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里面的应该是梁晨父母,彭争挥开梁晨指着自己的手,控制着声音问:“孟易在哪?”
他死死盯着梁晨的眼睛,想要抓住他微小的表情来判断这人是否说谎,然而梁晨却怔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彭争会问到孟易,反问道:“什么?”
“我问你孟易在哪?”
“你有病吧,我他妈怎么知道他在哪?”梁晨皱紧了眉头烦躁地说。
彭争观察了下,梁晨脸上带着自己不愿看到的笃定和坦然,这让他觉得梁晨似乎真的不知情。
“昨天考完试你去哪了?”彭争想侧面打听,结果把梁晨给惹恼了。
“你他妈打听谁呢?”梁晨身形未变,眼神却露出异样来,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让彭争看了就来气。
这个变态!
等我找到证据是你干的,你他妈别想好过!
彭争迎着梁晨的目光往前一步,梁晨慌乱中朝教室瞥了一眼,看见爸妈背对着他没看这边,就听见彭争对他说:“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梁晨有一瞬间是被唬住了的,毕竟此刻这个曾经软弱的小胖子正目露凶光地瞪着自己,声音学着大人的样子,像是在雄狮面前龇牙的斑鬣狗。
梁晨突然笑出声:“哎我操!”他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敢吗?”
彭争却看着他,丢下一句“不信你试试”,转身走了。
梁晨半张着嘴愣了半天,瞪着彭争的背影说:“个傻逼……”
“你是哪个班的?你问他做什么?你们很熟吗?”在高三一班门口,彭争堵到了孟易的班主任。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陈老师,还有张涵,张涵我也认识,他也知道我,我就想知道孟易去哪了,昨天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结果他没来,我怕他出什么事。”彭争边说边把脸冲着老师,生怕落下任何一句。
陈老师:“如果是担心他的安全的话就放心吧,他和家人在一起,很安全。”
这是彭争从昨晚开始第一次接收到和孟易去向有关的信息,他一步跨在陈老师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老师,你是从哪知道他的消息的?是他亲口说的吗?还是打电话?”
陈老师像是不愿多说,敷衍道:“他家人打的电话,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说着侧身要过去。
彭争脚下没动,抓住老师的胳膊说:“陈老师陈老师,那他说去哪了吗,什么时候回来,还得填志愿呢总不能不管吧?你有他的电话吗?他家人的也行求你给我一个吧!”
“你这孩子……”彭争激动地扯着胳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用力乞求,好像这样就能从海绵里榨出更多水分似的。
“我没有电话,”陈老师被他弄得没辙,“他家人用陌生号码打来的,就说带孟易出国散散心,能不能在报考之前回来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彭争握着胳膊的手一抖,双眼呆呆地望着前方,他没想到孟易竟然一声不响地去了国外,是为了躲他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恍恍惚惚走出了学校,想拿起手机问问张涵那有没有消息,却发现没留过电话,刚才问问陈老师好了。
折腾了一上午,最终找到了“孟易出国散心”这个答案,他为什么要散心,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些他都想不明白,只有一点他敢肯定,就是孟易一定会回来,在报考之前。
他那么珍惜自己的未来,不会轻易就放弃的,帝都美院还在等着他呢。
那么就等他回来,新仇旧账一起算!
孟易在巨大的眩晕之中睁开眼睛,又被拧着劲儿的天花顶棚给拍了回去。
天旋地转。
就像被人倒挂着抡了好几轮。
胃里翻江倒海的,他无意识的咕咕几下肚子之后,偏头吐在了地上。
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酸涩的胃液让他的恶心感更甚几分,脖跟的软骨用力凸显几次之后,他又栽回了床上,闭着眼睛缓了半天,用手慢慢搓了搓脸,坐起了身。
还是有点晕,他索性闭着眼下床,反正自己的卧室的卫生间他抹黑进过好几次了。
他顾不上穿鞋就往厕所走,手扶着墙一点一点移动,在墙上摸了半天想打开灯,却死活没找到开关。
嗯?开关长腿跑了?
