维修法拉利,把小男孩唬得一愣一愣的。
方楚熙远远望见这一幕,特地悄悄饶了另一个方向,在陆云川看不见的位置,一个人进了诊疗室。
十分钟后,医生将情况逐一了解完毕,缓声道出结论:“他之前的脑震荡后遗症确实有明显的恢复征兆,之前预测的恢复时间,大概是一年及以上,但按照他现在的恢复程度,我估计只要三四个月左右,就能逐渐恢复了。”
方楚熙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脸上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好的,谢谢您了,大夫。”
他拿着病历本与CT走出诊疗室,陆云川抬头望见他,然后冲小男孩笑笑:“我对象来接我了,不跟你玩了啊。”
小男孩有些不甘心:“可是你还没说清楚,到底该怎么修发动机呢。”
“下次一定,”陆云川扬了扬唇角,“对象可比发动机重要。”
方楚熙过来推动他的轮椅,有些无奈:“你在给小孩子说什么呢。”
轮椅滚动,陆云川噙着笑抬头看他:“刚刚医生说我的脑袋怎么样?”
“没什么事情,”方楚熙应道:“主要是外伤严重,好好注意,不要碰水感染。”
陆云川眼珠一转,忽而抽了一口气:“可是我觉得好疼啊。”
方楚熙立即顿住脚步,皱眉:“头很疼吗?头的哪里,伤口还是其他部位?我去找护士……”
“不是不是,”陆云川连忙制止他的动作,“不用他们。”
他的眼睛眨了眨,小声道:“就是……伤口有点疼,要老婆抱抱就好了。”
方楚熙的动作立即停住,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与满脸期待的陆云川对视几秒后,道:“你知道什么叫追求别人吗?”
陆云川顿时愣住了。他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思路,这说明就算是失忆前的他,也没有过任何追求人的经历。
方楚熙一字一顿,解释道:“按照追求的正常进度,在情感萌芽的初期阶段,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应该是没有任何过界的肢体接触的。”
陆云川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不能抱抱?”
方楚熙继续推着他往前走:“嗯,不能。”
“牵手呢?”
“要提前问我。”
“那,亲……”
“你想得美。”
陆云川一时大受震撼,恍遭雷劈,当场变成轮椅上一朵娇弱的霜打茄子。
方楚熙心情不错地将他推回病房,扶着他重新到床上躺好,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
“我要回去了。你住院的这几天,大姐会一直照顾你,你就待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剧组最近的外景戏也都结束了,我换了住处,就在这附近的酒店。”
陆云川立即又变成了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拽住了他的衣角:“那我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吗?”
方楚熙想了想,道:“我工作很忙。”
“那发消息呢?”
“不一定会及时回的。”
陆云川的眼眸瞬间又泛起层层水光,方楚熙有些忍俊不禁,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没有夜戏的话,我每天晚上十点之后有时间。”
“那我每天十点之后再联系你,”陆云川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会好好休息……争取快点儿出院的。”
方楚熙的脸上露出浅浅一层的笑意,算是答应了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忽而顿住脚步,回头,“记住,三个月哦。”
身后传来陆云川斩钉截铁的答应声,他无声弯了弯唇角,推门离开病房。
离开住院楼后,方楚熙行走在有些寂静的医院小路上,夜风透着寒意掠起衣角,像是许多年前,便利店门口的那个晚上。
三个月。
这个期限,不只是提醒陆云川,也是提醒他自己。
之前在急救室门口,当他被告知陆云川快要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胸膛里那颗一直悬浮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想,那就答应吧。
大概没人能够拒绝渴慕已久的事物突然落到怀中的感觉,像是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第一次品尝到糖果,即使知道这颗糖终究会被夺走,但他愿意为这暂时的幸福而饮鸩止渴。
因此,他选择了一次性擦亮怀里所有的火柴,给自己编织一场三个月就会醒来的浮生大梦。
即使梦终究会醒,火柴会熄灭。
他心甘情愿。
方楚熙望着远方浓郁的夜色,他竖起衣领,往拢起的双手里轻轻哈了口气。
一团白雾在掌心迅速升起,又随着夜风,瞬间在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
接下来一个月的戏基本都在固定的影视城里完成,这几天剧组上下都十分忙,不仅是因为刚刚开机,有许多事情需要临场调整,还因为之前农家乐所经历的事情。
“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场务组长气得脸通红,“就因为那小混蛋找茬,不仅钱被讹走了,陆总还受了伤,下个月开春还有其他的外景要拍,要是还遇到这种烂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孟启抽着烟,眉头紧锁:“没人想就这么算了,老陈,你先冷静点。咱么当时不是已经报警了?但那小民警说什么来着,陆总是纯属意外事故,不构成任何民事纠纷或者刑事案件……”
他掐了手里的烟:“算了,先开始拍下一场。方老师呢?怎么不在?”
正在旁边指点演员的武指立即抬起头:“导演您忘了,方老师今儿请假了!”
与此同时,农家乐的山上。
黄毛青年一脸阴郁地盯着坐在方桌前的方楚熙,农家乐的老板娘端了杯热茶送过来,方楚熙微笑接过:“谢谢,麻烦您了。”
老板娘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方楚熙便低头喝了一口茶,双手拢住杯壁,暖着被山上寒风吹冷的手指。
这幅姿态未免有些太不紧不慢,黄毛青年有些烦躁,问:“你们不是拍完戏了吗?还来干嘛?”
方楚熙冲他淡淡一笑:“就是有些问题没得到解决,所以想过来问一下。”
黄毛轻叱一声,深邃的眼窝里,精光一闪而过:“你问吧,看在你是我们家顾客的份上。”
方楚熙点点头:“半年前,你在榕城一家公司做财务会计,公司后来被查出老板有偷税行为,你的老板和一干同事都被逮捕,你虽然逃过一劫,但也因此失业,对不对?”
黄毛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愣了一下才道:“嗯,怎么了?”
“你没有被逮捕,是因为你不曾参与帮助过老板的违法行为,并且在发现的第一时间进行了检举,”方楚熙摩挲着手里的瓷杯,“是这样吗?”
黄毛青年不耐烦地抓了抓脖子:“是,你问这些干什么?”
方楚熙轻轻笑了笑:“你在撒谎吧。”
黄毛青年的动作凝固了,那双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方楚熙:“你在说什么?”
“你能够拿到证据,把自己从中摘出来的原因,并不是你因为良心发现从而反手举报了你老板,”方楚熙幽幽叙述道,“而是因为你老板的女儿得知父亲即将面临政府的清查,偷偷给你报了信。但很遗憾,她现在后悔了,她为了帮助父亲争取减刑,选择将你当初作假的账面全部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