算了,直接尿吧。
他伸手朝门把手摸去,却在前方摸到了一堵墙。
贴着壁纸的,麻麻赖赖的。
本该是他家厕所的一堵墙。
谁把我厕所堵死了?孟易想。
他忍着恶心睁开眼,发现在他面前的果真是一堵墙,贴着暗红色花纹旧壁纸的一堵陌生的墙。
他霎时清醒了许多,这才想起来看看屋子,才发现这间屋子也很陌生,根本不是他那个宽敞随性的卧室。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木质双人床,铺着单色调的卧具,床尾立着个五斗柜,墙上只有一盏壁灯发着暗黄的光,深棕色的地板把整个房间衬得更幽暗。
孟易仔细观察了屋内仅有的陈设,简单,但透露着异样,一种不像是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的异样。
他扶着墙朝窗户走去,带有咖啡渍的灰色窗帘在半掩的窗户旁不断飘起又落下,他能透过窗帘看见对面街道上亮起的霓虹。
他抬起手用力一拉,窗户上出现了那片变色的霓虹招牌和茫然不知所处何处的自己。
招牌上扭曲着的英文字母让孟易下意识觉得这里不太安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有的那种。
他又拉开半掩的窗,无视窗台上的积灰往外探出身子,视线外延,他得以看清整条街道的样貌。
数十个闪着红绿光的牌匾上下罗列着,他所处的三层被纸醉金迷包围,往下是勾肩搭背推杯换盏的男男女女,往上是滚在一处或几处的基友与床伴。
像是冲破了一层禁忌的结界,他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床声,伴随酒瓶碎裂的叫骂声,酒过三巡嗨到极致的欢呼声,激情鼓点伴奏出来的音乐声,他们应用着自己的语言或开心或气愤地交流着,但孟易却听不懂。
这里都是外国人。
这不是中国。
孟易头皮猛地一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天空,愣住了。
第21章 孟令山
渐变的光线照在孟易单薄的肩膀上,把他白色T恤染成了魔幻的色彩。他走在泛着红光的水泥路上,逆行冲撞着人流,被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骂了好几次。
“Do you have fucking eyes?”一个白人男子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搂着个女人朝孟易吼道。
孟易缓缓转头看他,那张异域特色十足的脸把他心底的猜测又多证实了几分。继续往前,清一色的黑人保镖站在各个酒吧门口,孟易路过时能感觉到他们灯塔一般的目光把他从左送到右。
迷药劲儿还没全散,地面上旋转着的酒吧logo加重了他的晕眩,五秒钟后,他扶着墙吐了出来。
旁边一个宿醉大汉也在吐,转头朝孟易说了什么,像是在邀请他喝一杯,孟易擦了擦嘴,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了。
他把头埋在胳膊里,试图堵住外界嘈杂的音乐,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与其好奇自己在哪,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弄来的。
他能回想起的昏迷前最后的片段是考完试去找彭争,走到半路就被人捂住了鼻子,再醒过来就出现在了这里。他想掏出手机看看现在的时间,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根本没带在身上。
他又在胳膊里缓了会,闷热的空气让他觉得有些窒息,直到刚才那位宿醉大汉拎了瓶酒朝他走来,他才忍无可忍起身往回走。
孟易刚一进房间,就看见窗边站着一个人。
冷铭穿着一身西装背对着门口,听见孟易进门的声音,转过身来叫他:“小易。”
孟易认出人后顿了顿,推开门两步冲到冷铭身前,双手拎着他的领子用力把人拉起,脸和脖子因为愤怒激动变得通红,双手抖着暴出青筋,他咬着牙从齿缝里问:“这里是哪?你们他妈的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冷铭任由孟易扯着,眼睛看向处在盛怒中的少年,他的金丝眼镜在晃动中落到了鼻梁下面,镜片上的雾气随着喘息出现又散去。
待察觉到脖子上的劲松了松,冷铭才开口道:“小易,你先松开听我解释。”
孟易胳膊渐渐脱了力,但手还不死心似的紧紧抓着,冷铭诱哄似的拍了拍他,孟易才放开手,疲惫地坐在了床上,又忍过了一波恶心之后,他低声问:“这里是哪?”
冷铭重新戴好眼镜,整理了一下衣服答道:“M国,洛城。”他顿了顿,“一切都是孟总的意思。”
孟易贴在床单上的手指动了动,刚才推开门,看见窗边镇定自若的冷叔他就想明白了,是孟令山把他带到这的,一定是孟令山又惹上了什么麻烦,所以才会选择如此粗暴的方式立即把他弄走,而且他有种预感,自己短时间内可能回不去了。
胃里又开始泛酸,他抬起头看着冷铭问:“他到底怎么了?”
冷铭顿了顿,说:“杀人了。”
如果孟易没被弄到这里,听到孟令山的悲惨故事他一定会拍手称快,毕竟这么多年,孟令山终于的得到了他所作所为应有的报应。
继那次愉快的多人运动之后,孟令山爱上了这种刺激的玩法,少而精的床伴已经无法满足他日益暴增的兽欲,越来越多的人被送到他的床边,玩具类型也越来越野。小人投喂,美女蛊惑,孟令山这位纣王终于玩死了妖狐妲己。
事情的起因是当晚有人提出要玩窒息类游戏,据说磕了药能从窒息感中体会到三倍于性高潮的快感,俄罗斯轮盘转出的最大数可以优先体验这种感觉,妲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之后就是疯狂的肉体冲撞环节,身下狐媚浪叫的人和周围艳羡的起哄声让孟令山觉得自己就是一统江河的王,眼前只有需要杀伐征战的土地,渐渐把安全词忘在了脑后。
没有人知道妲己到底说没说,也没有人知道孟令山到底听没听见,总之这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惊悚情事。
然而孟令山游戏人间多年,深谙游戏规则与善后处理,他保留了所有案发现场的影像资料,多角度证实了自己只是过失致人死亡,一切都是意外。
然而两天后,他再一次被逮捕,罪名是故意杀人,冷铭几番查探后得知,过世的妲己姓梁,是粤商梁秋林的妹妹,梁晨的小姑。
梁家动用一切关系找到了一位现场目击证人,直接坐实了孟令山故意不解开安全扣,一心想玩死人的事实,又在一段现场视频中清晰地还原了孟令山阻止众人解头套,只顾自己淫乐的怪诞场面。
还挖出了十三年前孟令山伪造证据,隐瞒亲手杀害叶氏集团千金叶灵的真相,足以证明这人善于造假,无视法律,罔顾人伦,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孟令山留给冷铭的最后一句话是“带孟易出国”,他知道自己公司那点事迟早也会露,梁家觊觎他这块腐肉很久了,用他仅存的一些钱,基本能保证孟易在国外可以安稳地度过一阵子。
至少别再卷进这些烂事里。
孟易听完后许久没出声,他手指抖得有些厉害,在成吨的故事元素中找到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些都关我什么事?”孟易平静地问,“他作的孽,为什么要来折腾我?”
冷铭:“梁家需要你签股权转让协议,你爸怕你被他们找上麻烦……”
“我不需要!”孟易大喊。
“我不需要你们来替我想!从前没想过,现在我也不稀罕!”孟易站起身往门口走,“送我回去。”
冷铭:“小易,你冷静……”
“我说送我回去!”孟易肃然转身,死死地盯着冷铭,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物般任人摆布,从孟令山到冷叔,每一个他都曾献出过真心,却都被现实击碎了。
“你如果真是为我好,就送我回去,”孟易用商量的语气说,“我已经成年了,我自己知道什么事该怎么做,逃到这里就不会被找到吗?这就是你们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他一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送到这里,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的,一定要用这么幼稚的方式逃避吗?更何况他的人生才刚开始,他有大学还要上,还有朋友要联系。
孟易打开门往外走,却被冷铭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回不去了。”
孟易回过头:“什么意思?”
冷铭想了想措辞说:“你没有护照,一切正规的回国方式都走不了。”
孟易手一抖,不死心地问:“没有护照什么意思,那我怎么来的?”
冷铭:“来的时候有,到这就销毁了。”
孟易感觉到这句话已经把他心脏里的血都抽空了,他万万没想到冷铭能做的这么绝:“为什么呀,冷叔,”他茫然着目光,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冷铭推了把眼镜站起身说:“小易,你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孟易听着冷铭的话一点一点朝他走去,冷铭还在说:“这里面涉及到太多事,你还小不懂,你手上的股份必须要保住,待在这是目前来说最可靠的办法,我会找人保护你的,你……”
没等他说完,孟易一拳砸在了冷铭的脸上。
金丝眼镜被甩到墙边落在地上,孟易骑上冷铭的身,一手扯着他的领带一手疯狂挥动拳头,房间里充斥着肉搏的声音。